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巴鎮會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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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南謝家軍大營,營火熊熊,旌旗招展,夜色雖深,軍中卻燈火通明。中軍大帳內,一爐香煙嫋嫋升起,氤氳之間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帳外巡哨的甲士步履沉穩,刀槍交錯間傳來金屬輕響,如同夜色中潛伏的戰歌。
帳中,諸葛長明身披玄色儒袍,正襟危坐於主位之上,麵容溫雅,目光深邃,眉宇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他麵前案幾上,堆放著新繪製的軍略圖,紙麵上赤紅與墨黑交錯,一筆一劃盡顯戰局的鋒芒與殺機。
他端起一盞溫酒,麵含微笑,目光投向下首三位將軍“恭喜三位將軍旗開得勝,鄭南一戰不僅迅捷拿下,且重挫武陽之勢,可喜可賀。”
趙玄清坐在左首,一身銀甲未解,甲胄上仍帶血痕,卻絲毫不減其銳氣。他抱拳朗聲道“諸葛先生謬讚了!此戰能得捷,靠的正是先生妙算與提前調度。我等三人,不過按圖索驥,借東風罷了!”
李仲庸微微一笑,繼而點頭“正是。若無先生早布伏兵於南門、北丘,哪有我等輕騎繞後、破敵於瞬之良機?”
孫景曜更是直言不諱“兵行詭道,智者為先。我本疑鄭南城高池深,難攻難破,未想諸葛先生三策定局,令敵將自棄鄭南,實乃神機妙算。”
三人言辭間無不流露出對諸葛長明的敬佩。這一戰之後,諸葛長明之名,在謝家軍內愈加威重,幾乎與主帥謝必安並肩而立。
諸葛長明微笑頷首,未露驕色,反而語氣淡然地轉開了話題。他看向趙玄清,問道“趙將軍,墜龍穀一戰,你未能擒下武陽,心中是否仍有遺憾?”
趙玄清眉頭微蹙,重重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誠如先生所料,那武陽竟能借地勢之利,率少數精銳突圍而出。末將曾親率鐵騎追擊數裏,卻終究慢了一步。可惜了!若能將此獠斬於穀中,那巴鎮和西州恐怕已唾手可得!”
帳內一時沉默。諸葛長明卻淡淡一笑,聲音清和而深遠“墜龍穀之敗,並非將軍之過。武陽此子,命不該絕。之前老夫夜觀天象,連老夫也未曾算出此異象。想來,這是天意未盡,留他一線生機。”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為堅定“但天意也須人謀補之。此子若不除,後患無窮。我們要趁其新敗、軍心未定之際,速戰速決,徹底擊垮靖亂軍!”
三將聞言齊齊頷首,目光愈發熾熱。他們知道,諸葛長明此刻要布的,不隻是一次勝戰,而是一場毀滅性的圍剿。
諸葛長明起身,緩步走至軍圖前,指尖點在鄭南以西的“巴鎮”二字上,緩緩說道“此戰,我軍雖勝,但損兵兩千三百,再緩不得。下一戰,目標便是——巴鎮!”
趙玄清走上前,拱手問道“巴鎮為何如此關鍵?先生以為,一舉可破西州之局?”
諸葛長明目光如電,沉聲說道“巴鎮為武陽靖亂軍糧草重地,也是其輜重集散之所。據密探回報,武陽曾在巴鎮屯糧上萬石、擴軍練兵,若我軍拿下巴鎮,斷其糧道,西州不攻自破。”
孫景曜皺眉“巴鎮雖不設重兵把守,但四周丘陵環伺,且水源充足,易守難攻。若貿然進攻,恐陷泥潭。”
“不錯。”諸葛長明點頭讚許,“但我軍兵鋒正盛,可乘勝猛攻,且不走正麵強攻之策。”
諸葛長明神情沉穩,右手執朱筆,目光如炬地凝視著案上的軍事地圖。他緩緩地在地圖上畫出三條鮮紅的曲線,筆鋒如劍,斜斜斬過丘陵、河流與村鎮。
第一道紅線直指巴鎮西門,其上標注“誘敵”;第二道紅線自東南方繞行,直達巴鎮後側,標注“糧線”;第三道紅線則自左翼繞行林丘之間,最終匯於巴鎮東南,旁注一行小字“主力伏擊”。
諸葛長明起身,環顧三人,肅然道“孫景曜。”
“末將在!”孫景曜立即起身抱拳,眼中光芒凜冽。
“你率八千謝家軍,為我打頭陣,正麵攻打巴鎮。”諸葛長明的語氣如同寒鐵砸地,“但記住——許敗,不許勝。”
孫景曜眉頭一挑,卻不作聲。
諸葛長明看穿他的疑惑,緩緩走至他身邊,語氣低沉“此戰並非圖勝,而是激怒敵軍,尤其是武陽與衛鍾。武陽手下靖亂軍剛從鄭南大敗而歸。你這一戰,不求破城,但求激怒對方,激發靖亂軍的複仇欲望。”
“是,末將明白。”孫景曜咧嘴一笑,“既然許敗,那末將便敗得精彩些,讓那武陽恨我入骨。”
帳中微笑聲四起,諸葛長明卻依舊神情凝重。
“李仲庸。”
“末將在。”李仲庸亦上前一步。
“你率三千謝家軍,押送三萬石糧草,繞行巴鎮東南山道,從右翼進入前線陣地。途中多林密路,行軍艱難,務必要防靖亂軍伏襲。”
李仲庸拱手答應,“放心,諸葛先生,我會留下二百斥候,沿路布崗,遇襲則守,不戰。”
諸葛長明點了點頭,最後將目光轉向趙玄清,“我與趙將軍留下千人守鄭南,其餘主力兵馬將隨我從左翼林丘疾行,一旦孫景曜與靖亂軍交火三日,便會強行突破東山穀口,於巴鎮正麵與其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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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玄清輕撫長須,朗聲道“諸葛先生此計,調兵遣將有張有弛,誘敵深入又三軍聯動,堪稱妙算。”
李仲庸與孫景曜也紛紛點頭稱讚,李仲庸笑道“巴鎮若拿下,靖亂軍就會徹底潰散了!武陽這個叛賊終將一敗塗地,讓他後悔背叛大帥!”
孫景曜大笑“那武陽定然中計!我定讓他憤怒攻營,到時……嘿嘿。”
諸葛長明收筆,輕輕拂平地圖上的皺折,道“武陽雖年輕,卻非庸才,務必快準狠,一擊定音。若能活捉武陽,我謝家軍之勢,將橫掃整個劉蜀。”
眾將聞言,熱血沸騰,各自領命而去。
諸葛長明等到諸將離去後,立即吩咐手下一名心腹“去把張威的人頭秘密處理了!”那人應聲而去。
武陽派人扔在鄭南城牆下的張威人頭,被諸葛長明秘密派人處理,沒有被趙玄清等人知道。因為諸葛長明知道這是武陽的計謀,此刻的諸葛長明眼神中精光閃爍,殺意彌漫了整個大帳,武陽此子必須死,不然謝家軍未來注定會毀在其手上!
巴鎮,綠意盎然,城牆之上旌旗獵獵,地勢險峻,三麵皆山,僅西門可通曠野,易守難攻,堪稱屏障之地。此刻,巴鎮城下塵土飛揚,謝家軍的旗幟遮天蔽日,孫景曜率八千精銳自鄭南疾行兩日,終於抵達巴鎮。
孫景曜,一襲鐵甲,寒光凜冽,宛若一尊從鐵火中走出的戰神。他眉宇鋒銳,如削鐵刀鋒,唇角噙著一抹森然冷意。此次領兵南下,非為一戰而決勝負,而是肩負著更為微妙的使命——探其虛實,擾其心誌。此計非出自他之手,而是軍師諸葛長明所授。
“武陽之勇,已非泛泛之輩,但其心未必沉穩,其將衛鍾,更是降將。若能激之使動,兵敗事小,心亂則局破。”臨行前,諸葛長明在帳中言辭謹慎,一番話語字字如釘,深植孫景曜心中。
於是,當謝家軍八千人馬浩蕩南行,旌旗遮天蔽日,塵煙滾滾撲麵之際,孫景曜的臉上始終未現出分毫輕狂之色。他知道,此行並非單純戰事,更是博弈。他要的,不是一場勝仗,而是一場心理戰——讓那個曾自墜龍穀走出的少年將軍,在憤怒與不安中自毀其局。
抵達巴鎮時,天色方午。那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城,地勢不高,卻據險為固,易守難攻。孫景曜未動兵鋒,先令大軍駐於西門外兩裏之地,紮營穩固,前軍列陣,後營安帳,旌旗森然,一派肅殺。
巴鎮城頭遙望,隻見營盤如林、鎧甲如雪,軍容整肅,兵氣如龍,不禁心中一沉。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晨霧猶在,孫景曜已披掛整齊,躍馬而出。他率領一隊輕騎馳至城下,鼓角齊鳴,猶如萬馬齊嘶,聲震巴鎮之西門。陽光破霧而出,將他鐵甲映得閃耀如金,威儀赫赫。
“武陽小兒,可敢出陣一戰!”孫景曜挺身於馬前,聲如金石,滾滾回蕩在城下曠野之間,驚起林間飛鳥無數。
然而,回應他的並非號角戰鼓,而是一麵迎風高懸的白布旗幟。其上大字二字赫然入目——“免戰”。
旗幟隨風獵獵作響,仿佛一記無形的耳光,重重抽在孫景曜的臉上。他眉頭一蹙,眸中怒意如熾。勒馬而立,扭頭望向身旁將士,怒道“免戰?我謝家軍馳騁而來,竟換來如此怯懦回音?”
副將秦烈亦麵色冷沉,壓低聲音道“將軍莫惱,此乃怯戰之相。此城雖固,然我軍兵鋒正盛,何不日夜鼓噪,擾其軍心,使之坐臥難安?”
孫景曜冷哼一聲,手指不自覺在馬鞭上敲擊,思緒早已回到出征之夜。諸葛長明那番話仍在耳畔回蕩“武陽聰敏,久戰之後更趨謹慎。若城守不出,便以言語攻之,擾其將心。你隻需穩紮不戰,他自亂陣腳。”
孫景曜眼中精光一閃,道“很好,那便依軍師之策行事。”
第三日起,孫景曜命人在城外搭起高台,選出軍中數十名口齒犀利、言辭潑辣之人,於日間輪番登台叫罵。那高台矗立於東門外,鼓角為號,一人開嗓,數裏之內皆聞其聲。
“武陽小兒,乳臭未幹,敢稱將帥?”
“你不過一縣令之子,墜龍穀中僥幸逃生,便自以為是龍鳳之才?”
“昔日之敗,隻因張威驕縱,今日謝家軍,與你再比試便知天高地厚!”
“你那衛鍾降將,昔日投誠潘峰,如今又效忠於你,恐怕日後還得背叛你!”
但奇怪的是,無論罵得如何難聽,如何惡毒,城牆之上始終無人回應。守軍各持兵刃靜靜巡邏,井然不亂。那“免戰”大旗,日日更換,從不落地,仿佛在冷眼旁觀謝軍的一切伎倆。
巴鎮議事大廳之中,武陽披輕甲而坐,身後衛鍾、謝戊、李丁、錢勇等人皆立兩側,廳中氛圍沉穩凝重。窗外罵聲猶在,仿若遠雷滾動,直入人耳。
“主公,謝軍如此叫戰,是否要我等出城應戰?”錢勇一向衝動,此刻握拳怒視外頭。
“莫急。”武陽語氣平緩,目光如水,落於眼前輿圖之上,“你們可曾聽出其中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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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互視,謝戊沉吟道“他們言辭刻薄,實無章法,像是在刻意激怒我軍。”
“正是。”武陽點頭,手指輕點輿圖東側,“我等自鄭南大敗而歸,謝家軍不乘勝追擊,反而故作叫陣之態,意在激我等出城。若我軍一怒追擊,他們便可借地形設伏反擊,此乃誘敵之計。”
“激將之法……”謝戊點頭,“如此說來,謝軍並不打算真攻巴鎮?”
“不是不打算,而是不打算初戰攻巴鎮。”武陽緩緩起身,走至窗前遠望,隻見城下旌旗搖曳,煙塵起伏,“巴鎮之地,三麵皆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若兵力不逾我軍三倍,根本無法強攻。他們沒有這個本錢,所以諸葛長明需要激怒我們,設計伏擊,可惜我們並不是當初的傅恒。”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衛鍾皺眉道“但長久不戰,會否使軍心浮動?”
武陽回首一笑,語氣堅定“我等士卒正需修整操練。敵不動,我不動,敵若躁動,我則擒之。若他們真敢攻城,反而正中我下懷。”
衛鍾頓時哈哈大笑“我等隻需守住巴鎮,看他們在城下唱戲便是!”
謝戊則皺眉提醒“主公所慮極是,然謝軍終究不能久耗,或會另有圖謀。”
衛鍾眼神一寒,緩聲道“所以我們需做的就是做好防禦和探查,要有耐心。”
武陽點了點頭,屋內眾人頓時肅然,紛紛起身應令。
日複一日,孫景曜終於坐不住了。他在營中踱步如虎,臉色鐵青。
“這武陽,怎地半點不為所動?”他猛然拔劍,斬斷身前木樁,“莫非當真想龜縮至我軍糧盡?”
副將秦烈急道“將軍不可魯莽。我軍兵力雖強,但城牆堅固,強攻不利。且……那武陽今非昔比,墜龍穀之後,他變得極為謹慎。”
孫景曜冷冷一哼,目光閃爍,“我不信他真能如此沉得住氣。我軍再擾三日,若仍無動靜,諸葛先生和趙將軍率領的主力軍也該抵達了。”
而此時,武陽正夜中獨坐大帳,窗外月光如水。他靜聽遠處鼓噪,眼中神色卻極為平靜。
“諸葛長明……你當我是從前的武陽嗎?”他低聲喃喃,指尖在桌案上輕敲,如擊戰鼓,“墜龍穀一敗,我終明白,有些錯,隻能犯一次。”
翌日清晨,巴鎮再懸新旗,白底黑字赫然寫著“武陽在此,安如泰山。”
城下謝軍諸將見此,無不變色,沒想到武陽竟然如此囂張。孫景曜咬牙低語“這小子……的確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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