兩天以後的早上，陳家二樓的臥室裏。
    陳瑞醒過來後，正在穿衣服。
    夏瑤側躺在床上，開口問道：“你今天回來嗎？”
    陳瑞伸出手在她臉上揉了一把，回道：“接到小悠了我就回來，晚上咱們一起吃飯。”
    夏瑤“嗯”了一聲。
    陳瑞轉身往外麵走去。
    還沒出門，夏瑤在後麵喊了句：“陳瑞……”
    陳瑞轉過頭，問道：“怎麽了？”
    夏瑤猶豫了一下，回道：“沒怎麽，路上慢點。”
    陳瑞折返回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隨後出門、下樓。
    幾分鍾後，一輛豐田霸道在前，一輛奔馳s600在後，兩輛車一路飛馳，往鄉下趕去。
    陳瑞拿起保姆做好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說道：“媽，你幹嘛把樂樂也帶去？這麽遠的路，來回跑，多累啊……”
    陳媽回道：“我知道，小林想看樂樂。”
    雖然上次她們見麵的時候，林宛清沒有提這件事。
    但是陳媽心裏明白，她十分想見楊樂……想見陳蕊生命的延續。
    陳瑞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陳媽接著說道：“你準備這次帶小林回寧城嗎？”
    陳瑞搖頭道：“現在不行，過段時間再說吧。”
    陳媽點了點頭：“也好。”
    母子倆沉默了一會兒，陳媽突然說道：“你知不知道，小林的外婆和媽媽都走了？”
    陳瑞臉上一怔，好一會兒才回道：“知道。”
    陳小悠回來的時候，陳爸和陳媽去找了趟楊老。
    隨後楊家的勢力介入，把林宛清給找到了，並且把她的信息寫成了報告交了過來。
    陳瑞看過那份報告，上麵顯示：林宛清的外婆一年多以前就去世了，她媽媽則是陳小悠回來的前幾天走的。
    一年多的時間，接連失去兩位至親……算上陳蕊的話，是三位。
    這個姑娘確實命苦。
    陳瑞突然想起大一那年，他、林宛清、程誌斌還有沈曉曉，四個人去爬山的事。
    那時他們爬到半山腰，看到了一座寺廟。
    林宛清進廟算了一次命，連著抽了兩次簽。
    第一次是：奔波阻隔重重險，帶水拖泥又渡山。更望他鄉求用事，千山萬水未回還。
    是下簽，解簽的和尚說：女施主縱使走過千山萬水，最終還是身處他鄉。
    第二次是：臨風冒雨去還歸，役役勞身似燕兒。銜得泥來若作壘，到頭壘壞複成泥。
    也是下簽，解簽的和尚說：女施主縱使千辛萬苦，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如今看來，除去陳瑞這個變數以外，那兩支簽都是準的。
    陳媽歎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小林她爸爸是不管她的。她在這個世上，除了小悠和咱們以外，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陳瑞默然。
    陳媽繼續說道：“從見小林的第一麵起，我就知道，她是個好姑娘。本來我以為你跟她會好好地走下去，直到大學畢業、結婚。”
    “可沒想到……算了，以前的事說多了也沒什麽用，還是管好現在吧……”
    ……
    中午十一點二十分，陳瑞和陳媽到了陳家的老宅。
    進門以後，隻看到陳老爺子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茶。
    陳媽開口說道：“爸，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家，媽和小林她們呢？”
    陳老爺子回道：“到祖墳山上去了。”
    林宛清自從到了這裏，每天都會去陳蕊的墓前待上好長一段時間。
    有時候會對著墓碑，說她這兩年經曆的事情。
    有時候就坐著，一句話不說，直到太陽下山。
    陳媽“哦”了一聲：“那我們也過去。”
    陳老爺子阻攔道：“別去了，娃這麽小，別嚇到了他……我給你媽打電話，讓她們回來。”
    陳媽回了一句，“行，聽你的”，隨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陳老爺子先是打了個電話，接著將嬰兒車裏的楊樂抱起來，好一頓稀罕。
    他很是傷感地說道：“小蕊要是看到娃這麽大了，不知道得有多開心。”
    說完抹了抹發紅的眼眶，帶楊樂去後麵的馬廄，看馬去了。
    陳媽在後麵叮囑道：“爸，你小心點，別讓樂樂離馬太近。”
    陳老爺子頭也不回地答應道：“知道了。”
    陳瑞在陳媽旁邊坐下，開口道：“媽，你說我待會兒見到宛清了，該說什麽？”
    從早上出發到現在，這個問題他想了一路，仍然沒有答案。
    陳媽回道：“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想說就不要說。”
    陳瑞撓了撓頭：“媽，你這不是等於什麽都沒說嘛……”
    “傻孩子，我前幾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來了就行。”
    “好吧……”
    陳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陳媽往耳後捋了捋頭發，說道：“你以為就你緊張？其實小林比你更緊張。她走的時候是不辭而別，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見你……你也是的，這些日子一個電話也不給她打。”
    陳瑞苦笑道：“我這不是得陪瑤瑤嘛……”
    他是想過給林宛清打電話的，可是正如他剛才所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總不能電話通了以後，兩人無言以對一直幹耗著吧。
    更何況這些天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陪在夏瑤身邊……確實不太方便。
    陳媽神情感慨地說道：“小夏懷孕的時候，你天天陪著。你有沒有想過，小林懷孕的時候，是誰在陪著？”
    陳瑞一下愣住了。
    陳小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會走路、會說話的兩歲小寶寶了。
    林宛清懷胎十月，以及獨自帶女兒那麽久的事情，被他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陳媽再次說道：“小林懷孕的時候，外婆跟媽媽都臥病在床。她拖著身子照顧兩個病人，誰都指望不上。那樣的日子，她過了一年多……”
    “小悠長到這麽大，喂奶粉、換尿布、教走路、教說話……全都是小林一個人。”
    “她比以前還要瘦……瘦得讓人心疼。”
    陳瑞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那張清麗的麵孔……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自責從他內心深處往外湧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早就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