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巴鎮之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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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漆黑的天幕仿佛傾覆下來,籠罩著大地。然而鄭南軍營卻燈火通明,映得四野如晝。熊熊篝火在軍營中燃燒著,星星點點的火光照耀在士兵們疲憊卻興奮的臉上,戰後的沉重仿佛一掃而空。
帳篷之間,人影綽綽,兵士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火堆旁,有人擼起袖子大嚼烤肉,有人抱著酒壇豪飲,有人哼起山間小調,一時間歡聲笑語、喧囂熱鬧。此刻,沒有刀光劍影,隻有戰後的酣暢與榮耀。
“老李,今天你砍倒那賊兵的時候,我在旁邊看得清楚,嘖嘖,那一下砍得真利索,頭顱都飛出兩丈遠啊!”
“哈哈哈,我那一刀叫‘替天行道’,賊兵還沒來得及慘叫就成了刀下鬼!”
“那趙統領衝陣的時候也太猛了,我眼看著他一個人把對方三騎撞翻,你說這戰神是不是投錯胎了?”
“你小子少拍馬屁了,來,幹了這壇!”
兵士們談笑風生,臉上的疲憊在酒與火的交融下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踏實的輕鬆與勝利者的自豪。
而在中央主帳之中,氣氛卻顯得肅然莊重。
主位之上,武陽身披黑金戰袍,腰束玉帶,肩披獸紋披風,整個人宛如一尊冷峻威嚴的雕像。他麵色沉穩,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壓不住的英氣,目光掃過帳內眾將,那目光炯炯如炬,宛如一柄利刃,讓人不敢輕視。
“諸位!”武陽朗聲開口,聲音鏗鏘有力,宛如洪鍾在帳內回蕩,“此戰,我軍大獲全勝,賀敬已被擒,敵軍殘兵四散!這是我等首次聯手,便取得如此輝煌之果,皆賴諸位將士奮勇,血戰沙場!”
話音未落,眾人已齊齊起身,齊聲高呼:“主公英明!賊兵不足懼!”
趙甲雙目炯炯,拍著胸脯:“若無主公英謀,我等怎能破敵?”
嚴林沉聲附和:“此役之策,妙在用心,勝在統籌。”
孫丙則哈哈大笑,舉杯道:“若非主公將我等聚集一處,哪有今日之威!來,為主公幹杯!”
武陽聽著這熱烈讚譽,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神情依舊冷靜。他舉起酒盞:“諸位,今日我輩能共飲此杯,實屬不易。為這份勝利,也為我們的兄弟幹杯!”
“幹——杯!”
帳中眾人舉杯痛飲,火光映照在盔甲上,熠熠生輝,一種久違的榮譽感在每個人心頭激蕩。
武陽轉身示意,營外便有人抬來長案,美酒佳肴紛紛擺上,香氣撲鼻,酒香四溢。早已等候多時的樂伎也款款入帳,絲竹輕響,舞步飄逸。士氣高漲的軍士們早已按捺不住,開始高歌暢飲。
席間,武陽起身,命副將豎起一麵大旗。
隻見錦旗高約丈餘,以黑底金邊為底,旗幟正中,“靖亂軍”三個大字龍飛鳳舞,氣勢如虹。
“靖亂軍,乃武家軍與靖亂義軍之合。”武陽高聲道,眼中迸發出淩厲光芒,“我等自今日起,名正言順為劉蜀平叛!我軍所過,亂者必靖,逆者必誅!”
眾人齊聲振臂高呼:“靖亂軍威武!”“護劉蜀安邦!”
夜風吹動,旌旗烈烈,在滿天星鬥下如火焰躍動,象征著一支崛起的新軍正向世人宣告:他們,來了。
與此同時,在數百裏外的大營中,謝必安正神色振奮地站在地圖前,手中捧著剛剛送來的急報。
“賀敬大敗,已被武陽所擒?”謝必安眼中爆出一道精芒,連連點頭,大笑出聲:“好,好一個武陽!此子果然不凡!看來本帥也該趁勢而動,殺潘峰個措手不及,奪下川州!”
他一甩衣袖,對左右喝道:“召諸將,開議!調兵遣將,即刻籌備大軍攻打古涪郡!”
帳中頓時動了起來,傳令兵魚貫而出,幕僚聚集於帳前,場麵一片繁忙。
然而,在謝必安身側的低座之上,諸葛長明卻並未隨眾喜色洋溢。他手握羽扇,神情沉思,眉頭緊鎖,眼中露出一絲不安。
“主公。”諸葛長明輕聲開口,卻壓過了帳中眾人喧嘩,“此戰雖勝,但卻有一事,不容忽視。”
謝必安眉頭一挑:“哦?諸葛先生何意?”
諸葛長明站起身來,緩步至案前:“據密報,武陽軍初時不過三千,而今已聚集兵馬四千六百餘人,並且此戰之後,還俘虜了賀敬殘軍三千。”
諸葛長明說著頓了頓,望向謝必安,“短時間內聚兵如此之多,此子已成氣候。若日後他心生異誌,恐成大患。”
謝必安聞言神色微怔,隨後仰天大笑:“哈哈哈!諸葛先生過慮了。武陽雖才幹出眾,但尚年輕,如今兵馬仍歸我麾下,他若敢妄動,豈不自尋死路?”
諸葛長明沒有反駁,隻是輕輕扇動手中羽扇,低聲自語:“將星初現,非池中物……遲早,要脫韁而去。”
謝必安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當他仍在擔憂,便揮手笑道:“先生放心,本帥自會看顧武陽,趁他有用之時,多驅一驅馬;若有異心,再斬不遲!”
諸葛長明微微垂眸,不語,手中羽扇緩緩斂起。他知道,謝必安尚未看清那麵“靖亂軍”旗幟後所隱藏的野心。那麵旗,不隻是勝利的象征,更是一場野火的起點,一匹野馬,已悄然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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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謝必安親自披掛上陣,一襲紅甲金盔,神情昂揚,立於帥帳之前,揮手下令:
“傳令下去,六萬大軍,三日內整頓完畢,出發攻打古涪郡,目標——直逼川州!”
軍令如山,一道道號角聲在晨霧中響起,鳥獸驚飛。整個謝營頓時如洪流傾瀉,戰馬嘶鳴,兵器鏗鏘,各營將校帶隊點兵,兵卒們提槍執戈、列隊操演,卷起陣陣黃塵。
帥帳之中,謝必安負手而立,目光如炬地望著遠方。左右幕僚紛紛上前勸道:
“主公,是否再觀其變?如今潘峰雖強,但川州易守難攻,若貿然進兵,恐傷元氣。”
謝必安卻一揮手,冷笑道:“賀敬一戰折兵丟將,此時不打,更待何時?且看武陽那小子如何翻江倒海,若他真能逼得傅恒大怒,豈非正好牽製大潘主力?我再從前突擊,川州指日可得!”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佩服。謝必安的算盤打得極精,不僅借武陽之力削弱敵軍,還能借機擴張地盤,可謂一箭雙雕。
夜已深,巴鎮的天空被烏雲遮蔽,連月光都難窺其容。軍營四周雖設有火炬,但在這沉悶的夜色下,仍顯陰沉寂寥。
帥帳內燈火通明,傅恒身披華麗金甲,正倚在太師椅上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玉佩,神情懶散,眉宇間自帶一股驕橫之氣。帳中奏樂聲低沉,幾名歌姬輕歌曼舞,香風撲麵,酒香四溢。
“來,把這杯酒倒滿,本帥今日心情頗好。”他眯著眼,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那謝必安再強,也不過紙老虎。至於那個什麽武陽,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哪來翻天的本事。”
然而他話音未落,一名親衛匆匆闖入,神色慌張,單膝跪地,高聲急報:
“啟稟大將軍——賀敬……賀敬敗了!鄭南之戰,賀敬六千兵馬全軍潰敗,賀敬本人已被生擒!擒拿之人……正是武陽!”
“什麽?!”傅恒手中玉佩應聲而落,“啪”的一聲摔在地毯上滾了幾圈。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瞳孔猛縮,臉色在刹那間變得蒼白。他霍然起身,披風一卷,踱步如風。
“你說誰?”他猛地抓住親衛的肩膀,力道之大竟讓那親衛低呼出聲。
“是……是武陽,親自率軍,於鄭南設伏,誘敵深入,一戰擊潰我軍,擒拿賀敬將軍。”
“胡說八道!”傅恒怒吼,猛然一掌將旁邊的玉案掀翻,案上酒壺杯盞紛紛摔地,“賀敬統兵六千,怎會被一個新兵蛋子擊潰?!他是蠢了嗎?!”
親衛嚇得連連磕頭:“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屬下親查軍報,確已證實——”
傅恒雙目赤紅,整個人幾乎要噴出火來。他胸膛劇烈起伏,心中震怒交加,一股強烈的羞辱感如火山爆發。
“這武陽……這個小雜種!”他咬牙切齒地怒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狗屁!我倒要看看他能囂張到幾時!”
他緩步走向帥帳正中那幅川州地圖,手指猛地點在鄭南所在位置,咬牙道:“立刻傳令,調集全軍!本將軍要親自統兵出征,先滅了這所謂的靖亂軍!我要將武陽——碎屍萬段!”
“諾!”親衛領命而去。
一時間,整個巴鎮軍營為之震動,號角隱隱,火光如龍,兵馬整備的聲音響徹夜空,一場風暴即將降臨。
——
而在千裏之外的鄭南軍營,卻是另一番景象。
慶功宴的喧囂方才退去,大帳內仍殘留著酒香。武陽靜坐於案前,眼神深邃,麵前攤開的,是此次戰鬥的詳細戰報。
嚴林肅立一旁,低聲說道:“主公,賀敬雖敗,但我軍也折損不少。陣亡八百四十六人,重傷者逾千。”
武陽微微點頭,歎息一聲:“若不是有輕甲赤軍與佯敗之計,這一仗,恐怕要付出兩倍的代價。”
他神情莊重,緩緩起身,踱步至營帳一角,看向那麵剛剛豎立起來的旌旗。
此時,一名士卒進帳,躬身道:“主公,三千俘虜已整編完畢,靜候發落。”
武陽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抹冷靜與果決:“是時候了。”
——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天邊泛出魚肚白。
三千名俘虜,被整齊列隊於中軍營場。他們多是昨夜戰敗之將,身披破甲,神情或怨、或懼、或迷惘。
武陽穿一襲青銅戰甲,腰佩龍紋劍,緩步走上高台,眼神沉穩、氣勢如山。
他望著台下,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清晨霧氣,字字鏗鏘:“你們,是潘峰、傅恒麾下敗兵。有人會說你們是廢物、是叛徒,是烏合之眾。”
“但我不這樣看。”武陽頓了頓,語氣陡然沉重:“我知道,你們之中不少人是被逼參軍,被迫為伍。你們未必願為傅恒、潘峰那等荒淫無道之人效力。你們心中也有正義,也有憐憫,也曾恨過那些劫掠百姓的命令!”
他目光如刀,一一掃過眾人:“今日,我武陽給你們一個機會——從今日起,願意隨我靖亂平叛,守護百姓者,留。願意離去者,我不強留,我親自發還盤纏幹糧,你們走你們的路。”
“但!留下的,從此必須嚴守軍規,違令者——斬!”
他拔出戰劍,寒光一閃,斬落腳下一塊青磚,語氣堅定如山:“留下者,我視為兄弟;離去者,我亦不追,不辱不逼。”
台下一片寂靜,仿佛所有人都被這番話擊中心底。忽然,一人跪地高呼:“我李長風,願隨主公靖亂平叛,絕不再為奸賊賣命!”
接著,第二人、第三人接連跪地,聲聲如雷:“我願留——誓死效忠靖亂軍!”
“主公有大義,我等豈敢不歸!”不足半個時辰,兩千六百餘人相繼跪下,願投靖亂軍麾下。
武陽揮手:“起。”隨後,令兵卒將這些人重新編入軍隊。
至於其餘四百餘人,武陽也未動怒。他命人發下幹糧、銀兩,親自送出營門。
那四百人之中,有人離去時頻頻回頭,有人眼眶泛紅,更有一老兵朝武陽一拱手,肅聲道:“若有一日主公入大潘,我必歸來效命!”
武陽負手而立,未語,隻是微微頷首。
他知道,這一日,靖亂軍不隻是打贏了一場仗,更贏得了這些俘虜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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