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春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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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的時光匆匆流逝,轉眼間春節將至。往年的這個時候,總是奶奶陪我一起度過那些寒冷而溫暖的日子。可自從奶奶離開後,每到年關,便隻剩我獨自麵對這空蕩蕩的屋子。然而今年卻有所不同——因為小白走進了我的生活。她是個溫柔體貼的女孩,仿佛我的世界成了她的全部重心。羅翠蓮也在這時來到了我家,與小白一同商量著如何準備年貨。兩人的關係漸漸親近起來,雖然羅翠蓮容貌平平,但那份對林鋒深深的愛意,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天,我們三人結伴而行,向鎮上走去。沒有車,隻能徒步翻越十幾公裏的山路,寒風凜冽,卻吹不散我們之間的暖意。經過一家服裝店時,小白忽然停下腳步,拉著我走了進去。她相中了一件中山裝,執意要為我買下。“試試看嘛!”她催促道。我拗不過她,隻好進了試衣間。換好衣服走出來的一刹那,小白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笑著對我說:“這不挺好看的?過年就得有過年的樣子,你說是不是?”隨即又轉身問羅翠蓮:“姐,你覺得我眼光怎麽樣?”就這樣,我們在外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暮色四合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盡管身體酸痛難耐,但心底卻湧動著一種久違的滿足感。這種感覺,讓我第一次覺得,或許未來的日子,並不會那麽孤單了。
    小白問我關於未來的規劃,我輕聲告訴她,隻要我們能平安度日,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便已足夠。我不追求榮華富貴,隻願與小白歲歲相伴、朝朝相守。聽完這番話,小白被我的詼諧逗笑,卻也滿心感動,隨後安心地躺入我的懷中。時光流轉,轉眼便到了過年這一天。淩晨五點左右,我還沉浸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之中,而小白早已悄然起身忙碌。清晨七點,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與小白一同籌備今晚的年夜飯。待到上午十一點鍾,廚房裏飄出的麵湯香氣輕輕漫過門框,此時的我正踮起腳尖,在防盜門上張貼春聯。小白幾天前新燙的卷發梢沾染了幾許麵粉,她從身後遞來一碗膠水,指尖不經意間在我手背上蹭出了一個白印子。“上聯歪了,往左挪半指。”她的聲音溫軟如昔,呼出的熱氣拂過我的頸側,帶著剛剁完餃子餡時殘留的蔥薑氣息。
    案板上的麵團還在蓋簾下醒著,她偷偷塞給我個燙嘴的糖三角,甜餡在舌尖炸開的同時,看見她被蒸汽熏紅的眼角。
    “該調餃子餡了。“小白挽著我的胳膊晃了晃,腕間手鐲碰在我手表上叮當作響,那是奶奶留給她的,不鏽鋼盆裏的五花肉末泛著油光,她捏著花椒水往肉餡裏淋,突然抬頭問:“丈夫,有機會的話我想帶你去我那的世界,我們那過年和你們這都不太一樣,你願意陪我去嗎?“
    我笑著回答她:“隻要有小白你的地方就是家,我當然願意。”,蒸汽模糊了她的睫毛,我看見二十八歲的自己在記憶裏狂奔,雪粒子打在廚房玻璃上,她正把最後一個白菜豬肉餃塞進微波爐。
    春晚開始時餃子剛下鍋,她歪在沙發上給我剪指甲,電視裏的小品笑聲像層暖烘烘的背景音。指甲刀哢嗒哢嗒響著,小白她忽然指著我無名指上的月牙:“結婚時你說要帶我去哈爾濱看冰燈,結果除夕都在廚房打轉。“話音未落,鍋裏的水咕嘟冒泡,她慌忙起身去掀鍋蓋,棉拖鞋在地板上拖出沙沙的響,紅色的珊瑚絨睡衣下擺掃過我垂落的腳尖。
    十二點的鍾聲響起時,陽台玻璃上已凝滿水汽。她捧著兩碗餃子擠過來,瓷勺碰在碗沿叮當作響。煙花在遠處樓群間炸開,橙紅色的光映在她盛著醋的碟子裏,晃出細碎的光斑。咬開餃子皮的瞬間,鹹香的湯汁混著薺菜的清苦在舌尖漫開——是她特意為我改良的餡料,去掉了記憶裏那股濃重的五香粉味。
    “新年快樂,老公!”小白舉著果汁杯輕輕碰過來,杯壁上的水珠滑落,涼涼地洇濕了我的手背。電視裏傳來零點報時的聲音,清脆而充滿儀式感,她忽然從睡衣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那燙金的福字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微光,仿佛帶著幾分溫暖的重量。“給你的壓歲錢,”她笑吟吟地說,“藏了三個月呢。”紅包的邊角有些毛糙,像是被反複打開又仔細折疊過的樣子。我盯著它,腦海中浮現出上周整理衣櫃時的一幕——在她一件羊毛衫的口袋深處,我發現了一張撕去一半的存款單,金額恰好是我念叨了整整半年的相機鏡頭的零頭。指尖輕觸紅包表麵,那種粗糙的質感讓我心頭一顫,似乎能感受到這背後藏著的小心翼翼與無聲付出。
    窗外的鞭炮聲漸漸稀疏,最終歸於沉寂。小白靠在我的肩頭輕輕打起了盹,她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如蝶翼般柔和的陰影。廚房裏,孤零零的燈光依舊亮著,水槽中浸泡著一根未洗淨的擀麵杖,台麵上則散亂地擺放著幾張尚未貼好的窗花剪紙。我小心翼翼地抽出手,生怕驚擾了她的夢境,又將她滑落的毛毯輕輕往上拉了拉,確保她不會著涼。就在此時,她迷迷糊糊地開口,聲音柔軟而溫暖:“明年除夕呀,咱們把窗花貼在廚房的玻璃上吧。那樣剁餡的時候,就能看到雪花飄舞了呢。”這不經意的一句話,仿佛帶著某種獨特的魔力,在寂靜的夜裏悄然蕩漾開來,讓我的心也為之微微一顫。
    蒸汽從鍋裏緩緩升起,在油煙機的燈光下織成一片朦朧的霧。我望著她蜷在沙發上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必驚心動魄——就像此刻窗台上那盆她養了一年的水仙,除夕會準時綻放,白色的花瓣托著鵝黃花蕊,在暖氣的嗡鳴裏輕輕顫動,就像她哼了一半的那首老情歌,在年夜飯的煙火氣裏,漸漸融成歲月裏最溫暖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