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霖正在幹活的動作也是一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遇到同姓之人並不罕見，但對於路霖和路晚棠，彼此都是第一次，總感覺像是緣分一樣。
    “我是馬路的路，不是耳朵旁那個陸，也不是梅花鹿的鹿。”
    “我也是。”
    兩人對視了幾秒，又紛紛移開了目光，眼神中的驚喜與期待短暫磨擦了一下。
    “好巧啊，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跟我一個姓的。”
    “我也是。”
    路晚棠似乎不太愛說話，也有可能是情緒依舊很低落的原因。
    “我能問一下嗎？剛剛那個人是？”
    路霖很在意的開口，因為他剛剛聽到那個女生罵路晚棠是個沒娘的。
    “我......我堂姐。”
    路霖聽到這個答案，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在福利院長大，對於小孩之間那一套再了解不過了。
    “你住在你姨父姨母家裏嗎？你父母呢？”
    路霖顯然也不成熟，這種時候是不適合提起父母的。果不其然，路晚棠剛抬起的臉又低了下去，不過沒有沉默，而是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
    “出國，幾年沒回來了，我住在姨母家裏。”
    路霖沉默了，父母這個話題，對路霖自己也是長久的傷痛。
    半晌過後，路霖開口問道。
    “那你一會要回去嗎？我送送你？”
    路霖也知道，她回去肯定會受到不公對待，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自己也隻是一個剛15歲的孩子，唯一能幫她的就是給她重新做一杯奶茶了。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一樣打工賺錢，我要自己養活自己！”
    路晚棠的狀態恢複了不少，也不再寡言少語，眼中慢慢恢複了最初的光彩。
    路霖發現，路晚棠的眼睛特別好看，她的瞳孔不是常見的棕色，而是帶著一絲淡淡的玫紅色，綻放光芒的刹那仿佛能奪人心魄。
    這對當時小小的路霖來說，極其震撼。
    正好，路霖有不少打工的路子，但是未成年的工資低得可憐，通常隻能維持溫飽。
    “我可以給你介紹打工的地方，但是你住哪裏呢？你要是想包吃包住的話可就沒錢拿了。”
    還有一句話路霖沒說，像路晚棠這樣的小個子，看上去隻有13，14歲，很多店都不敢用。
    像路霖這樣的還好，15，16的男孩子出來打工的不少，但是如果是更小一點的女孩的話，總是會被人懷疑拐賣之類的，一個弄不好店就黃了。
    路晚棠想打工，估計也隻有發傳單洗盤子這種了。
    “我......我可以睡在公園，或者睡在店裏，等有錢了再租個屋子。”
    “那你不洗澡嗎？不換衣服嗎？而且你一個女生住在外麵和店裏有多危險知道嗎？”
    “那......那我可以找一個包吃住的工作，再另外找一個賺錢的！”
    路霖發現勸不動，於是換了個角度。
    “那就算你打兩份工，能維持生活還能賺錢，但是你不跟你姨母說的話，過不了幾天警察就會找過來把你帶回姨母家，到時候你還是會回到以前的日子，甚至還不如從前。”
    路晚棠聞言，還想辯解，但似乎發現了這個問題幾乎無解，隻要還是未成年，就必須得到監護人的同意。
    路霖見她這副難過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重重歎了口氣，猶豫了片刻後說道。
    “你先去我那住一晚吧，明天我陪你去一趟派出所。”
    “沒有用，我去過，他們隻會找姨母和堂姐來對峙，隻要她們不承認就沒有辦法。”
    “警察沒有聯係你父母嗎？難道你姨母沒有他們的聯係方式？”
    路霖的想法就是，就算路晚棠的父母不負責任，也不可能比虐待她的姨母和堂姐更差了。
    畢竟她的姨母肯定是收了錢才養著路晚棠的，絕對不是出於好心。
    路晚棠搖了搖頭，再一次沉默了下去。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鐵質的卷簾門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好像是勾起了路晚棠一些不好的回憶，她蜷起雙腿，把腳放在了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微微顫抖著。
    路霖正好收拾完器具走出來，看見這一幕心中又一抽。
    明明兩個小時前還是完全不認識的人，路霖就是莫名其妙感覺很心疼她。
    可能是因為第一次碰到同姓之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某個小跟屁蟲，可能是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路霖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下意識的伸手撫上路晚棠的後背，把她攬進自己不算寬闊的胸膛中。
    “下雨沒事的，我有一件雨衣，我們可以一起穿。”
    兩人都是瘦瘦的體格，一件成人雨衣蓋住兩人不在話下。
    路晚棠感受到路霖胸膛的溫暖，小臉慢慢泛起了紅色，但是又有些貪戀這種感覺，不舍得離開。
    察覺到路晚棠不再顫抖，路霖從自己的黑色書包中拿出一件黃色的一次性雨衣。
    “走吧，明天早點起陪你去派出所。”
    路晚棠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於這個剛認識一個小時的男生格外的信任。
    或許是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看不起自己，或許是他願意幫自己還額外給了自己一杯奶茶，或許是他們同姓的緣分。
    雨下的很大，隻是簡單用雨衣遮住兩人的話，肯定會濕的很嚴重，所以路霖把路晚棠背在背上，然後嚴嚴實實的穿上雨衣扣好扣子。
    兩人就這樣被雨衣包裹在一起，路晚棠前胸貼著路霖的後背，雙手搭在路霖的肩膀上，手指在路霖的胸前扣住，路霖則是雙手拖著路晚棠的大腿。
    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駝背的小老頭一樣，但隻有兩人知道，這種緊緊相貼的姿勢有多溫暖。兩人都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了，都已經要忘記這是什麽感覺了。
    路霖穿上一雙沾滿掉了漆並且沾滿油汙的雨鞋——這是上一份工作的老板給他的。
    從後門走出來，路霖在狹窄的走道中穿梭著，空氣中原本有些腐臭的氣味，被大雨衝散了不少。
    路晚棠乖巧安靜的趴在路霖背上，時常用手為路霖抹去臉上的雨水，心中有一種讓時光停在此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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