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言語間的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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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套房厚重的門在霍予奪身後無聲地合攏,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外是喧囂浮華、暗流湧動的江城,門內,則是他與眼前這個酷似舒窈、卻又冰冷陌生的女人之間,一場無聲卻充滿了刀光劍影的較量場。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屬於高級酒店特有的香氛,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從慕晚清身上散發出的、清冷而獨特的幽香。那不是舒窈過去常用的、帶著甜軟氣息的味道,而是一種更複雜、更難以捉摸的、如同雪後鬆林的冷冽氣息,讓他感到既陌生,又……莫名的被吸引。
霍予奪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貪婪而急切地捕捉著慕晚清的每一個細節。
近在咫尺,這張臉的衝擊力更加驚人。細膩的肌膚,完美的輪廓,甚至連眼角那顆極淡的、需要仔細看才能發現的小痣……都和舒窈一模一樣!
但那雙眼睛……
霍予奪的心髒再次被那雙眼睛裏的冰冷狠狠刺痛。那裏麵沒有任何他所熟悉的怯懦、依賴、或者哪怕一絲隱藏的情緒。隻有一片平靜無波的、如同結了冰的湖麵般的疏離和淡漠。她就那麽平靜地站在那裏,看著他,仿佛他不是那個曾經掌控她一切、讓她愛恨交織的霍予奪,而真的隻是一個……不請自來的、需要應付一下的陌生人。
“霍先生,請坐吧。”慕晚清率先打破了沉默,指了指客廳裏那組設計簡潔的沙發,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波瀾,“喝點什麽?水還是茶?”
她的姿態從容,仿佛完全沒有受到他剛才在門外那失控情緒的影響,更沒有因為他此刻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充滿了探究和壓迫感的目光而有絲毫動容。
這種極致的冷靜和疏離,讓霍予奪心中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也讓他那顆因為見到這張臉而瘋狂跳動的心,一點點地、冰冷地沉了下去。
不……她真的……不是舒窈……
這個認知帶來的痛苦,遠比找不到“凶手”的痛苦更加尖銳,更加……無法承受。
“不必了。”霍予奪沙啞著嗓子拒絕了她的提議,他沒有坐下,依舊站在玄關附近,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試圖從她身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執行他衝動之下闖進來時就已在腦海中構思好的“試探”。
“慕小姐,”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充滿攻擊性,但那眼底翻湧的偏執和懷疑卻絲毫未減,“剛才在晚宴上,非常抱歉,是我失禮了。”
慕晚清微微頷首,不置可否,隻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平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的道歉我聽到了,但並不在乎。
這種無聲的輕視,讓霍予奪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但他強忍著沒有發作。
“隻是……”他話鋒一轉,終於切入了正題,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慕小姐……給我的感覺,非常熟悉。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或許是在國外?”
他緊緊盯著慕晚清的眼睛,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慕晚清聞言,那雙冰冷的鳳眼裏,終於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那是一種混合了些許驚訝和更多……不解的困惑,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他的問題。
片刻後,她才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禮貌的疏離:“霍先生說笑了。我常年在國外,但主要活動範圍在歐洲和北美,如果霍先生也常去那些地方,或許……有過一麵之緣?不過,我對霍先生確實沒什麽印象。畢竟……”
她頓了頓,紅唇勾起一抹極淡的、卻足以刺痛霍予奪的弧度,“像霍先生這樣的人物,如果見過,我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解釋了可能的“熟悉感”(一麵之緣),又巧妙地抬高了霍予奪(暗示他身份顯赫),同時,卻又用那句“沒什麽印象”和“不會忘記”,不動聲色地將他之前的失態歸結為“認錯了人”,並 subtly地表達了她對他的“不在意”。
霍予奪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沒什麽印象?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女人對她霍予奪“沒什麽印象”?尤其是在見過他之後?
這絕不可能!
除非……她是故意的!
除非……她就是舒窈!她在用這種方式報複他!嘲諷他!
這個念頭再次瘋狂地滋生出來,讓他眼中的赤紅和偏執更甚!
“是嗎?”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聲音裏充滿了壓抑的、危險的氣息,“或許……慕小姐貴人多忘事。”
他緩緩踱步,走進客廳,目光看似隨意地掃視著套房內的布置,實則在暗中觀察著慕晚清的反應,同時,大腦在飛速地運轉,尋找著下一個試探的突破口。
舒窈……她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那些他過去不屑一顧、甚至覺得厭煩的細節,此刻卻變得無比清晰,也無比……珍貴。
她喜歡梔子花,嫌玫瑰太豔俗。
她怕冷,冬天總是手腳冰涼。
她對某種罕見的香料過敏,聞到就會心悸難受……(想到這裏,霍予奪的心髒猛地一抽,那晚宴上致命的香水味仿佛又縈繞在鼻尖,帶來一陣窒息般的悔恨和痛苦!)
她還喜歡……聽一首很老的鋼琴曲,《月光》……
霍予奪的目光,落在了客廳角落裏那架價值不菲的施坦威鋼琴上。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試探念頭,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
他走到鋼琴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琴鍵,然後,緩緩坐了下來。
慕晚清看著他的動作,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卻沒有阻止。她倒想看看,這個男人,又想玩什麽把戲。
霍予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那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情緒。然後,他的手指,落在了琴鍵上。
一串熟悉的、帶著淡淡憂傷和寧靜的旋律,如同月光般,緩緩地、悠揚地在寂靜的套房裏流淌開來。
正是那首……《月光》。
他記得,以前舒窈心情不好、或者受了委屈的時候,總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聽這首曲子。她說,這首曲子能讓她平靜下來。他也曾……在她生日的時候,笨拙的、不情不願地彈過一次給她聽……
此刻,他再次彈起這首曲子,每一個音符都像是敲打在他自己的心上,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一邊彈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死死地、不錯過分毫地觀察著慕晚清的反應!
如果她是舒窈……聽到這首對她而言有著特殊意義的曲子,她不可能……毫無反應!
然而……
慕晚清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倚靠在吧台邊,手裏不知何時又端起了一杯水。她微微垂著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她似乎是在認真地聆聽,又似乎……隻是在神遊天外。
沒有任何激動,沒有絲毫動容,更沒有……霍予奪所期待的任何一絲屬於“舒窈”的反應。
琴聲漸落,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
霍予奪的手指停留在琴鍵上,心髒卻如同被投入了冰窖,一點點的凍結,碎裂。
沒有……
還是什麽都沒有……
難道……真的不是她?
難道……他真的……認錯了?
就在霍予奪的心因為巨大的失望和痛苦而幾乎要停止跳動的時候,慕晚清終於抬起了眼簾,看向他,那雙冰冷的眼眸裏,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欣賞藝術品的禮貌性讚賞:
“霍先生……真是多才多藝。”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這首德彪西的《月光》,彈得……很有個人風格。”
德彪西的《月光》……
很有……個人風格……
霍予奪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評價了他彈奏的、對他們(或者說,對他現在而言)有著特殊意義的曲子!還用這種……近乎點評的、居高臨下的語氣!
更重要的是……她說得沒錯!他彈得確實充滿了“個人風格”——充滿了痛苦、悔恨、試探和……絕望的風格!
而她,卻聽出來了!並且……毫不在意!
這比任何直接的否認,都更加讓他感到……挫敗和……羞辱!
“慕小姐……也懂音樂?”霍予奪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勉強維持住聲音的平穩,但那眼底翻湧的、更加濃重的陰鷙和不甘,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略懂一些。”慕晚清淡淡地應道,語氣裏帶著一種屬於上流社會精英的、不經意的優越感,“畢竟,從小接受的教育裏,藝術鑒賞是必修課。”
她再次巧妙地運用了蘭醫生為她偽造的“背景”,將自己和那個需要依附他生存、連基本審美都要迎合他的舒窈,徹底劃清了界限!
霍予奪死死地盯著她,感覺自己所有的試探,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僅沒有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反而讓自己陷入了更加難堪、更加被動的境地!
這個女人……
這個叫慕晚清的女人……
她就像一個包裹在層層迷霧中的謎!越是想要靠近,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感到迷惑和……危險!
但他絕不會放棄!
他霍予奪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無論是人,還是……真相!
他猛地從鋼琴凳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充滿了強大的壓迫感,一步步走向慕晚清,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燃燒著不容置疑的偏執和……勢在必得的瘋狂!
“慕小姐,”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是在宣布某種判決,“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有什麽目的……”
“我們之間……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