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孩子出生!名為“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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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一杯,一杯,再一杯。
    豔紅的瓊漿在精致的琉璃杯中流轉,被一隻纖纖素手無意識地搖曳。
    杯壁上,倒映著一張絕美的容顏,在晃動的酒液中顯得迷離而憂傷。
    玉指微抬,杯沿輕觸櫻唇,飲雪用力抿下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間,卻壓不住心頭的萬般滋味。
    眸光流轉,她下意識地投向遠處那扇緊閉的門扉——
    那扇隔絕著另一個女人,為她心愛的男人,生育子嗣的門。
    恰在此時,門扉洞開。
    幾名護士魚貫而出,步履匆忙;
    她們手中捧著的銀盆、雪白紗布、閃著寒光的手術器械、各色藥瓶,無不透著緊張的氣息。
    她們的臉上,都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慌亂。
    飲雪心頭一緊,秀眉微蹙,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怎麽回事?”
    一名護士腳步未停,隻匆匆側首回了一句:
    “回稟公主!夫人宮口開度不足,小公子頭位受阻,已見紅……”
    飲雪不由得一驚!“見紅”二字,如同冰錐刺入飲雪耳中。
    她下意識垂眸,看向手中那杯殷紅如血的葡萄酒;
    恍惚之間,一股濃烈的、令人心髒強烈悸動的氣息,仿佛撲麵而來!
    她猛地將酒杯放下,聲音提高了幾分:
    “夫人的狀況,要不要緊?孩子……可能平安?孫大叔……你們的院長,不是在裏麵嗎?”
    另一名路過的護士連忙接話:
    “夫人性子倔,堅持要自己生,怎麽勸都不聽!
    院長已施針穩住了夫人,命我等速去準備剖腹取子所需之物……”
    原來如此……
    飲雪緊繃的心弦,終於得以稍稍鬆弛。
    一絲氣息自唇間無聲溢出;無論如何,那是小褚的孩子,是褚家後續有人的香火血脈。
    “性命……可有礙?”她追問,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
    又一個護士經過,恭敬答道:“院長親言,性命無虞,請公主安心!”
    “那就好。”飲雪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冷,“務必小心伺候。”
    “是!”
    眾人離去,這裏,又複歸寂靜。
    飲雪緩緩抬首,深邃的目光,投向那浩瀚的星空與皎潔的明月。
    清輝灑落,映照著她眼中的孤寂與思念。
    “小褚……”
    飲雪在心底無聲的呼喚,帶著無盡的愛戀與酸楚,試圖攀附那清冷的月華,寄向萬裏之外的褚英傳。
    這微薄的慰藉,聊勝於無。
    心念轉動,苦澀的藤蔓悄然纏繞心間——
    她的駙馬,即將初為人父,這份巨大的喜悅,卻是由另一個女人與他共享。
    她雪月狼國的小公主,此刻隻能做這喜悅的局外人。
    更讓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是,丈夫的長子,非她所出……
    一種深沉的“多餘”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過心田。
    然而,這並非源於對池芸芸的敵意——
    她們之間,早已在婆婆臨終前的極力維係下,形成了一種無奈卻不得不維持的共存。
    這份痛,源於命運的安排,源於愛的獨占欲在現實前的無力。
    苦悶如影隨形。
    她重新執起酒壺,殷紅的液體再次注滿琉璃杯。
    一杯接一杯,辛辣入喉,奇異的是,這夜的酒,竟似失了魔力,
    任憑她如何灌飲,那醉意卻始終不肯降臨,隻留下越發清醒的鈍痛。
    恍惚間,她仰望著那輪孤高的明月。
    清冷的月盤上,光影流動,褚英傳的身影仿佛浮現——他正擁著一個看不清臉容的女子,
    在那虛幻的溫柔鄉中,共享著新生命降臨的無邊喜悅……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一名護士滿麵紅光,幾乎是雀躍著從那扇門內奔出:
    “回稟公主!大喜!池夫人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飲雪沒有回頭,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清冷而單薄。
    她隻淡淡應了一聲,努力維持著主母的平靜與體麵:“很好。你們辛苦了。”
    心底卻似有微瀾,那是為小褚血脈延續的欣慰,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那護士猶自沉浸在喜悅中,語氣激動:“池夫人特意差奴婢出來,懇請公主為小公子賜名!”
    “賜名?”飲雪終於緩緩轉過身,口中低聲重複。
    池芸芸此舉,用意再明顯不過——
    這是作為平妻,在褚英傳不在時,對她這位正妻地位最大的尊重與確認;
    池芸芸也是在努力維係著,這個特殊家庭的和諧。
    她懂這份小心翼翼的心意。
    “正是!”
    護士用力點頭,眼中滿是期待,
    “池夫人說,您是駙馬爺的正妻,是公子的主母!
    若得公主賜名,小公子便如同得了您的庇護與福澤,定能平安康泰,福壽綿長!”
    飲雪的唇角,極淡地向上彎了一下,帶著一絲理解的無奈。
    她明白,自己該回應這份善意。
    然而,當她再次抬首,凝望那輪亙古不變的明月時,月華清冷;
    看久了,那朦朧的光暈裏,竟仿佛真的映出了婆婆周泉慈祥的麵容,正對著她,溫和地頷首微笑。
    刹那間,一股巨大的、深埋心底的痛楚與愧疚猛地攫住了她!
    婆婆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可人已陰陽永隔。
    而婆婆的死……飲雪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那份沉重的自責與無盡的思念,是她心底最深、最痛、最無法釋懷的刺!
    婆婆……那位曾是褚家擎天之柱、戰功顯赫、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朝廷一品誥命……
    婆婆……對不起……我……好想你……
    熱意洶湧衝上眼眶,飲雪強壓下喉頭的哽咽,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卻清晰而鄭重地說道:“就叫——‘思泉’吧。”
    “‘思泉’!‘思泉’!相思之泉!”護士興奮地重複著,如同發現了珍寶,
    “這裏,就是公主的封地——相思泉!公主賜了個絕頂的好名字!
    這名字裏,滿滿都是公主您對小駙馬爺的一片深情厚意!
    妙極了!奴婢這就去回稟池夫人,說公主賜名‘思泉’!”
    她歡喜得連禮數都忘了,轉身便如雀兒般輕盈地一步三跳,飛快地奔向產房。
    望著那消失在門後的雀躍身影,聽著那充滿喜悅的解讀,
    飲雪心頭那強壓下的酸楚、對婆婆洶湧的思念以及深重的愧疚,
    如同被狠狠撕裂開來,痛得她幾乎窒息。
    她猛地抓起酒杯,將那冰冷的、殷紅的液體狠狠灌入喉中,
    試圖用這濃烈的辛辣,澆滅那幾乎將她吞噬的痛苦火焰。
    “不是這麽回事……”
    一聲低喃,破碎在空寂的房間裏,如同一聲無人聽見的、飽含血淚的歎息,
    “你誤會了……思的是泉……是原來褚家的擎天之柱,我的婆婆周泉啊……
    這名字……是我欠她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