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蝕骨真相,複仇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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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房間裏,隻剩下儀器規律的嗡鳴和舒窈自己那依舊微弱卻頑強持續著的呼吸聲。得知自己“死而複生”的巨大衝擊過後,一種更深沉的、混雜著恨意與迷茫的疲憊感席卷了她。
    她安靜地躺著,目光空洞地望著那片淺灰色的天花板,大腦卻在飛速運轉,試圖將那些破碎的、痛苦的記憶與眼前這匪夷所思的現實拚接起來。
    蘭醫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拉過一張造型奇特的金屬椅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手中再次拿起了那個平板電腦,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著,像是在調閱什麽資料。
    房間裏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舒窈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偶爾會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種冷靜的、近乎解剖般的審視,讓她有些不自在,卻也無力反抗。她現在就像砧板上的魚肉,生死都被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所掌控。
    “感覺怎麽樣?”蘭醫生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依舊是那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平穩,“除了疼痛,有沒有其他明顯的不適?比如幻覺,或者記憶錯亂?”
    舒窈艱難地搖了搖頭,喉嚨依舊幹澀,聲音嘶啞:“沒有……隻是……很累,很痛。”
    “正常反應。”蘭醫生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你的身體承受了遠超極限的創傷,神經係統和各個器官都需要時間來修複。不過,”他話鋒一轉,鏡片後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舒窈,“有時候,了解一些‘真相’,反而更能激發一個人的求生欲和……恢複的動力。”
    真相?
    舒窈的心猛地一緊。她知道,蘭醫生口中的“真相”,絕不會是令人愉快的。但此刻,她卻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想知道,在她“死”後,那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人,那個在她痛苦掙紮時冷眼旁觀、甚至惡語相向的霍予奪,究竟是什麽反應!
    她想知道,他是否……有那麽一絲一毫的後悔?哪怕隻是一瞬間?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狠狠掐滅!她怎麽還會對他抱有這種可笑的期待?他那樣冷酷自私的人,怎麽可能會後悔?
    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看向蘭醫生,用盡力氣讓自己聲音裏的顫抖不那麽明顯:“你想……告訴我什麽?”
    蘭醫生似乎很滿意她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帶著恨意的冷光。他放下平板,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敘述病例般的冷靜口吻,開始緩緩講述:
    “在你‘心跳停止’之後,仁和醫院正式宣告了你的死亡。”
    舒窈的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即使早有預料,親耳聽到這個“死亡宣告”被複述出來,依舊讓她感到一陣窒息。
    “霍予奪的反應,很……激烈。”蘭醫生選擇了一個相對中性的詞語,但語氣裏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他一開始完全不相信,認為是醫生在騙他,甚至……認為是你在用最後的把戲耍他。”
    舒窈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掐入了身下的床單,指節泛白。果然……果然如此!在他心裏,她到死都是個隻會耍手段、博同情的跳梁小醜!
    “直到,”蘭醫生繼續說道,聲音平穩無波,“他親眼看到你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以及那台顯示著生命終結的心電監護儀。”
    舒窈閉上了眼睛,不願去回想那個對她而言如同地獄般的場景。
    “然後,他就崩潰了。”蘭醫生的語氣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嘲諷?“像一頭失去了心愛玩具的……野獸。不,或許用‘失去了所有物’來形容更恰當。”
    舒窈猛地睜開眼,眼神冰冷地看向蘭醫生。
    蘭醫生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目光,繼續說道:“他情緒完全失控,不讓任何人靠近你的‘遺體’,嘶吼著說你是他的,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甚至,在極度的悲痛和憤怒之下,他開始瘋狂地尋找‘凶手’。”
    凶手?
    舒窈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質問醫生,認為是搶救不力。然後……”蘭醫生頓了頓,似乎在觀察舒窈的反應,才緩緩吐出接下來的話,“他將矛頭,指向了那個給他送香水、又恰好出現在你過敏現場的女人——蘇蔓雪。”
    蘇蔓雪……
    聽到這個名字,舒窈的眼中瞬間迸發出濃烈的、幾乎要將人燒毀的恨意!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掐住蘇蔓雪的脖子,逼問她是不是故意用香水害死了你。”蘭醫生平靜地敘述著那混亂而瘋狂的一幕,“他嘶吼著,是誰殺了她?是誰害死了她?要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來……”
    聽到這裏,舒窈的身體猛地一顫!但隨即,一種極其古怪的、冰冷的、充滿了無盡嘲諷的情緒,瞬間淹沒了她的憤怒和恨意!
    她那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上,竟然緩緩的、極其緩慢的……牽起了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那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刺骨的冰寒和濃濃的譏誚。伴隨著這個無聲的笑容,一陣極其微弱、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破碎氣音,斷斷續續地溢了出來:
    “嗬……嗬嗬……誰……殺了她?”
    她的聲音因為虛弱和激動而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他問……是誰……殺了她?”
    蘭醫生停下了敘述,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像是在觀察一個有趣的實驗對象。
    舒窈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痛,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隻是沉浸在一種巨大的、荒謬的、令人作嘔的情緒裏!
    是誰殺了她?
    霍予奪!他竟然還有臉問是誰殺了她?
    難道不是他嗎?
    不是他明知道她身體不好,卻對她的提醒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嗎?
    不是他在她最痛苦、最需要救助的時候,選擇了冷漠、懷疑,甚至當眾羞辱,說她在“裝模作樣”嗎?
    不是他那句冰冷無情的“別裝了,給我安分點!”,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她求生的意誌嗎?
    不是他……親口對保鏢下令,讓她被“處理掉”,因為她“礙眼”嗎?
    是他!是他霍予奪!是他用他的冷漠、他的自私、他的殘忍,親手將她一步步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蘇蔓雪固然惡毒,是直接的推手,但真正殺死她的,是霍予奪那顆比寒冰更冷、比毒藥更致命的心!
    而現在,他竟然在嘶吼著尋找“凶手”?他竟然把矛頭指向了蘇蔓雪?
    這是什麽?
    是遲來的良心發現?是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不!
    都不是!
    舒窈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充滿了看透一切的冰冷和鄙夷!
    這是負罪感!是懦弱!是虛偽!
    他隻是無法承受自己親手“殺死”了她的這個事實!他隻是無法麵對自己那肮髒、醜陋、沾滿了鮮血的靈魂!所以他需要一個替罪羊!需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這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演那個“痛失所愛”“被奸人所害”的受害者!就可以減輕他那點可憐又可笑的負罪感!
    多麽可悲!多麽可笑!多麽……卑劣!
    連麵對自己罪行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男人,她當初怎麽會愛上?怎麽會為了他,卑微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差點丟掉?
    “嗬……”舒窈再次發出一聲低低的、充滿了無盡嘲諷的冷笑,那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悲涼。
    她緩緩閉上眼睛,將那些翻湧的情緒和蝕骨的恨意,一點點壓回心底最深處。
    再睜開眼時,那雙美麗的眼眸裏,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屬於過去的柔情和脆弱,隻剩下一種如同萬年寒冰般堅硬、如同深淵般死寂的冰冷和決絕。
    她看向蘭醫生,聲音雖然依舊嘶啞微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力量:
    “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霍予奪的虛偽和懦弱。
    她明白了蘇蔓雪的惡毒和該死。
    她更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
    “醫生,”她的目光直視著蘭醫生,那眼神裏的光芒,讓後者都微微有些動容,“我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
    蘭醫生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點了點頭:“隻要你有這個決心,我會提供最好的技術和資源。”
    “不夠。”舒窈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我不僅要活下去,我還要……變強。”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味道:
    “強到足以……將那些曾經把我踩在腳下、肆意踐踏我尊嚴和生命的人……一一拖下地獄!”
    “強到足以……讓他們為我所承受的一切,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強到足以……讓他們跪在我麵前,懺悔,乞求,然後……在絕望中,被我親手毀滅!”
    這不再是簡單的複仇誓言,而是一個來自地獄的、充滿了血與火的詛咒!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胸口劇烈地起伏,牽扯著傷口傳來陣陣劇痛,但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有兩簇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我,舒窈……”她一字一頓,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這片幽暗的空間,也對著自己那顆被恨意填滿的心髒,立下了重生後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誓言:
    “以我殘存的生命,以我無盡的恨意起誓——”
    “霍予奪!蘇蔓雪!”
    “我一定會回來!”
    “等著我……用你們的鮮血和眼淚,來祭奠我死去的愛情和……這重生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