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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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暮雲早就和她講過大娘,故而木棉見到大娘倒是一眼認出,隻不過她說是修行中人,實則跟尋常百姓別無二致,想和大娘打個招呼,開口便是百姓間最常見的問候——“吃了嗎?”
大娘見她模樣,確是普普通通,和庭院中瑤光,秋靈兩相比較,更是相形見絀。渾身上下,最能讓人留下印象的,卻是一雙不算大的眼睛,明亮有神,透著一股子清澈和倔強。
木棉的身上沒有半點修真者的氣息。原本還有一些江湖氣,但那也是她之前生存環境附加的不得已,後來定居肴山,暮雲羽翼之下自然是歲月靜好,慢慢也都消退了。
她就像是從鄉野間走出來的普通女子,帶著一股子泥土的芬芳和陽光的味道。這就是她最原始本真的模樣。
好在大娘先前聽了暮雲的說話,心中並無太多期望。沒有期望,便也就沒有失望,如此甚好。
大娘擠出一點和藹笑容:“你便是我好徒兒洪浩代我收的木棉吧,挺好挺好,我叫公孫大娘。”
木棉點頭,“我可笨哩,可洪師兄說沒有關係……哎呀,我還沒給師父磕頭行禮哩。”說罷噗通跪地,納頭便拜。說磕頭便是磕頭,半點無虛,每一次都是額頭觸地,極為實誠。
大娘受了她三拜,便扶她起來,不讓她再磕,心中暗忖,這孩子其他不講,獨占一個忠厚老實,也還可以。
大娘便一一介紹,不過此刻黃柳輕塵已經去到肴山,跟她位置互換,暮雲一把扔她過來,可憐她懵裏懵懂,並未看清。
大師兄此刻龍力在身,吹牛本事更是打著滾見長。“我是不二門大師兄,發揚光大師父的不二門責無旁貸。你是最小的師妹,雖然功法低了些,但伺候好她老人家,也是功勞……我功勞多了用不完,分你一些也無妨。”
大娘拿眼瞪他,嗔道:“你有屁個功勞,一晃二十年,除了賺條驢貨,還有個啥?”大師兄咧嘴一笑,不敢再言語。
大牛見木棉給自己行禮,忙不迭連連拱手,生怕大娘順嘴便一塊罵了。
木棉逐個行禮,謝籍瑤光本就相熟,便是對夭夭紅糖也不曾怠慢。紅糖見她實在普通,也全無替爹爹收納的心思。
她環顧一周,“為何不見我洪浩師兄?”雖然是真誠相問,但實屬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得知洪浩重傷昏迷,立刻便湧出許多眼淚。她本性純真質樸,哥嫂欺壓,江湖凶險,原是無人關愛,洪浩對她一點好,便勝過對別人十分好。
二級煉氣士木棉,正式拜入不二門公孫大娘門下,成為大娘第二代親傳弟子。
暮雲說這個木棉資質平平,原是給洪浩留了大大的麵子。
在修煉這條路上,她和謝籍,各自代表正負兩個極端。謝籍是代表天才的極端,木棉代表蠢笨的極端。
她的心思,也和所有人不同,別人修煉都是要證道求長生,目標都是那飛升境。能不能實現暫且不講,但隻要是個修士,總是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奮鬥。所謂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她的目標,就是這輩子要達到煉氣三層,現在年紀輕輕已經是煉氣二層了,這一切,都是托洪浩師兄的福,她很知足,也很感恩。
最初看到煉氣七層的謝籍,便覺得遇到了神仙,後來見到了瑤光,洪浩,暮雲,這些人在她眼裏已經是真的神仙了,所以洪浩給她上好的靈果,她也不收,她是凡人,她受不住這潑天機緣。
她當然也羨慕這些神仙們的神奇,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將來有一天,通過努力也可以成為他們那種樣子。並非沒有見賢思齊的雄心,而是能清醒明白的看穿自己,凡人怎麽能和神仙去做比較呢?
現在看到師門的師父,師兄師姐一個個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木棉很歡喜,她竟然也是他們的一員,簡直像做夢一樣。雖然大家都這麽厲害,自己好像有些丟臉,可是仔細想想,這又有什麽關係?自己最小最弱,自然會被大家保護得好好的,這是幸福的事情啊。
既然修煉上也就這樣了,木棉卻不是閑吃幹飯的性子。暮雲說她極勤快,這卻是半點不假。
木棉的好處,慢慢就在瑣碎平凡的日子裏,慢慢顯現。
輕塵留下的糞桶,沒要大娘吩咐,自己就樂嗬嗬地挑上了。這些農活是從小就做得慣的,並不覺辛苦。菜園子那些菜苗,長勢更加喜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要說木棉來了,誰最開心,那必然是大牛。
以前雖然大娘不讓洪浩做那些粗活,可是洪浩自己也會去幫二師兄,且極有眼色,你生火我必添柴,你淘米我必刷鍋,總能默契配合,把事情做得幹淨利索。
大師兄回來,雖然有心相幫,但看著魁梧健壯,一身力氣,幹活卻笨手笨腳,越幫越忙。到後來被大牛嫌棄得不準他再進廚房。
可木棉卻是不輸洪浩的幹活搭子,別看小小個頭,卻是極有力氣,手腳麻利。三兩天便和大牛合轍,大牛嘴上不說,心中卻暗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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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山莊有許許多多的房間。可是直到現在,仍有許多的房間布滿了灰塵,從未打掃。他們的性子,總是來一個人打掃一間,隻是把住人的房間和常用的房間打掃了出來,其他的房間卻不管。
木棉卻不這樣,她得空就打掃一間,得空就打掃一間,終於把整個山莊,所有的房間都收拾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這一切並沒有誰要求她這樣,可是她自己覺得該做,也就做了。
她的手上永遠有活兒,她的眼裏永遠有光。就這樣,這個普通平凡的女子,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讓整個山莊一點一點發生著改變。一種積極的,昂揚的,陽光的變化。
木棉的每一天,都從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開始。她會在雞鳴聲中醒來,輕手輕腳地開始一天的勞作。她會先去廚房,幫大牛準備早餐,然後是打掃庭院,再去操勞她的菜園子,最後是清理整理房間。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一種從容和專注,仿佛這世間再無其他事能讓她分心。
她雖然沒有高深的修為,但她的善良和勤勞,卻讓她在山莊中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喜愛。
水月山莊的日子,如同山間清泉般潺潺流淌,她的存在,雖不張揚,卻如山間最堅韌的青竹,悄然間成為山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在遙遠的天際,一抹銀光劃破了蒼穹的寧靜,它如同流星般璀璨,卻又比流星更加耀眼。那是由無數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星雲舟,一艘穿梭於星海與大陸之間的巨大船隻,在跨越了無數的山川河流,星辰大海之後,終於來到了中土大陸。
隨著星雲舟逐漸接近四方山,這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也漸漸展現出它的全貌。四方山,正如其名,山頂平整如削,四邊筆直如刀切,仿佛是天神切出來一塊豆腐。山頂之上,雲霧繚繞,隱隱露出一些建築的飛簷,宛如天上宮闕。
星雲舟緩緩地降落,它的底部釋放出柔和的光芒,與四方山的山頂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對接。隨著一陣輕微的震動,星雲舟穩穩地停靠在了山頂之上。舟身上的符文在這一刻亮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陣,將星雲舟與山頂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為數不多的一等艙室,一個艙門打開,一位美婦快步跨出。望著四周白茫茫的雲霧,心中的焦灼躍然臉上。
四名黑衣蒙麵女子悄然上前,其中一名拱手道:“族長,已到中土四方山碼頭,我們隨時可以下船。”
被稱作族長的美婦,正是火神族族長祝宓,萬裏迢迢,正為尋子而來。
祝宓點點頭,並不說話,朝著舷梯而去。四名女子立即在她身後快步跟隨。
剛一下船,立刻有一中年管事模樣之人上前,“可是神火族長?”
祝宓仍是點點頭,並不說話。
管事立刻躬身行禮,恭敬道:“陸家管事陸放,奉家主陸豐之命,在此恭迎夫人。”
祝宓道:“如此,有勞管事前麵帶路。”
陸放帶著祝宓一行人,沿著山頂的青石板路緩緩前行。青石板路兩旁,奇花異草爭奇鬥豔,散發出淡淡的靈氣,讓人心曠神怡。偶爾有幾隻靈鳥掠過,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聲。
陸家莊園,便坐落在四方山頂的一處幽靜之地,是中土修仙世家中最神秘的存在。莊園依山而建,青磚綠瓦,飛簷翹角,古樸而典雅。莊園四周,靈氣濃鬱,顯然是布有聚靈陣法。
陸家是星雲舟聯盟的成員之一,負責中土碼頭的運營。星雲舟聯盟,是由各大修仙世家組成的一個鬆散聯盟,負責維護星雲舟的航線安全,以及各個碼頭的秩序。
原來祝宓到來之前,已經通過特殊的傳訊,提前通知陸家。
陸放帶著祝宓穿過莊園的前院,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庭院。庭院中,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夫人,家主正在書房等候。”陸放躬身行禮,然後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你們就在外邊等候。”祝宓吩咐一聲,四名黑衣女子立刻停下腳步。
書房內,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卷古籍,眉頭微皺,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他的頭發未做修飾,自然披頭,麵容清臒,一雙眼睛深邃而明亮,透露出不凡的氣度。
“陸豐陸家主,好大的架子。”祝宓麵色微慍。“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聽這口氣,便知二人原是舊識。
陸豐放下手中的古籍,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你的性子,倒是一點不改。哎~,你是不知道,當年之事後,家父大發雷霆,罰我終身禁足不得跨出陸家大門。”
“他老人家雖然不在了,但他活著的時候,我這個不孝子沒少氣他,現如今總還是要聽聽他的話,免得老頭子泉下有知,托夢再來教訓一頓。”
陸豐言語間雖然說得輕鬆,但口氣中淡淡的憂傷遺憾,祝宓一聽便聽了出來。
她不再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陸豐肩膀,顯然以前他們不但相識,且關係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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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陸家在中土的修仙世家中,極為神秘,與各家皆有往來,但從不與誰交好,所有的往來僅限於生意。千萬年來,其他家族無人知其底細。卻不料和祝宓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淵源。
兩人落座,陸豐為祝宓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祝宓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好茶,隻不過茶香如昨,物是人非……你沒了爹爹,我沒了兒子,他……他整個都沒了。”
陸豐露出一絲痛苦激動之色,顯然是想起了當年的某些事情。
當年,他們也是一群意氣風發的才俊男女,也曾鮮衣怒馬,也曾對酒當歌,也曾嬉笑怒罵。
隻不過,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他們的時代,已經湮沒在悠然漫長的歲月中。
陸豐不願再回想,拉回話題,“收到你的傳訊,我便差人去你說的地方,仔細探查過……並無任何消息。”
隨即又好奇問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麽人?值得你親自出馬?”
祝宓並不直接回答,隻是失望道:“一點消息都沒有麽?我告訴你的地方,隻是一個大致範圍,我也無法確定精準的位置……你有沒有把探查範圍擴大一些?”
陸豐苦笑道:“你的事情,難道我會不上心等閑視之?實不相瞞,現在還有不少陸家的人還在繼續搜索,範圍都擴到三百餘裏了。”
祝宓沉默,她相信陸豐絕對是在不遺餘力的在幫她搜尋,但她也知道,範圍越是擴大,越是希望渺茫。
“你隻說找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這個線索實在是有點少啊。”陸豐惆悵道。
祝宓道:“沒事,雖然沒有找到,還是謝謝你……接下來我自己去尋找,我總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找到他。”
“你找的到底是誰?”
“我找的,是我的兒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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