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心電監護儀規律的聲響在icu病房裏回蕩，溫梨蒼白的指尖動了動，輕輕回握住裴琰的手。
    她的嘴唇微微上揚，眼睛裏盛著盈盈水光。
    “還疼嗎？”裴琰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額角的冷汗，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空氣中漂浮的醫療儀器聲響。
    溫梨搖了搖頭，努力抬起手，卻在半空中被各種管線牽製，最終隻能輕輕碰了碰裴琰布滿血絲的眼睛。
    "哢嗒"一聲，病房門被推開。
    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護士端著治療盤走進來，看到裴琰還在病床前，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裴先生，icu探視時間早就結束了。”護士小林看了眼腕表，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快淩晨四點了，請您立刻離開。”
    裴琰的背脊明顯僵了一下，握著溫梨的手卻收得更緊。
    他頭也不回地說，“我再待五分鍾，就五分鍾。”
    “不行！”小林護士快步走過來，治療盤裏的器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icu有嚴格的規定，您這樣會影響病人休息和我們的消毒流程。”
    溫梨就這麽攥緊了他的手指，指尖因為用力泛起青白。
    她睫毛上還凝著未幹的淚痕，仰頭望著護士時眼底浮起細碎的光，像落了一把碎鑽，“求你了……讓他留一會兒好不好？我……我保證不說話。”
    小林護士疑惑地檢查著數據，突然注意到病人微微發紅的耳尖。
    她叉著腰，又好氣又好笑，“溫小姐，您這樣配合丈夫違反規定，會讓我們醫護人員很難做。”
    溫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卻還是固執地抓著裴琰的袖子不放。
    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就讓他再待一會兒好不好？我保證他絕對安靜，我一個人不安心，更睡不著，休息不好，更恢複的不好嘛。”
    裴琰立刻點頭如搗蒜，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我一句話都不說，就坐在角落。”
    “不行就是不行！”小林護士板著臉，“您剛做完手術，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裴先生已經在這待了半個小時了。”
    溫梨的監護器顯示異常，發出滴滴滴的響聲。
    突如其來的情況把小護士嚇了一跳，立馬開始檢查，還沒有檢查完，張了張嘴，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怎麽回事？”護士長走了進來，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立刻明白了狀況。
    她歎了口氣，拍了拍小林的肩膀，“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裴先生可以留下，但必須遵守兩個條件。”
    裴琰猛地抬頭，眼睛裏迸發出希冀的光。
    “第一，必須穿好隔離衣，戴口罩；第二，隻能坐在指定區域，不能幹擾我們工作。”護士長嚴肅地說，“如果溫小姐有任何不適，您必須立刻離開。”
    “我答應！”裴琰迫不及待地點頭，生怕對方反悔。
    護士長和小護士安排好，確定沒什麽問題之後就出去了。
    等醫護人員都離開後，裴琰小心翼翼地坐在護士長指定的椅子上，那是個離病床三米遠的角落，但至少還在同一個房間裏。
    他像個被老師罰坐的小學生，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眼巴巴地望著病床方向。
    溫梨被他的樣子逗笑了，結果扯到，輕輕"嘶"了一聲。
    裴琰立刻彈起來，又在小護士玻璃外嚴厲的目光中訕訕地坐回去。
    “我沒事。”溫梨用口型說道。
    半個小時後，護士長又進來了。
    “裴先生，我們值班人員會每隔10多分鍾進來一次，你可以靠近一點。”
    裴琰立刻點頭，像被允許靠近糖罐的孩子，小心翼翼在床邊矮凳上坐下。
    他的膝蓋幾乎貼著溫梨的床沿，能清楚看見她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還有輸液管在皮膚下投下的細影。
    指尖癢得厲害，卻不敢碰她身上任何一處帶著針眼的地方，最後隻是把自己的手掌攤開，讓溫梨的手輕輕擱在掌心。
    “阿琰……”溫梨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裴琰立刻抬頭，眼眶泛紅，卻在對視時扯出個笨拙的笑。
    他指尖比了個“噓”的手勢，另一隻手摸出手機，快速在備忘錄上打字，別說話，梨梨。
    裴琰忽然想起什麽，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舉到溫梨眼前。
    是新生兒科發來的照片。
    兩個小家夥並排躺在保溫箱裏，哥哥的小手攥著妹妹的衣角。
    溫梨的拇指輕輕撫過屏幕，喉頭一陣發緊。
    兩個小家夥小嘴巴抿成個圓弧，睡得正香。
    溫梨盯著屏幕笑了，眼角卻又沁出淚來。
    她用指尖戳了戳照片裏哥哥皺起的小鼻子。
    實在是太可愛了，這居然是她生出來的孩子！
    真的很不敢相信。
    忽然想起分娩時裴琰貼在她耳邊說的話，“別怕，我在呢。”
    那時他的聲音也像現在這樣發啞，卻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哪怕她疼得咬他的手臂，他也隻是一遍又一遍擦著她的汗，說“梨梨最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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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護儀的聲音忽然快了些，裴琰立刻緊張地抬頭，卻見溫梨正盯著他手臂上的牙印發呆。
    那些傷口已經止住血了，在蒼白的皮膚上泛著淡紅，像落在雪地裏的幾瓣桃花。
    溫梨指尖輕輕碰了碰其中一道最深的印子，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疼嗎？”
    裴琰搖頭，忽然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胡茬蹭著她的掌心，帶著灼熱的溫度，他又在手機上打字沒你生寶寶的時候疼。
    “阿琰，我們的寶寶好可愛，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一家四口了。”
    溫梨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裴琰聽到溫梨開口說話，心髒猛地漏跳一拍。
    他下意識看向門口，生怕護士突然進來，可當視線落回妻子臉上時，又舍不得真的製止她。
    "噓——"他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眼睛彎成了月牙，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打出一行字：【小點聲，別被護士發現！】
    陪床的裴先生慫成狗了。
    溫梨狡黠地眨眨眼，把聲音壓得更低，“我控製音量嘛。”
    她指尖點了點照片裏的小女兒，“小家夥怎麽這麽可愛呢，我閨女隨我，長大了可漂亮了。”
    裴琰湊近屏幕，鼻尖幾乎要碰到溫梨的。
    他忽然發現女兒右耳垂上有顆幾乎看不見的小痣，和她如出一轍。
    這個發現讓他胸口發燙，手指不受控製地放大圖片，像個發現寶藏的孩子。
    “阿琰。”溫梨突然叫他，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你胡子都長出來了。”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被胡茬紮得縮回手指，卻笑得眉眼彎彎。
    裴琰抓住她作亂的手指，輕輕咬了一下指尖作為懲罰，又在備忘錄上打字【等你好了幫我刮】
    “我想回家了。”她小聲說，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被單。
    裴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放下手機，雙手捧住溫梨的臉，額頭輕輕抵住她的。
    這個動作讓他們共享了同一片呼吸，溫梨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熟悉的木質香。
    “很快。”他終究沒忍住開了口，聲音壓得極低，“等醫生允許，我立刻帶你回家。”
    話音剛落，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小林護士端著藥盤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乎貼在一起的兩人。
    “你們！”她氣鼓鼓地走進來，“不是說好不打擾病人休息嗎？”
    裴琰立刻彈開，手忙腳亂地去拿口罩，結果把隔離衣的帶子扯亂了。
    溫梨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眼睛濕漉漉地看著護士。
    “小姐姐。”她軟軟地喊，聲音還帶著術後的虛弱，“是我先說話的，你別怪他。”
    小林護士看著這對夫妻一個裝可憐一個裝無辜，氣得把藥盤放下時發出"咚"的一聲響。
    她正要說話，突然注意到床頭櫃上亮著的手機屏幕，兩個小嬰兒的照片靜靜躺在那裏。
    她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
    “新生兒科的寶寶？”小林護士湊近看了看，忍不住微笑，“長得真漂亮。”
    裴琰立刻像找到救星似的，把手機往她麵前遞了遞，“龍鳳胎，哥哥五斤二兩，妹妹四斤八兩。”
    他聲音裏是掩不住的驕傲。
    “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影響你老婆的話，明天你們一家四口就能出現在同一個房間裏了。”小林提醒道。
    溫梨和裴琰對視了一眼。
    裴琰主動表態，“梨梨，好好休息，閉著眼睛睡一覺，我就在旁邊陪著你。”
    溫梨也想趕緊見到寶寶，點了點頭，乖乖閉上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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