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同是天涯論落人,誤結風前連理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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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朗氣清,褚英傳閑來無事,便信步踱至神使城繁華的街市。
不知不覺間,腳步又停在了自家產業——“牧歌盛宴”酒樓那氣派的大門前。
他目光隨意掃過門口侍立的迎賓美人,劍眉卻微微一挑——換人了?
那總是低眉順眼、帶著幾分怯懦的寒鵑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波流轉、身段窈窕的新麵孔。
褚英傳信步上前,隨口問道:“寒鵑呢?”
那新來的小美人兒聞聲,立刻斂衽屈膝,對他欠身行禮,動作輕盈如蝶。
她抬起一張清麗可人的小臉,用清脆的聲音恭謹地應答:
“回稟大人!寒鵑姐姐前幾日已自行請辭了。奴婢賤名春雀,是金管家特意請來,頂替寒鵑姐姐的。”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帶著幾分好奇,悄悄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年輕主君。
褚英傳眉頭略蹙,瞬間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想必是那日自己與穀歲豐在樓上打得天翻地覆時,把那膽小的寒鵑給嚇跑了。
他下意識地抬頭,目光投向酒樓高處——那日被砸得如同廢墟般的頂層雅閣。
咦?褚英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隻見那裏飛簷鬥拱,雕梁畫棟,竟已修複得完好如初;絲毫看不出曾經曆一場劫難。
那嶄新的漆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連破損的瓦當都換成了更精致的樣式。
他心中暗忖,“金常嬌這效率……未免也太驚人了些?”
一旁的春雀心思玲瓏,見褚英傳目光所向,立刻心領神會。
她上前半步,巧笑倩兮地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
那日風波過後,金管家片刻未歇,立時便召集了城中最好的營造匠人,連夜搶修!
不過短短兩日兩夜,便已全部竣工。
金管家特意叮囑奴婢們說:
‘這‘牧歌盛宴’乃是大人名下的產業,更是大人宴客會友的體麵所在,豈能馬虎?
若讓它破敗著,豈非折損了大人的顏麵?’”
褚英傳輕笑,抬步便往酒樓內走去;並與春雀笑侃道:
“那是自然!不過是些許銀錢罷了。再說——”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幾分揶揄,
“花的又不是她金大管家的私房錢,她自然不必心疼,隻管往好了修便是!”
春雀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聞言掩唇輕笑;
眼波流轉間,她盡顯伶俐:“大人您真會說笑!
如今在這神使之城裏,誰人不知——咱們大人可是名副其實的‘公豪產’呢?”
她提及“公豪產”三個字時,盡顯崇拜和俏皮。
褚英傳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春雀,眼中興趣更濃。
他朗聲笑道:“哈哈!好一個‘公豪產’!
想不到你這小丫頭,不僅模樣周正,一張小嘴更是伶俐得很,竟還頗有幾分見識!”
春雀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喜,連忙福身道:
“大人有意抬舉奴婢,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分!
能有機會在大人跟前伺候片刻,便是奴婢做夢也盼不來的天大榮光!”
褚英傳不禁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重新打量了春雀一番——
隻見她身姿挺拔,眉目清秀,眼神靈動,應對得體,確實比那畏畏縮縮的寒鵑強上許多。
他滿意地點點頭,讚許道:“很好!單憑你這張會說話的巧嘴,今日便該多給你加幾分!”
春雀笑靨如花,再次屈膝:“謝大人誇獎!不知大人今日想在哪間雅閣消遣?奴婢好提前準備。”
褚英傳大手隨意一指,指向那剛剛修複一新、位置絕佳的頂層方向,
隨意道:“老地方!繼續‘承歡’!”
“諾!” 春雀脆生生地應道,樣子是幹勁,滿心歡喜。
她轉身便如穿花蝴蝶般,輕盈地在前引路;隻見裙裾微揚,留下一路淡淡的馨香。
在春雀那如春風化雨般小心得體的伺候下,酒足飯飽的褚英傳心滿意足,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轉醒,慵懶地睜開惺忪睡眼。
他習慣性地朝榻邊望去,卻見侍立的身影並非那伶俐的春雀,而是換了另一位眉眼溫順的侍女。
褚英傳眉頭微蹙,剛睡醒的口吻帶著慵懶和不悅:“嗯?怎敢隨意換人?春雀何在?”
那侍女連忙屈身行禮,聲音輕柔:“回稟大人,奴婢夏鳶。
適才樓下……來了一位極難纏的客人,大堂的管事們都束手無策。
春雀姐姐見大人睡得正沉,不敢驚擾,便吩咐奴婢在此守候,她……她親自下樓應付去了。”
“哦?”
褚英傳的睡意瞬間消散了大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玩味,
“竟有人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這倒奇了!
莫非這王都之內,除了那橫著走的穀歲豐,還有更囂張跋扈的主兒?”
他立即坐起身,語氣裏帶著幾分不信邪的好奇。
夏鳶臉上露出一絲為難與愧色,低聲道:
“那客人……瞧著不似本地人,甚至……不太像我國之人。
容貌倒是極美,美得……如同高原上最豔麗的帶刺玫瑰。
隻是……她的酒量很詭異,明明三杯下肚便已麵若桃花,紅暈凝聚,可偏偏……
偏偏就是一直喝下去,雖說眼神迷離,腳步踉蹌,卻始終……醉不倒!”
“一直喝不醉?”
褚英傳偏不相邪,朗聲道:“那就是借著酒勁一直在撒潑耍瘋了!
走,隨我下去瞧瞧!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砸我的場子!”
“是!” 夏鳶連忙應聲。
褚英傳整理了下衣袍,剛走出房門,就聽到一樓大堂那鼎沸的人聲、喧嘩的笑鬧聲,如同熱浪般撲麵而來;
吵嚷得幾乎要掀翻屋頂。
他眉頭皺得更緊,快步走到回廊欄杆旁,探出半個身子——
如電的目光直掃下去,想先看看這“帶刺玫瑰”的真容。
然而,當他的視線穿過八層高樓向下俯視,捕捉到那個鬧事中心的身影時——
“是她?!”
褚英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心中驚愕的巨浪轟然翻湧!
隻見一樓大堂中央,那位來自高原的雲爍公主,正旁若無人地豪飲買醉!
她一手拎著幾乎見底的酒壺,另一隻手竟大大咧咧地攬著滿臉窘迫、手足無措的春雀!
此刻的雲爍,顯然是趁醉意上頭,刻意模仿著男子的粗獷作態,
用刻意壓低的嗓音說著輕佻話語,手指還輕佻地勾著春雀的下巴,
活脫脫一副浪蕩公子調戲良家女子的荒唐模樣!
周圍看熱鬧的食客們不僅不勸阻,反而哄笑起哄,將這荒誕的一幕當成了絕妙的下酒菜。
褚英傳隻覺得一股荒謬感直衝天靈蓋,心中忍不住哀嚎:
“真是冤家路窄!在自家的酒樓裏吃頓飯也能撞上她?!”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猛地將探出的腦袋縮了回來,如同受驚的烏龜躲回殼裏,
轉身就想溜回那名為“承歡”的雅閣,假裝自己從未出現過。
緊隨其後的夏鳶見狀,滿臉疑惑,不解地問:
“大人?您……您不下樓了麽?”
褚英傳頭也不回,腳步加快,隻想趕緊逃離這“是非之地”;
他隨口敷衍道:“啊……我突然覺得困乏,有些頭暈……先回房歇息片刻再說!”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諾……” 夏鳶雖覺奇怪,也隻能應聲。
然而,就在褚英傳這刻意回避的話語剛剛落下的瞬間——
樓下,那正醉醺醺調戲春雀的雲爍,動作猛地一滯!
她身上的獸靈異能已經產生強大的感應,如同無形的琴弦,在她醉意朦朧被人狠狠撥動!
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又帶著莫名複雜情緒的聲音,聽得可是一清二楚!
雲爍抬頭一看,盯緊空無一物的地方暗道,“原來……你也在這裏?!”
此種心聲,如同火星濺入油鍋,將心頭積壓的種種煩悶、羞憤和不甘;
以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瞬間點燃……
雲爍隻覺,有一股邪火夾雜著烈酒的灼燒感,猛衝頭頂!
一聲帶著酒意和暴怒的嬌叱驟然響起:“你躲什麽躲?!”
雲爍猛地一把推開懷中的春雀,雙足在地上看似隨意地輕輕一點;
下一瞬,她體內的狂野力量轟然爆發!
她整個人如同離弦的怒矢,又似撲擊獵物的矯健雲豹,
帶起一陣淩厲的風聲和刺鼻的酒氣,直朝八層高樓上,褚英傳聲音消失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