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小三,算鵝求你了中不中

字數:2967   加入書籤

A+A-


    嶽霖的瞳孔微微收縮,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放在膝頭的手竟有些發僵。
    他盯著吳小芳那張糊著淚痕、沾著塵土的臉,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這哪裏還是那個在訓練場上眼神銳利、動作利落的特戰隊隊員?那微微佝僂的脊背,攥著衣角時指節泛白的緊張,還有哭到發紅的眼角眉梢,活脫脫就是個被世道欺負到絕境、隻能硬撐著討活路的鄉下姑娘。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直到吳小芳猛地抬起頭,對著李以澄梗著脖子喊出那句帶著濃重鄉音的話,他才徹底怔住。
    “鵝不管!”吳小芳的聲音裏還裹著哭腔,那聲“鵝”我)咬得又重又急,帶著江淮一帶特有的語調,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鵝跟阿霖是從小定了親的,紅帖還壓在鵝家炕頭的木箱裏!當年他走的時候,鵝娘把陪嫁的花布都裁好了,就等他回來做新被褥,這些難道是假的?”
    她往前湊了兩步,因為激動,方言的調子更重了,“鵝在家等了他七年,村裏的媒婆踏破了門檻,鵝都沒應!就因為他臨走時說,‘等我回來’,鵝就信了!現在他在這兒跟你享福,把鵝忘到後腦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嶽霖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麽,卻被吳小芳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她突然轉向他,眼裏的淚還在滾,語氣卻軟了幾分,帶著點哀求的顫音:“阿霖,你跟鵝回切去)吧,啊?鵝家的田埂上長滿了野草,就等你回去犁;鵝爹釀的米酒埋在地下都十年了,就盼著你回來開封。你不能讓鵝一個姑娘家,在這兒被人當騙子啊……”
    那聲“鵝”說得又輕又澀,像是含著無盡的委屈,嶽霖看著她那雙似乎浸了水的眼睛,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這演技,哪裏是“絕了”能形容的?簡直是脫胎換骨。他幾乎要以為,站在眼前的,真的是那個在鄉下苦等情郎的吳小芳了。
    吳小芳見嶽霖隻盯著她不說話,索性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又哭開了,那方言說得又急又快,帶著濃濃的泥土氣:“哎喲喂,想當年阿霖走的時候,穿的還是鵝爹的舊棉襖,兜裏揣著鵝娘攢了半年的雞蛋錢,這些他都忘了?”
    她從褲腰裏摸出個皺巴巴的帕子,胡亂抹了把臉,帕子上還沾著她的淚水。
    “鵝知道,鵝土,穿的是打補丁的衣裳,腳底板還沾著鄉下的泥,配不上他現在的體麵。可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總不能忘了本吧?”
    說著突然朝著李以澄的病床前趴了下去,兩隻手不停地拍打著地麵,哭著繼續說:“小三,算鵝求你了中不中?你放他跟鵝回去,鵝六不計較你剛才跟鵝動手的事情了。鵝們鄉下姑娘不像你們那麽金貴,會燒飯會洗衣,能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絕不會讓他不舒服……”
    那聲“鵝”說得又懇切又卑微,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哭腔的顫音,嶽霖聽著,隻覺得那鄉音像是帶著鉤子,把人往她編織的那幅鄉下圖景裏拽。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這哪裏是演戲?連那說話時微微歪頭的習慣,都像是土生土長的鄉下姑娘才有的模樣。
    “阿霖把她給我拽出去,嘰嘰哇哇的我頭疼。”
    李以澄哪裏見過這樣的,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應付了,現在隻想阿霖趕緊把吳小芳拖出去,她一秒鍾都受不了了。
    “好好好,你別生氣了,我先讓她出去冷靜冷靜,一會我跟你解釋。”
    說完,阿霖拉起吳小芳就朝門外走。
    等吳小芳和阿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李以澄的麵前時,她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向嶽瑤問道“你們家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人,這女的說的可是真的?”
    嶽瑤故意撓了撓頭,露出一臉尷尬的樣子說道“不好意思了,這件事真不能怪人家,她和我哥可是定了娃娃親的,我們可是山溝溝裏出來的農村娃,麵朝黃土背朝天,我們那裏是鄉下中的鄉下,因為家裏窮,我爸媽怕我哥娶不到媳婦,就早早的跟他們家定了娃娃親,這還不是因為家裏太窮嗎,為了給他們家湊彩禮錢,我哥才背井離鄉出來打工賺錢的,可是......可是誰知道,我哥一去這麽多年都不回去,這會不是聽說要在這裏結婚嗎,人家死活要跟著我來,她說好歹要我哥給她一句話。這不我就把她也帶來了,她這人吧,坐啥都暈,吐的不省人世,今天剛剛好點,就非得過來討個說法,我怎麽也攔不住啊。”
    嶽瑤說完,頭垂得更低了,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半張臉,隻露出抿得緊緊的嘴角。
    她雙手在身前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腹反複摩挲著布料上起的毛邊,像是在使勁憋著什麽話。
    忽然肩膀微微一顫,她抬起頭時,眼裏已蒙上一層水汽,睫毛濕漉漉地粘在一起,委屈巴巴的看著李以澄。
    “其實……其實小芳姐在家可苦了,”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點刻意壓出來的怯懦,“她為了等我哥,拒絕了好幾個上門提親的,說要守著當年的話。我這次帶她來,也是想著……想著讓我哥給個準話,別再耽誤人家姑娘。”
    說著,她偷偷抬眼瞟了瞟李以澄,見對方臉色未緩,趕緊又低下頭,手指絞得更緊了,指節泛出青白。
    “路上她暈車暈得厲害,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昨天還發著燒,今天就非說要來……我攔了,真攔了,可她跪在地上哭,說再不來就沒機會了,我這才……”
    話沒說完,她突然用手背蹭了蹭眼角,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想起了什麽委屈事。
    “我們山裏人實在,認死理,定了親就是一輩子的事。她今天這樣,也是被逼急了……李小姐,您別生氣,要不……要不您就讓我哥好好陪陪她,跟她解釋解釋?說完了,不管結果咋樣,我都帶她走,絕不麻煩您。”
    她站在那裏,脊背微微佝僂著,說話時眼神躲閃,帶著點鄉下姑娘特有的局促,連蹭眼淚的動作都顯得笨手笨腳,活脫脫一個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山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