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話說多了都成真了。
    馮昭昭越來越熟練，頗有一種老藝術家的從容。
    那天和師尊分散後，蕭厭無奈之下對九葉冰蓮沒多做處理便喂給了她，沒發揮到最大的藥效意外的喚醒了她。
    緊接著兩人發生分歧，對馮昭昭來說師尊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蕭厭心不甘情不願，拗不過她選擇妥協。
    本指望姬長鋒出了事，哪能想到回去一看還真尋到了他。
    三個人在十萬裏大山耽誤了好幾天。
    期間姬長鋒高燒不退，偶爾睜開眼都認不出馮昭昭的身份，馮昭昭心裏的猜測到鎮上師尊醒來時成了現實，她不禁竊喜。
    兩個人以夫妻的名義住在一起，蕭厭時不時給他們解決小麻煩。
    日子久了，姬長鋒都沉溺在安寧的生活裏不再去思索潛意識裏的直覺了。
    他的身體漸漸沒有那麽孱弱，在鎮上找了個打獵的活計幹，時不時給鎮裏的富戶送點獵物，日子也能過得去。
    直到某一天，一向偏遠平靜的小鎮來了很多修士，馮昭昭有些心慌。
    馮昭昭匆匆往家走，一路上遇見相熟的鎮民都心不在焉的打招呼，轉角的時候正撞上蕭厭那張臉。“你來幹什麽？”
    她連忙看向租的房子方向，見沒有姬長鋒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你不可能瞞他一輩子。”蕭厭殘忍的戳破馮昭昭的僥幸心理，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他早晚會想起來的，何況最近修仙界不太平。”
    蕭厭對馮昭昭的感覺很複雜，是救贖向往又或者占有欲。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舍不得強迫馮昭昭。
    馮昭昭決心隱姓埋名那天，蕭厭便出外天南海北的遊曆，前段時間得知一個消息的他再次回到小鎮。
    他知道小鎮不會再平靜了。
    “修仙界又發生了什麽？”馮昭昭對修仙界的態度很複雜，她前半生就是一個受人鄙夷的小乞兒，若非修仙資質，她又怎麽會與師尊相識。
    可會仙門的放棄，各方修仙勢力對他們的誣陷，以及她普普通通的靈根，都告訴她修仙界不是她應該在的地方。
    姬長鋒是天之驕子，沈瓊也是。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他們才是能夠並肩的天之驕子，他們天賦都極其妖孽。
    當年你追我趕的進境至今仍有不少好事者口口相傳。
    而她，是受到淩絕上仙偏愛，突兀又普通的闖入者。
    蕭厭語氣複雜，一句話更是惹的馮昭昭不可置信的尖叫。“她要升仙了。”
    “她也配！”
    兩人都知道蕭厭說的她是誰，馮昭昭想起沈瓊漫不經心的眼神，眼尾眉梢譏諷又居高臨下的俯瞰，她攥了攥拳頭。“真是老天無眼！”
    有什麽哽在胸膛生疼，一股怒火湧上喉嚨吐出一口血，緊接著她感受到久違的渾身發冷，滲入骨子裏的寒氣似冰刀刮過。
    蕭厭眼神一凝，這才意識到馮昭昭是寒毒發作了，那麽多年，他本以為對方身中的寒毒早已痊愈。
    姬長鋒得了銀子回到家，撞到蕭厭抱著他的妻子溫柔放在床上，他麵若寒霜的問。“你是誰？”
    他怎麽不知道古靈精怪的昭昭還有這麽一個滿身戾氣的舊識，何況男女授受不親。
    “昭昭怎麽了？”思緒百轉千回，不耽誤姬長鋒上前一步查看馮昭昭，他感覺對方的身體幽冥黃泉一樣，身處一個空間都能夠侵蝕靈魂。
    思緒在這股寒意的作用下放慢。
    “是寒毒。”蕭厭發現寒毒發作的情形比當年嚴重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姬長鋒。
    事到如今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隻有你能救她。”
    姬長鋒聽天方夜譚似的，什麽當年他說修仙界人人敬仰的淩絕上仙，為最小的徒弟怪罪道侶，還放任徒弟汙蔑對方。
    隨著蕭厭講述的傳言，種種畫麵粗暴的灌輸進他的腦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姬長鋒總覺得心髒處有什麽在躁動，給他一種躍躍欲試的詭異興奮。
    昭昭為妻的日子還有他和沈瓊相伴百年的片段交錯而過，一聲歎息響起。
    唯有遺憾。
    是的，這麽多年的糾葛該結束了。
    姬長鋒柔和的看了一眼馮昭昭，落在蕭厭身上則冷了許多。
    蕭厭對此不怎麽在意。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他也討厭姬長鋒。
    飛仙峰在十萬裏大山的邊緣，曾經遺留過無數位飛升前輩的身影。
    不同平時的人煙稀少，今日的飛仙峰附近都是趕來的修士，各方勢力長老、獨行俠散修成群，一同見證今日的盛世。
    算是玄青大陸不成文的規定，在飛升前輩的飛升地，仇人相見都禁止爭鬥。
    一切都是為了給強者應有的尊敬。
    不少大修士心有感歎，沒想到反而是小輩搶了先，他們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會仙門的區域分在邊緣，掌門故作不知各方勢力看笑話的意圖，他看著飛仙峰上麵的一襲紅衣，半真半假的歎了一口氣。
    世事變遷，又有誰能想到那個會仙門隱晦放棄的長老是蠱神教聖女，如今先他們一步踏上仙路，他們還在下界苦苦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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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門口中苦澀，遠遠聽到有個獨行俠問蠱神教弟子。“聖女閣下怎麽還不飛升？”
    難不成是在等吉時？
    思及此處，眾人心下暗暗嘀咕，應該不至於這麽迷信吧？
    那蠱神教弟子神秘道。“我家聖女在等一個人…”
    “什麽人？”追問話音未落，銀色身影禦劍而來，端的是冷若冰霜，眉間法紋襯得他白發似山巔冰雪。
    姬長鋒立於虛空，視線觸及那抹紅衣身影時複雜了一瞬，繼而恢複淡漠。“沈瓊。”
    “世事無常，當年之事，確實是我負了你。”
    “昭昭她和你不一樣，她…”
    嘀咕什麽亂七八糟的，聽不懂，沈瓊幹脆利落拔劍便刺，血順著姬長鋒的傷口爭先恐後的湧出，帶走了她的體溫。
    “她和我不一樣？”女子笑意盈盈，飛仙峰有風拂過，她指尖將發絲挽到耳後。
    姬長鋒張了張口，眼眸裏藏著幾分錯愕。
    他以為沈瓊沒殺他是仍有舊情，下一秒胸膛一抹血色炸開，一顆溫潤如紅玉的蠱蟲落在沈瓊的掌心，那雙桃花眼綻放出譏諷。
    “你不會以為我不殺你是舍不得殺你吧？”
    “我是在等我的藥引啊，蠢貨！”幹脆利落的一腳將姬長鋒踹下山崖，滾落的屍體散去眸光，呼嘯的風聲傳來一聲泣血哀嚎。
    “師尊！”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下方一片嘩然，蠱神教聖女是怎麽知道姬長鋒會來的，還有為什麽她說姬長鋒是藥引？
    那個血紅色的蠱是什麽蠱？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從人群中浮現，最終還是尋找不到答案，他們看到雷劫一道道劈下來，紅衣女子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雷海化為一片祥和的霞光。
    泣血的哀鳴從馮昭昭口中吐出，幾乎要咬出血來。“沈瓊！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回應她詛咒的是飛升的通道，還有一聲不屑一顧的嗤笑，馮昭昭不明白，這麽惡毒的女子怎麽有資格飛升？
    蠱神教聖女飛升之後，有心人在飛鴻樓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一條線索，幾千年前有蠱神教聖女出教曆練遇負心人，後以無情道殺夫證道。
    其中詳情已不得而知。
    再後來有人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他們信誓旦旦的說。“蠱神教的每一代聖女修的都是無情道，她們出教就是為了曆情劫！”
    “殺夫證道！”
    十年後，蕭厭強行闖入姬家，在姬家地牢奪走了瀕死的馮昭昭，據說她瘋瘋癲癲的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臨死前口中還念叨著毒婦兩個字。
    蕭厭給馮昭昭立了一座墓，他想起當年答應馮昭昭等修到大乘就對沈瓊出手，不由心下複雜。
    當年的他是那麽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那麽的意氣風發。
    越靠近修仙界的頂尖，越能明白沈瓊姬長鋒那樣的妖孽是怎樣的天資，怎樣的讓他不可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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