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億還真就直言道：“如果你噶了，要想想你之前說過的話。”
    裴清川探究的眼神落在她臉上。
    時億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揣著一顆搞事心。
    裴爺爺好笑地反問道：“我要是噶了，哪裏還能記得我說過的話啊？”
    時億眼神平靜，語氣淡淡：“你必須記得，難道你想留你孫子一個人活著？”
    “這玩意兒——”
    裴爺爺剛要開玩笑，裴清川倏地看向他，眼神裏透出一絲壓抑的悲傷與痛苦。
    這樣的神色讓裴爺爺心裏一突，連忙改口：“好好好，聽時億的，我一定記得！”
    他說完，拍了拍裴清川肩膀，再次道：“記得要從閻王殿爬回來見我大孫子！”
    裴清川重重點頭：“嗯！”
    太過認真的模樣，讓裴爺爺心底沉了沉，將這件事記得更牢了。
    今天午飯還是吃魚。
    距離正午還有一個多小時，完全來得及。
    在此期間，時億背著雙手，無所事事一般在周圍閑晃。
    然而直播間裏的人卻看見了她的小動作，分明是在幾個位置都畫了符籙。
    【時億在做什麽？有沒有道友解釋一下啊？】
    【看著有點像陣法呢？/思考】
    【確實是聚集陰氣的陣法，大白天的……等等！時道友不會是想在正午時分聚集陰氣吧？】
    【她聚集陰氣幹什麽？】
    【我天沒亮去尿尿的時候有看到時億在森林裏亂轉，不是摘果子哦！】
    【如果虛擬世界的設定與現實無異的話，時道友恐怕是想聚集陰氣引誘鬼魂。】
    【啊？？？意思是還有鬼呢？/發呆】
    這誰知道呢，畢竟時億是樹葉折紙探尋的，也沒有直播出來。
    道友們隻能合理推測，從老四鬼來看，還有鬼也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時億聚集鬼打算做什麽？
    而在時億悄悄布置的時候，大家已經叉好魚，在烤了。
    當然也有熬湯。
    按照正常情況，烤魚差不多的時候，裴清川就該喊時億刷存在感了。
    但是今天他沒吭聲，縮在裴爺爺身邊，碰了碰他肩膀：“烤好了，您去喊時億過來吃。”
    裴爺爺滿臉震驚：“你鬼上身了？讓我去喊？你不是一有機會就跟在她……”
    話說一半，裴爺爺一拍大腿，指著他：“你一百億都花了，不會又後悔了吧？”
    老四聞言，好笑地飄到裴清川身：“你小子從小就摳門，一下給一百億，後悔也正常，別覺得丟人，回去讓爺爺給你墊上就行了。”
    “我什麽時候後悔了？你們這是誹謗！”
    裴清川瞥見時億走過來的身影，故意提高聲音說：“別說一百億，就是兩百億，我也給得起！”
    他眼神快速掃過時億，表情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露出驚愕，猛地看向老四。
    他怎麽知道自己從小摳門，還知道爺爺會幫他墊錢？
    難道是爺爺跟他說的？
    不對……
    裴清川擰起眉頭，腦海裏迅速劃過男鬼出現以後的畫麵，尋找細節。
    男鬼哭訴是設定，樹洞是設定，故事背景是設定……
    是小九！
    他喊他小九，抱著他哭，這完全脫離了設定。
    有跡可循的地方太多了。
    哪怕他披的是老八的外表，也絲毫不影響他靈魂獨有的特質。
    裴清川看著老四的眼神隱隱泛紅，聲音發顫帶著一絲委屈：“……你失約了。”
    “什……什麽？”
    老四有些不確定地看向他，卻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險些沒繃住。
    他克製著情緒的翻湧，抬手摸了摸他頭發，嘴硬地解釋：“哥，隻是遲到了。”
    一句話讓裴清川眼淚刷的掉下來，他連忙抬手擦掉眼淚，快速轉過頭，背對著他。
    結果時億正好走過來，對上他哭紅的眼睛，甚至還癟嘴壓著哽咽聲。
    “……”
    裴清川大腦有些宕機，想跟她說些什麽，結果發出了抽泣聲。
    “額……你繼續。”時億抬了抬手，隨後在他邊上坐下。
    他的高冷形象！
    裴清川抬手捂臉，懊惱地轉回頭，從來沒覺得一輩子這麽長過！
    悲傷的氣氛煙消雲散，隻餘下成年人在喜歡的人麵前崩壞形象的抓狂與懊惱。
    老四撓了撓鼻尖，第一次覺得小九喜歡時億也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他現在注意形象，不至於哭成傻逼哄都哄不好！
    裴爺爺沒有聽出裴清川與四哥之間的暗語，他看見時億坐下，就熱情助攻起來：“時億啊，這都是我家小九特地給你烤的……來來來，快嚐嚐有沒有進步。”
    他拿起裴清川烤的魚，遞給時億。
    裴清川身子往後縮了縮，伸手擋住半邊臉，衝著他擠眉弄眼。
    時億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川哥烤的魚，味道自然極好。”
    川哥？！
    真好聽……
    裴清川扭頭看她，剛才的尷尬都不見了，唯有被喊川哥的暗爽和被誇獎的喜悅。
    他坐直身子，嘴角壓不下去的笑意，擋臉的手都變成了捂嘴。
    川哥……嘿嘿嘿……
    得虧李唯西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然都得翻個大白眼，再吼上一句：我叫你川哥快一期節目了，也沒瞅見你有啥反應！
    老四飄在邊上看見他的反應，捂著臉，不忍直視。
    大家圍在火邊吃烤魚喝魚湯的時候，食物的香味蔓延開，一縷一縷地勾引著饑腸轆轆的夏少庭和宋世浩，就連謝晚晚也都醒了過來。
    謝晚晚醒過來以後，神情恍惚了一會，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
    可惜直播間觀眾都沒發現她的異常。
    距離正午還剩下十幾分鍾。
    夏少庭身上流了不少血，但是除了手腳以外的傷口都不深，隻是一些不致命的皮外傷。
    他唇瓣發白，奄奄一息地喊：“……給我吃一口，讓我當個飽死鬼吧……”
    死前就想吃一口熱乎的。
    宋世浩抱著那條胳膊，眼睛盯著坐在火邊吃烤魚的江西辰，低頭啃了一口，滿嘴血腥。
    【嘔！我要吐了，節目組打碼啊！】
    【我踏馬也在吃午飯/麻了】
    【節目組：你們自己看到滿嘴血就腦補，關我什麽事？/捂臉】
    為了避免暴力與血腥的宣傳，虛擬世界裏大部分危機畫麵都是對準施害者，讓觀眾以第一視角體會壓迫感。
    隻有嘉賓過多的情況下才會多角度直播出來，比如之前庇護所的野豬大戰。
    另一邊。
    江西辰坐立不安，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
    李唯西見他又擠過來，下意識看向宋世浩，結果被他窺視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是，他不會真有病吧？”
    楚菲菲順勢看過去，表情有些嚴肅：“……確實不像正常人的眼神，他該不會是個潛在的變態吧？”
    此話一出，幾人都噤聲了，並且後背有些發涼。
    畢竟就算是暗戀，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死死地盯著對方吧？
    比起暗戀，更像是他看中的獵物，無時無刻不想將其收入囊中。
    江西辰忍不住又看了眼宋世浩，極度的精神壓迫下，他眼前好似出現幻覺一般感覺自己身處在昏暗的房間，手腳拴著鐵鏈，脖子被人死死掐住，而掐著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宋世浩。
    江西辰瞳孔微縮，猛地吸了一口氣，身體陡然癱坐在地上。
    他臉色慘白地看向不遠處的宋世浩，冷汗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剛才那一瞬間的窒息感，他竟然感同身受，仿佛這才是他原本的結局。
    “江西辰？！”
    “辰哥？你沒事吧？”
    楚菲菲和李唯西的呼喚聲傳來。
    江西辰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來心情：“我沒事……我……”
    他攥緊手指，怎麽可能沒事？剛才的幻覺裏他分明是被宋世浩囚禁虐待致死了！
    就在這時，時億忽地開口：“害怕了嗎？”
    江西辰震驚地看向時億：“你——”
    “看好了，我隻示範一次。”
    時億起身，隨手撇斷一根樹杈，麵無表情地走向宋世浩。
    有些人骨子裏就是惡人，哪怕給他機會選擇，他還是選擇作惡。
    對這種人手軟，就是對受害者殘忍。
    宋世浩的視線時億擋住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害怕：“你要幹什麽？”
    時億蹲下身子，一把掐住他的臉，冷冷地看著他：“我說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就挖掉，不要膈應別人。”
    話音落地同時。
    她手中攥著的樹杈，噗呲紮進他右眼，又迅速拔出來。
    “啊啊啊——”
    宋世浩捂著眼，鮮血從他指縫飆出，疼得趴在地上打滾。
    時億已然起身，將染血的樹杈丟在邊上，她美豔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有冷漠。
    夏少庭和謝晚晚在旁邊本能的嚇到失禁。
    【！！！臥靠！】
    【這辣手無情果斷的樣子看得我頭皮發麻，時億真不打算拍一部反派角色嗎？】
    【要我說，時道友對你們普通人夠雙標了，知道虛擬世界才下狠手，她對我們可沒有那麽客氣！/捂臉】
    【……沒想到有一天會羨慕你們普通人！/掀桌】
    【啊這，搞得我這個普通人有點不好意思了，想蹭蹭時姐大腿～】
    楚菲菲他們也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他們雖然不知道宋世浩的命輪，但是也沒有對時億的做法有任何置喙。
    時億向來有自己行事底線，他們對她有足夠的信任。
    江西辰手腳冰涼，大腦嗡嗡作響。
    時億的話和行為無疑在告訴他，那個幻覺是真的，宋世浩會囚禁他，虐待他，殺了他。
    江西辰朝著時億快走了兩步。
    時億挑眉看他：“學會了嗎？”
    江西辰張了張嘴，瞥了眼宋世浩：“可是他現在……”
    時億別有深意地拍了拍他肩膀：“此時非彼時，你會明白的。”
    像宋世浩這樣的人，不管是地下室還是鎖鏈都已經準備好等著他了。
    江西辰雖然現在不明白，卻將時億的話記牢了，並看了眼滿臉血在慘叫的宋世浩。
    時億微微抬眼，突然岔開話題：“快正午了哦。”
    眾人抬眼看了看天色。
    陽光在高空，穿過樹枝射下來。
    他們看著看著，天空色變，陽光被悄悄遮住了，微涼的風緩緩刮起。
    一股莫名的冷意，讓所有人抱著胳膊搓了搓。
    裴爺爺道：“怎麽感覺有點陰森森的？要下雨了？”
    楚淩：“啊？那我們快進庇護所吧！”
    裴清川怔怔地看向時億，不由得想起她之前對爺爺說的話。
    老四突然跳起來，驚呼道：“怎麽回事？好多陰氣往這邊來了！”
    雖然他是穿進來的，但是他附身於npC，能感知到設定裏的東西。
    隨著他話音落地，陰氣密布，徹底籠罩了現場，視線能見度都變低了。
    “陰氣？！”
    李唯西一把抱住楚淩，低聲說：“別怕！有哥在！”
    楚淩翻了個白眼，糾正道：“是有時億姐在！”
    可憐得娃，完全不知道他時億姐要帶他們殉葬。
    時億揉了揉鼻尖，多少有點心虛：“那什麽，等下……”
    “嗚嗚嗚嗚嗚嗚～我死的好慘啊～”
    “嗚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
    “啊啊！殺千刀的，我要回家！”
    三道悲淒的喊聲。
    有哭腔叫冤，悲憤哀傷，暴脾氣叫罵。
    聞聲，裴清川雙目微微瞪大。
    他了解虛擬世界裏的一切，包括這些台詞，那是他一點一點編進去的！
    他渾身僵硬，有些不敢回頭去看。
    老四見他神色不對，頓時聯想到自己身上，難道他們也是……
    老四也僵住了，不敢回頭去看。
    與此同時。
    開發團隊成員要瘋了。
    “啊啊啊啊！”
    “按照老大的設定，每次出現一個，慢慢給老爺子做心裏建設。現在怎麽辦？三個一起出現，容貌一對比，老爺子又不是傻子！
    徐儒在邊上聽完，伸頭道：“萬一老爺子心態變強大了呢？”
    眾人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最好是這樣！”
    徐儒看向大屏幕，有過第一期的前車之鑒，他莫名有種直覺：“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節目提前結束——”
    “呔！住口！”
    “你不要說這麽恐怖的事情！”
    開發團隊成員恨不得衝過去捂住徐儒這張破嘴。
    徐儒尷尬地笑了笑：“哈哈哈！我就是說說……不會的，不會的哈！”
    他揉了揉鼻尖，默默地坐回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