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學後，江旖婷比平時更早到了便利店。她換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t恤，還把頭發紮成了高高的馬尾。王姐看了她好幾眼，但什麽也沒說。
    八點到了，路霖沒有出現。
    八點十分，八點二十，八點四十......江旖婷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也許他隻是客氣一下，根本沒打算還傘。那把傘雖然舊了，但對一個陌生人來說，也是不錯的意外收獲。
    九點整，就在江旖婷準備放棄等待時，感應器響了。
    路霖站在門口，衣服比昨天還要髒，右臉頰上多了一道新鮮的擦傷。但他手裏緊緊攥著那把折疊傘。
    “對不起，我來晚了，修車廠有點忙。”
    江旖婷注意到他的指甲縫裏全是黑色的機油，右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滲著血絲。
    “你的手......”
    路霖把手藏在身後，把傘遞給江旖婷
    “沒事，小傷，謝謝你的傘。”
    傘被疊得整整齊齊，甚至比江旖婷自己疊的還要工整。
    “你吃飯了嗎？”
    江旖婷下意識開口問。
    路霖搖搖頭。
    “還沒，剛下班。”
    “等我十分鍾，我馬上下班。”江旖婷飛快地說。
    “我知道附近有家麵館，很便宜。”
    路霖看起來想拒絕，但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江旖婷笑了，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十分鍾後，江旖婷換下工作服，帶著路霖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家隻有四張桌子的小麵館。她要了兩碗最便宜的陽春麵，又額外加了一個荷包蛋，放在路霖碗裏。
    “你在哪上學？我看你穿的校服沒見過。”
    路霖用筷子戳破蛋黃，看著金色的液體流出來。
    “就附近都那個中學，這件衣服是我撿來的。”
    “誒？那你住在哪啊。”
    “城東的城中村後麵。”
    路霖簡短地回答，然後埋頭吃麵。
    那個地方江旖婷知道，比她住的地方還要破一些，而且管理極差，經常有案件發生。
    “你......自己一個人住那嗎？”
    “嗯，一個人。”
    江旖婷沒有繼續追問，但她注意到路霖說一個人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吃完麵，天又開始下雨。這次雨勢更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你沒帶傘？”路霖問。
    江旖婷搖頭。
    “我以為今天不會下了。”
    路霖看了看外麵的暴雨，又看了看江旖婷單薄的校服。
    “我送你回家。”
    “但你自己也要回家啊。”
    “那你的傘就再借我一次，明天再來找你。”
    聞言，江旖婷的臉色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泛紅，但心髒依舊開始加速跳動。
    那把舊傘其實隻夠遮一個人，路霖把大部分傘麵都傾向江旖婷那邊，自己的左肩很快就被雨水浸透了。
    “往哪邊走？”
    “城西的錦繡小區。”
    江旖婷回答，然後急忙補充。
    “是小區後麵的平房區，不是小區裏麵。”
    錦繡小區是這片區域唯一的新建小區，而它後麵的平房區則是典型的城中村，兩者隻隔一堵牆，卻是天壤之別。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腳踝。路霖突然蹲下。
    “上來，我背你。"
    江旖婷愣住了。
    “不，不用......”
    “水太髒了，你會生病的。”
    路霖堅持道，他的後背已經被雨水完全打濕，t恤緊貼在皮膚上，能看見凸起的肩胛骨。
    江旖婷猶豫了一下，最終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路霖比看起來要有力得多，輕鬆地把她背起來，另一隻手仍然舉著傘。
    江旖婷的臉貼在路霖的後頸上，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機油、雨水和一種說不清的清冽氣息。他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服傳來，讓她心跳加速。
    路霖也好不到哪去，少女發育的早，身材已經初具規模，緊貼著的後背傳來令人遐想的觸感。
    “左邊拐彎。”
    江旖婷小聲指揮著，聲音因為緊貼著路霖的後背而微微震動。
    轉過彎，積水更深了。路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有幾次差點滑倒，但始終穩穩地托著江旖婷。
    “放我下來吧，你已經很累了。”
    路霖搖搖頭，繼續前進。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睫毛上掛著水珠，但他眼中的堅定絲毫未減。
    終於到了江旖婷家所在的大平院。
    “我家就在最裏麵那間，你...要不要進來坐坐？我給你拿件幹衣服擦幹身子再走？”
    說完江旖婷有些慌張，雖然這個點母親應該已經去上夜班了。
    路霖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服，又看了看江旖婷指的方向，搖搖頭。
    “不用了，我這樣子會把你家弄髒的。”
    江旖婷沒有再執意邀請。
    “那明天見。”
    “明天見。”
    路霖回答，然後轉身離開。
    當晚的江旖婷做夢了，夢中自己在雨中奔跑，路霖站在路的盡頭，手中握著一把星星做的傘，但她卻無數次的摔倒了。
    江旖婷從夢中驚醒，看向牆上老舊的時鍾。
    已經早上六點，該去上學了。
    江旖婷緩和了一下自己夢中的情緒，起床煮粥。
    下了床卻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母親夜班5點就下班了，怎麽還沒到家？
    江旖婷掏出老人機，撥打那個最熟悉的號碼，但不管打幾次都是無人接聽。
    江旖婷心急如焚，但她並不知道母親工作的地方，快速穿上了衣服向著最近的派出所跑去。
    然而，僅僅是晚下班一個小時加電話接不通，派出所根本沒空管這樣的事情。
    在一個民警姐姐的安撫下，江旖婷魂不守舍的去學校上學了。
    放學後，江旖婷依舊不停給母親打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回家也沒看到母親回來的痕跡。
    江旖婷再一次來到了派出所，早上接待她的那個姐姐終於重視起來，雖然還無法立案，但幫忙簡單找一下還是可以的。
    江旖婷坐在派出所冰冷的鐵凳上，心也同樣冰冷。
    過了一會，江旖婷還是打算先去便利店，不管怎麽樣，沒有錢的話，住都沒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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