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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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瘦馬不用騎了,那眾人吃好喝好,就結賬上路,去往天璿門。
看來四位老道在這城中頗為熟悉,還不時有些百姓模樣的男女老幼與他幾人招呼行禮。
謝籍感歎道:“幾位前輩,看來貴宗門名聲顯赫,竟是山下凡夫俗子皆知。”
虛靜苦笑道:“這你卻外行,越是在修仙界名聲顯赫的宗門,凡夫百姓越是不知,隻有混得窮困潦倒,才能滿城皆知。懂不懂?”
謝籍還不懂這個道理。
洪浩卻知道這個道理,那些宗派門閥,不缺銀錢,自然是高高在上,閉門清修。隻有混得不好,難以為繼,才不得不在煙火人間找點飯錢維持不倒。
看來這天璿門,竟是和之前的不二門差不多。隻不過不二門人丁稀少,賣豬肉便能混口飯吃。這天璿門,已經存在千年之上,如今雖然凋零,但總不至於隻剩幾人,想要養活,更為艱難。
不過洪浩反而因此生出了一絲敬佩。這至少說明,天璿門的師尊竟是和大娘一般骨氣,不肯做醃臢違心之事斂財。須知修道之人若想要掙些不幹不淨的快錢,原是輕而易舉。
當下不禁問道:“幾位道長,我不二門原是賣豬肉過活,也是滿街百姓皆熟,不知貴宗門是作何營生,也與百姓如此熟悉?”
“日他娘,說來小兄弟也不是外人,我等也不怕笑話,不過是在這城中做些道場、兼著看風水,擇吉日……胡亂掙一些散錢而已。”虛無心直口快,對洪浩全無避諱。
洪浩心中黯然,堂堂天璿門,竟已經混到替死人做法事混口飯吃。
隨著四位老道人的步伐,洪浩一行穿過了熙熙攘攘的市集,出了城門,沒多時便離了大道,沿著一條蜿蜒的小徑,逐漸遠離了喧囂。小徑兩旁,古木參天,枝葉繁茂,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與城中的煙火氣截然不同。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寬闊的廣場映入眼簾。廣場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天璿門”三個大字,字跡古樸而有力,蘊含了無盡的歲月滄桑。石碑後方,是一座巍峨的山門,門樓上雕刻著北鬥七星的圖案,雖然色彩已經斑駁,但仍能看出昔日的輝煌。
然而,當洪浩跟隨老道人穿過山門,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中一沉。原本應是莊嚴神聖的宗門外院,如今卻是雜草叢生,一些建築已經破敗不堪,瓦片零落,梁柱上爬滿了青苔。庭院中的石板路也被野草覆蓋,顯得荒涼而孤寂。
“唉,這便是我們天璿門的現況。江河日下……懂不懂?”虛靜老道人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想我入門之時,這裏也是弟子眾多,頗為熱鬧,如今卻...”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未盡的話語中,充滿了無盡的唏噓。
洪浩環顧四周,盡管宗門的景象破敗,但他仍能感受到這裏曾經的輝煌。那些殘破的建築,每一磚一瓦都似乎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他甚至能想象出,當年這裏弟子們修煉的場景,劍光閃爍,劍氣縱橫,是多麽的壯觀。
繼續前行,穿過了一片竹林,便來到了一處較為完整的院落。
這裏似乎是宗門的內院,雖然依舊顯得有些破舊,但比起外院,已經好了許多。院落中央有一片空地,地麵平整,畫有許多符文,洪浩看來,頗有一些眼熟,和那日井邊看到的有些類似。
這裏比外邊,總算多了些人氣,洪浩大致看一眼,約摸有二十餘人,不過皆是跟清靜無為一般老道,須發不是全白就是花白,年輕弟子竟是一個不見。
洪浩一眼看穿,此間最大的特點,便是窮。其實這都不用他看,任誰來看都是一目了然,晶瑩剔透的窮!清一色的粗布道袍,竟無一件沒有破洞,區別不過在於有些破洞大些,有些破洞小些。講究點的還打個補丁,大部分都是道法自然,破洞由他破。
有幾名老道正在盤膝打坐,看來還算勤勉。餘者挖鼻孔有之,掏耳屎有之,更多是東倒西歪在那曬太陽,有兩名老道竟是在房頂躺成個大字直曬。還有兩名,如猴一般,專一跑到陽光直射的亮光處,相互在對方一頭白發中尋捉虱子。最絕的是,還有兩名老道脫了破鞋,露出腳丫,各伸手指在那腳趾縫用力,竟是在比誰搓出的泥丸更大。
洪浩等人趕緊收回目光,這群老道,果然閑雲野鶴,逍遙自在,無憂無慮,混吃等死。
虛靜解釋道:“以前人多之時,還分個內院外院,現在統共就剩下我們這二十多人,加上師父師娘和師爺,也不到三十人,大家便湊在一起,顯得熱鬧,懂不懂?”
洪浩點頭,客氣道:“比起我不二門,貴宗門已是規模龐大,人丁興旺。”
可不二門都是年輕弟子,便是大師兄年歲稍長也正值壯年,比起這滿門的老頭子,一個朝氣蓬勃,旭日初升,一個暮氣沉沉,日薄西山。
眾人見清靜無為師兄弟帶回來幾個生人,還是年輕男女,俱是驚奇,都把目光在幾人身上來回打量。不過雖然瑤光秋靈皆是美女,但眾人目光多是好奇,卻不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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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靜大聲道:“各位師兄弟,這小兄弟是我們在鎖雲洞認識的故交,今日來幫我宗門,重修祖師爺失傳的符籙,是我等的貴客,你們懂不懂?”
有老道回應:“懂是懂,隻是這般年輕娃子,怎會知我祖師爺精妙符籙?”
洪浩正色道:“這位道長說得沒錯,在下對符籙,原是連皮毛都不曾摸到,隻是那日見過那些符文,還有些印象,趁著遇見幾位道長,來此試一試能不能畫下來……”
當下便惹得眾老道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這娃子倒是一片好心,成與不成,都是應該感謝人家。”
“反正我等閑著無事,看這小哥描一回倒也無妨。”
“符籙堂又不遠,大夥兒這便過去,一試便知。”
本來一片清靜的院內,突然大家嘰嘰喳喳,倒是許久不見的景象。
“你們在此聒噪個甚?”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
洪浩循聲望去,卻是這個院落向內更深處的小門處,小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門框處。
虛清立刻道:“稟告師父,這洪浩小兄弟便是當日在鎖雲洞見證那女魔頭逃出來的人,當時他幫忙清理符文,記得最清楚,今日得巧遇見,要憑記性幫我們畫一回。我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試試也好,對……吧?”
原來這中年人竟是這群老道士的師父,當真是讓洪浩幾人有些恍惚。不過轉念一想便釋然,這師父總歸比這群老道士要強一些,能維持容顏也是正常。
隨即虛清對洪浩介紹:“這便是我家師父,道號功成。”
洪浩幾人趕緊見禮,功成卻也沒有架子,立刻喜出望外,“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去符籙堂,若能……若能成功,重振我天璿門,定然……湧泉相報。”
他快速思索一番,竟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饋贈,也隻剩湧泉客套一番了。
洪浩卻道:“道長,能否先給我粗略講解一下符籙一脈?我若知曉一二,或能畫得更為順暢。”
功成精神一振,“說到符籙我可不困了啊。這要講起來,恐怕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原來,天璿門祖師爺陸舉,當時本是劍法符籙雙絕,也不知是不是飛升太急,沒有留下劍譜和符籙圖冊,那劍法早就斷了傳承,因符籙還有一些成品留在門中,故而後世弟子還知曉一些。但一代一代遺漏,到現在也斷得差不多了。
洪浩微笑道:“晚輩洗耳恭聽。”
功成沉吟片刻,想著怎麽簡單一些讓洪浩明白,隨後一指地上各種符文,“這些你可認識?”
“晚輩不識。”
“你可以把這些符文理解為我們所用文字的橫豎撇捺勾,將它們組合,就成為一個一個的字。然後這些字再組成一句話,就是符籙。隻不過,這是天地自然、日月星辰,甚至至高法則才能看懂的文字。符籙品質越高,你能調動的自然力量就越大。”
洪浩點頭,這個倒是不難理解。
“符籙的功能繁多,可大致分為幾類:攻擊、防禦、治療、輔助、召喚等。攻擊符籙能釋放強大的攻擊力量,防禦符籙能形成保護屏障,治療符籙能治愈傷痛,輔助符籙能增強或削弱目標的某些屬性,召喚符籙則能召喚出各種生靈或力量。”
“至於製作方法,符籙的製作需要符紙、符筆、朱砂等材料。符紙是承載符籙的基礎,質量的好壞直接影響符籙的效果和穩定性。符筆則是繪製符文的工具,好的符筆能夠讓符文更加精細,更能準確傳達製符者的意誌。朱砂或其他顏料,則是繪製符文的墨水,它們往往含有特殊的成分,能夠增強符文的力量。”
“材料的好壞,製符人的功力,都決定了符籙成品品質的高低好壞。一個高深的製符師,即使使用普通的材料,也能製作出強大的符籙。反之,一個技藝不精的人,即使給他最好的材料,也難以製作出有效的符籙。”
這麽一說,洪浩等人大致也就明白了。
謝籍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暗忖:“這不就跟我寫書法差不多麽。”
洪浩道:“多謝道長,一席話便讓晚輩明了這符籙之玄妙。晚輩覺得,現在繪製,更有一些把握了。”
功成道:“那就趕緊試一試吧,說來我也沒見過真武符……也想一睹祖師爺當年符籙之風采。”語氣間頗為激動。
於是由功成親自在前帶路,洪浩一行緊隨其後,後邊烏泱泱一群老道士,場麵甚是壯觀。
一行人隨著功成道長來到了符籙堂,這是一個寬敞而簡樸的房間,房間中央有一張大桌子,旁邊擺放著各種製符工具。
功成略顯尷尬,“我這裏沒啥好材料,不過眼下隻是先繪製出來,倒也無甚要緊……若能成功,再去尋些好材料提升符籙之威。”
不料洪浩一看符紙,立刻愣住,心中暗暗叫苦。
原來這符紙隻有一尺來長,四指來寬。他那日在井邊見到的符文,那麽大一個井口密密麻麻圍了一圈,現在要讓他在這方寸之間畫出來,相當於要把那日所見等比例縮小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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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符筆也就是毛筆模樣,恐怕要通篇描繪細如發絲的線條,才能堪堪裝下那日所見。
洪浩麵露難色,隻得如實對功成道:“道長,能不能換大一些的紙,這小小符紙……恐怕裝不下。”他跟老夫子學文,原是練過幾年毛筆字,但蠅頭小楷卻不會。
功成一愣,“洪公子,這符紙大小都是標準製式,從古至今,再複雜的符籙都是在這方寸之間。換了大小,便不能稱之為符籙,使用怕是無效。”
想來也是這個道理,洪浩若要畫全,怕是要鬥大一張白紙才夠,須得折上幾折才能放入懷中,難不成使用之時,對方還等你掏出來慢慢展開?
不過功成立刻明白洪浩的難處,洪浩原是沒有繪製基礎,當下便道,“不妨,洪公子先在大紙上畫出符文,我再來製作符籙。”
立刻便有老道上來鋪了大大的一張白紙,這一下合了洪浩心意。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起那日在鎖雲洞所見的符文,那些複雜的圖案和線條在他的記憶中逐漸清晰起來。
等整個圖案完全清晰,他猛地睜眼,立刻拿起一支符筆,蘸上朱砂,開始在白紙上緩緩描繪。每一筆每一劃都凝聚著他的專注和意誌,他能感受到周圍的空氣似乎隨著他的筆觸而微微顫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洪浩完全沉浸在製符的過程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經消失,隻剩下他和白紙上漸漸成形的符文。
等到終於完成,洪浩抬頭一望,除了謝籍,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這大大的一張白紙,差不多全是密密麻麻的線條,雖然洪浩的線條稍微有些笨拙,粗細不是十分均勻,但總的說來也還是算不錯。
不過整體圖案應該是沒錯,因為虛為呆了一瞬,便興奮大叫:“不錯不錯,是了是了。”他既然都不問是不是,那自然就是了。當時四人,隻有他最懂符籙,雖然記不得,但此刻再見,至少還是認得。
隻是這次該功成為難了。
他本以為洪浩畫出,他按圖案在符紙上製作便是,但洪浩還未畫到一半,他便已經發呆,這符文圖案的複雜程度早已超過了他的想象。可憐他隻會一些什麽火彈符,冰彈符,求雨符,這些極初級的符籙,那一張符紙畫完還能有大片空白,就有些想當然了。
這真武符,乃是頂級符籙,哪有這般好得?
眼下情形,他是決計沒辦法在符紙上畫出來,功成擦擦腦門汗水,“隻有讓我師父他老人家來試一試了。”
“叫也無用,老夫也畫不出來。”眾人循聲抬頭。
原來功成的師父,用忍老道長,不知何時蹲在了房梁上。想是眾人都在認真看洪浩畫符,便已經到了。
“這有何難,小師叔,你要幾張我給你畫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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