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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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善行歎道:“但願如此!”
    這便是彈丸小國的悲哀,夾在兩個龐然大物之間,誰也不能得罪。
    一旦倒向一方,勢必麵臨另一方雷霆打擊,若無增援,便毫無還手之力。
    “東城門破了!”
    “將軍,怎麽辦?”
    說話間,叫嚷聲驟然響起,兩人皆麵色一變。
    臨淮位於泗州以南,背靠淮河,麵對盱山,以土築成,周長八裏三十步,高一丈七尺。
    為防淮河暴漲,淹沒城池,外郭城設有女牆、水道,閘門。
    更有五座城門,東、西二門外,各以橋梁連接。南門氣勢巍峨,常為刺史宴會之地。
    此刻,兩人正站在南門城樓之上,遠眺東麵,永寧橋上,密密麻麻皆是吳軍士卒,一窩蜂地闖入城中。
    方善行急切道:“東門已破,外城必然失守。”
    “不如立即突圍,退往徐城,再做計議。”
    “不可!”李元崇斷然搖頭,“一旦退兵,軍心渙散,必然兵敗如山倒。”
    “屆時,錢惟治率軍追擊,縱然逃到徐城,也不過苟延殘喘。”
    “那該如何應對?”
    李元崇沉聲喝道:“傳我軍令,立即退往內城,倚仗城牆堅守。”
    臨淮城地理位置特殊,內城牆比外圍更為堅固,易守難攻。
    錢惟治雖有數萬大軍,但倉促之間,絕難攻破。
    方善行眉頭大皺:“元崇,一旦退往內城,不啻於作繭自縛,再無回旋餘地了。”
    屆時,吳軍團團圍困,縱然插翅也難逃。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李元崇神色淡然,“我受主上恩德,自當與臨淮共存亡,絕不苟且偷生。”
    方善行神色一震,倏然笑道:“你既有此心,我自當奉陪。”
    贏得忠臣之名,也算不枉此生了。
    東門外,錢惟治揚鞭策馬,過了永寧橋,踏入外城。
    忽見沛軍士卒收縮防禦,匆匆退往城內,不由驚訝。
    “李元崇竟如此忠心,寧肯城破人亡,也不突圍出城?”
    本打算圍三闕一,在北門外設伏,活捉李元崇,向大王進獻捷報。
    沒想到,他退守內城,大有與城偕亡的氣勢。
    左右郎將皆道:“大將軍,此人如此不識好歹,不妨攻入內城,將他殺了。”
    錢惟治歎道:“我誠心招降,他卻冥頑不靈,非要抵抗,可見,天意使他滅亡,非戰之罪。”
    “傳我軍令,殺入城中,李元崇、方善行與沛軍諸將,格殺勿論!”
    “遵令!”
    雲梯、攻城錘、衝車,一架架攻城器械,輪番上陣,喊殺聲震天。
    庾行簡笑道:“大將軍料事如神,高楷果然不在城中。”
    “李元崇虛張聲勢,終究瞞不過您。”
    他心中暗思,與江南西道節度使馬希震相比,終究是錢惟治更勝一籌。
    然而,功高震主,武將一旦得誌難免猖狂,目中無人。
    須得尋個機會,向大王參上一本,遏製武人權勢,以免失去掌控。
    錢惟治不知他心中所想,謙遜道:“庾侍郎謬讚了!”
    “此戰得勝,離不開庾侍郎建言獻策,非我一人之功。”
    他暗自哂笑,大王派這庾行簡監軍,分明忌憚武將,不放心他獨掌兵權。
    若不分潤些功勞,難免向大王進讒言,暗中詆毀。
    庾行簡笑意逾深:“大將軍功勳卓著,我不過拾人牙慧罷了,愧不敢領受。”
    兩人心思各異,隻等城破之後,再施展手段。
    然而,左等右等,等來的並非捷報,反倒是晴天霹靂。
    “大將軍、庾侍郎,北門外,有秦軍來襲!”
    “秦軍?”庾行簡大笑,“這必是李元崇詭計,何必大驚小怪。”
    他心中膩歪,這李元崇著實黔驢技窮,同樣的計策竟反複施展,當他是三歲小孩不成?
    錢惟治亦然不信,隻不過職責在身,不得不多問一句。
    “你可瞧清楚了,是否高楷本人?”
    斥候忙不迭地點頭:“小的不敢扯謊,秦王大纛來此,赤旗遮天,甲光蔽日,皆為驍騎,軍容雄壯至極,遠非沛軍可比。”
    “秦王大纛?”錢惟治悚然一驚,“高楷果真來此?”
    庾行簡不屑:“高楷遠在山東,怎會突至臨淮?”
    “這隻是李元崇故技重施罷了,大將軍不必疑心。”
    錢惟治剛要開口,忽聞喊殺聲震天,城北、城西、城東,各有騎兵殺來。
    為首諸將,個個身披明光鎧,簪紅纓,騎高頭大馬,持槍執槊,英武不凡。
    “趙喆、吳伯當、蘇行烈、張建兆、郭恪?”
    這些皆是高楷麾下大將,如雷貫耳。
    他特意命人繪製畫像,傳示三軍,以作提防。沒想到,在這臨淮城中狹路相逢。
    五人各領一支驍騎,殺入吳軍之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庾行簡駭得魂不附體:“秦軍諸將皆至,高楷,高楷必然不遠……”
    “怎會如此?”
    莫非,高楷竟早有預料,臨淮即將失守不成?
    庾行簡搖頭不迭:“絕無可能!”
    世上怎會有人神機妙算至此?
    “大將軍,秦軍來勢洶洶,這該如何抵擋?”吳軍諸將皆麵色發白。
    錢惟治咬了咬牙:“未戰先怯,乃敗軍之兆,絕不可取。”
    “秦軍縱然強盛,但絕非三頭六臂,我江南兒郎何懼一戰?”
    況且,按他所想,高楷千裏迢迢奔襲至此,必然舍下步軍,兵馬不多,正可決一勝負。
    隻要擊敗秦軍,拿下臨淮城,軍心士氣必然振奮,再不會畏懼高楷如虎。
    “是……”軍令如山,諸將不敢不從。
    庾行簡慌忙道:“大將軍,高楷兵鋒甚銳,何不退兵……”
    “住口!”錢惟治勃然大怒,“動搖軍心之言,不得再說。”
    “否則,以軍法處置!”
    “是!”庾行簡不敢辯駁,低下頭,掩去滿臉怨毒之色。
    此刻,南門城樓,一眾守卒歡呼雀躍。
    “秦軍來援了!”
    “必是秦王親至,這下我們有救了!”
    方善行如釋重負:“聖人保佑,秦王來援,臨淮城必將轉危為安。”
    李元崇鬆了口氣,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秦軍既來,士氣登時大振,即便城中百姓,也歡欣鼓舞,男女老少爭相登樓守城。
    方善行感慨不已:“人心齊,泰山移,不外如是。”
    李元崇亦有同感,朗聲道:“秦王前來解圍,我們也不能鬆懈。”
    “傳我軍令,立即殺出城門,配合秦王擊敗錢惟治。”
    “遵命!”諸將轟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