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劫營奪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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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濃重得化不開,唯有零星星光勉強穿透雲層,吝嗇地灑落在蒼茫大地上。
    三支沉默的利箭,已悄然離弦,撕破這死寂的帷幕,向著宜秀、大觀、迎江三處囚籠之地疾馳而去。
    那些囚營的輪廓在昏暗月色下扭曲著,如同蟄伏的、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巨獸,而靖亂軍的刀鋒,今夜誓要剖開它的肚腹,釋放其中被吞噬的絕望,或是……予以終結。
    宜秀鎮外圍,簡陋的木柵欄在一聲沉悶駭人的撞擊下轟然碎裂,木屑紛飛。
    趙玄清一馬當先,身影如鬼魅般突入,手中長槍化作一點寒星,精準而冷酷,直接將一名聞聲驚起、尚在揉眼的守軍哨兵挑飛出去。
    那士兵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重重砸落在泥地上,再無生息。
    “破門!清剿!速戰速決!”
    趙玄清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似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沒有絲毫停頓,長槍一抖,血珠甩落,人已如離弦之箭繼續前衝。
    身後,李仲庸和孫景曜如同他最可靠的兩翼,三人瞬間形成一個無堅不摧的尖銳箭頭,領著百餘精銳親兵直插囚營心髒。
    守軍的反應慢了何止一拍,警報的銅鑼剛被慌亂的守兵敲響一聲,“鐺”的餘音還在空氣中震顫,一支從陰影中射出的羽箭便已尖嘯著掠過,精準地射斷了係著鑼槌的繩索,槌頭“啪嗒”掉落在地。
    “敵襲!是靖亂……”
    一個伍長模樣的軍官衣衫不整地從營房裏衝出,話音未落,李仲庸的厚背砍刀已帶著撕裂空氣的風聲劈下!
    那伍長也算是反應迅速,驚駭中舉刀格擋,“鏘”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他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湧來,虎口瞬間崩裂,單刀脫手呼嘯著飛出,沒入黑暗。
    第二刀沒有絲毫間隙,緊隨而至,冰冷的刀鋒映出他絕望的瞳孔——一切戛然而止。
    戰鬥在囚營外圍瞬間爆發,卻又被壓縮在極小的範圍內。
    趙玄清的長槍宛如活物,點、刺、掃、撥,動作簡潔到了極致,沒有絲毫花哨,每一次寒光閃爍都必然伴隨著一名守軍的慘叫倒下。
    他的風格冷峻高效,仿佛不是在殺戮,而是在進行一種精準的清除,絕不浪費一絲多餘的氣力。
    孫景曜則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狂放。
    一柄巨大的長柄戰斧在他手中輕若無物,又重若山嶽。
    他咆哮著,如同戰神臨凡,戰斧揮舞開來,方圓丈內血肉橫飛,斷肢殘甲四處拋灑,硬生生憑一己之力在密集的守軍中殺開一條寬闊的血路。
    任何試圖結陣的苗頭,都被他這柄狂暴的戰斧無情砸碎。
    李仲庸居中策應,目光如炬,不斷格擋開冷箭,堵截那些試圖從側翼或後方組織起來的零星抵抗。
    他的刀法沉穩老辣,更注重防禦和補位,完美地支撐著趙玄清的精準和孫景曜的狂猛。
    囚營內的守軍根本未曾料到竟有人敢直接襲擊這龍潭虎穴。
    大部分人或仍在睡夢之中,或正聚在一起賭錢飲酒,猝然遇襲,建製完全被打亂,指揮係統徹底癱瘓。
    零星的反抗如同投入滾燙鐵鍋的水滴,瞬間便蒸發殆盡。
    “老趙!左翼棚屋,有冷箭!”
    李仲庸揮刀格開一支從陰影裏射向趙玄清肋部的弩箭,大聲提醒。
    趙玄清甚至沒有回頭,聽風辨位,反手一槍如毒蛇出洞,精準地刺穿了一個試圖從棚屋縫隙中撲出偷襲的敵兵咽喉。
    “老孫!右路糧垛後麵,有人在集結!”
    趙玄清抽回長槍,冷聲喝道。
    “交給我!”
    孫景曜咆哮一聲,如同發現獵物的猛虎,直接衝向那幾十個剛剛拿起武器、驚惶未定、試圖依仗糧垛組成防禦陣型的守軍。
    戰斧帶著恐怖的呼嘯聲攔腰掃過——慘叫聲、木材碎裂聲、金屬斷裂聲混雜在一起,所謂的陣型瞬間土崩瓦解,人仰馬翻。
    戰鬥激烈,但結束得異常迅速。
    牙門三將的猛打猛衝,以絕對的武力優勢和高效的配合,完全打碎了守軍的節奏和意誌。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外圍抵抗已被徹底粉碎。
    核心區域的囚牢大門被強行劈開,裏麵是無數雙在黑暗中惶恐閃爍、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的眼睛。
    “控製所有要道!清剿殘敵!看守囚籠,不得有誤!”
    趙玄清甩掉槍尖溫熱的血珠,聲音依舊平穩冰冷,下達命令。
    士兵們迅速散開,腳步聲聲,高效地執行著命令,火把被點燃,映照出一地狼藉和血腥。
    宜秀鎮,已悄然易主。
    大觀鎮的“闖入”顯得更悄無聲息,卻也因此更加粗暴和混亂。
    夜色下,兩個穿著守軍號衣的人影低著頭,縮著脖子,快步接近營門,仿佛隻是兩個被夜風凍壞了的普通兵卒。
    “站住!什麽人?換崗時辰還沒到!”
    崗樓上的哨兵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喊道,手卻習慣性地按在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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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崗的,媽的,這鬼天氣冷死個人,早點過來蹭個火。”
    其中一人嘟囔著,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重的鼻音。
    崗哨皺了皺眉,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陌生,但深夜的困倦和寒冷讓他懶得深究,隻是嘟囔了一句。
    “規矩點……”
    直到兩人走近,跳動的火把光芒清晰地映出他們掩蓋在帽簷下的、完全陌生的臉孔。
    “你們是……”
    崗哨的困意瞬間被驚走,警覺地想要拔出腰刀。
    但太晚了!
    冒充者——正是趙甲和錢乙——猛地暴起!
    趙甲手臂一抬,一支早已上弦的短弩從袖中閃電般射出,“噗”地一聲微響,利箭精準無比地釘入哨兵咽喉,將他所有的驚呼都堵死在了氣管裏。
    另一名哨兵甚至沒反應過來,錢乙則像一頭發現獵物的蠻熊,低吼一聲,合身猛撞上去,粗壯如山藤的手臂死死箍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擰!
    令人牙酸的清脆骨裂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刺耳。
    幾乎就在同時,營內西北角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喧嘩聲,緊接著衝天的火光猛地竄起,映紅了半邊天!
    兵刃交擊的刺耳聲、垂死的慘叫聲、以及被人刻意放大的、聲嘶力竭的呼喊瞬間炸開!
    “走水了!快救火啊!”
    “不好啦!有人劫營!囚犯跑出來了!”
    “亂軍殺進來啦!快跑啊!”
    混亂的呼喊被人用各種聲音刻意放大、扭曲,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冷水,讓整個大觀囚營瞬間沸騰。
    “哈!裏麵的兄弟得手了。”
    錢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
    “該咱們上場熱鬧熱鬧了!”
    他抓起地上一支仍在燃燒的火把,如同投擲標槍般奮力扔向最近的營帳。
    幹燥的帳篷遇火即燃,迅速蔓延開來。
    趙甲則深吸一口氣,吹出了一聲尖銳刺耳、極具穿透力的呼哨!
    這呼哨聲就是進攻的號角!
    埋伏在外的靖亂軍士兵如同決堤的洪水,又如同從地獄湧出的鬼魅,無聲地從黑暗中瘋狂湧出,順著洞開的營門和內部製造出的巨大混亂,凶猛地殺了進來!
    他們不像宜秀鎮那樣有著明確的先鋒箭頭和嚴謹陣型,而是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餓狼,成群,見人就砍,遇帳就燒,瘋狂地製造著更大的混亂和恐慌!
    守軍完全懵了,陷入了極度的混亂和恐懼之中。他們根本不知道敵人從哪裏來,有多少人,甚至無法分辨敵我。
    外麵是震天的喊殺聲,內部是衝天的火光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自己人”的砍殺。
    有人試圖抵抗,卻往往被從背後或者側麵刺來的刀槍砍倒。
    有人想跑去馬廄騎馬報信,剛跑出幾步就被不知從哪裏射來的亂箭射翻在地。
    混亂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至整個大觀囚營的每一個角落。
    趙甲和錢乙這兩人更是衝殺在最前,他們根本不講究什麽章法戰術,就是純粹的悍勇、狂暴和殺戮的本能。
    趙甲一手持著一麵簡陋的皮盾,一手揮舞著短柄戰斧,專門往驚慌失措的人群裏撞,用盾牌撞,用身體撞,撞散了陣型就是一通毫無章法的亂砍亂劈。
    錢乙則更為恐怖,他使一柄沉重的渾鐵鐵鐧,碰上他的守軍,無論是拿著刀還是舉著槍,往往連人帶武器都被砸得稀爛,骨骼碎裂聲令人毛骨悚然。
    “龜兒子們!認識你錢爺爺嗎?!”
    錢乙狂笑著,滿臉濺滿溫熱粘稠的鮮血,一鐧將一名試圖組織抵抗、騎馬衝來的守軍低級將領連人帶馬砸翻在地,場麵血腥暴力到了極點,徹底摧毀了附近守軍最後的抵抗意誌。
    而內應也在此時發揮了最關鍵的作用。
    他們不僅在製造混亂,更有人趁亂衝到了核心囚區,用奪取的鑰匙或斧頭劈開了牢門的大鎖!
    “哐當”幾聲,沉重的牢門被推開,裏麵早已被外麵的喊殺聲和火光刺激得躁動不安的囚犯們先是一愣,隨即如同開閘的洪水般,瘋狂地湧了出來!
    這一下,更是徹底點燃了炸藥桶。
    數以千計的囚犯嚎叫著衝出來,他們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搶到了守軍丟棄的武器,有的則隻是盲目地奔跑、推搡、嘶吼。
    他們不是為了幫助靖亂軍,隻是為了逃離這地獄般的牢籠,但這股瘋狂的力量卻完美地成為了靖亂軍的助力,將守軍本就脆弱的防線衝得七零八落,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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