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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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凝滯,非力不足,乃神未至。心湖微瀾,擾動本源,故難交融。”
這意念並非言語,而是直接在她意識中呈現的信息,清晰無比!
輕塵瞳孔驟然收縮。這意念所指,正是她方才練劍時,因心念波動而導致劍勢滯澀,靈力流轉未能完美契合的症結所在。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她心中的驚駭更甚!對方不僅悄無聲息地侵入她的識海,更能精準地洞察她修煉時的細微瑕疵!這絕非尋常修士能做到!
“你是誰?”輕塵在心中厲聲質問,劍氣在體內奔湧,隨時準備攻擊。她下意識地就要凝聚神念,向山莊方向發出警示。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響起,依舊平靜無波,不帶絲毫情緒:“無須惶恐,我既不是你的敵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不過是路過此地,瞧見姑娘欲破瓶頸而不得其法,多管閑事罷了。”
“你若想破壁,需明‘動靜相生,剛柔互濟’之真意。姑娘的劍法,過於求靜求定,卻失了動之真髓與變之靈韻。須知極靜之處,當蘊驚雷;至柔之態,可藏崩山之勢。”
這段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擊中了輕塵心中最大的困惑。
她追求劍道的極致,講究心如止水,劍如寒冰,力求每一劍都精準完美,毫無破綻。但長久以來,她確實感覺到自己的劍意似乎缺少了什麽,過於凝滯,缺乏一種破開一切的爆發力和應對變化的靈動性。
在極致的寂靜中孕育驚雷,在至柔的姿態下隱藏崩山之力,這理念如同為她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而且,它完全聚焦於劍術本身的精進,沒有任何超出她認知範圍的玄虛概念!
輕塵凝聚的警示神念,不由自主地頓住了。對方不僅沒有惡意,反而直接給出了她苦思冥想而不得的破境關鍵。
這指點,精準、高明,直指劍道本源!其境界之高,遠超她的想象。對於一個將修煉視作生命全部,苦苦尋求突破的清高修士而言,還有什麽比這更珍貴的饋贈?
“你……為何幫我?”輕塵在心中問道,語氣中的敵意和警惕已經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探究和渴望。
“因為淋過雨,更懂得撐傘人的可貴……” 那意念依舊平靜,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超然,“或許是我好為人師了,姑娘若不喜,我這便離開,永不再現。”
這番話,徹底打消了輕塵最後一絲疑慮。對方姿態超然,不圖回報,不求信仰,甚至言明若覺無用可自行離去,這完全符合輕塵心中對世外高人的想象。
或許,這就是自己姍姍來遲的機緣造化!
輕塵說服了自己。她緩緩閉上雙眼,摒棄雜念,開始按照那意念的指引,嚐試在極致的靜心凝神中,去感悟那蘊藏在寂靜深處的驚雷之意,去體會那至柔姿態下蘊含的崩山之勢。
她手中的長劍再次緩緩抬起,劍尖微微顫動,不再是追求絕對的靜止,而是在一種奇異的韻律中,開始嚐試融入一絲內斂的、蓄勢待發的“動”意。
然而,那冰冷的意念並未停止。
“姑娘勤勉,可敬可佩。然破境之機,非唯勤可至。” 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淌過輕塵的心湖,“元嬰化神,乃生命層次之躍遷,需本源之觸動,非水磨工夫可成。汝日夜苦修,心神緊繃,如同滿弦之弓,反易自縛。”
輕塵心神微震。對方的話,如同重錘敲擊在她長久以來的信念上!難道……勤奮真的不是萬能的?她引以為傲的刻苦,反而成了阻礙?
“姑娘之根基,已臻元嬰圓滿。所缺者,非靈力之積累,非劍意之精純,而是一點‘破繭’之契機,一點‘驚蟄’之真意。” 意念繼續道,“若信我,可助你尋得此契機,引動此真意,助汝踏破此關,直入化神。”
助我破境,直入化神!
輕塵的心猛地一跳!化神境!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境界,是她日夜苦修的目標!若真能……
但隨即,強烈的警惕心再次升起!天下哪有如此便宜好事?這神秘的存在,為何要如此幫她?它究竟有何目的?
“罷了,”意念似乎感知到她的猶豫,“既然你心有疑慮,不如先試試這個,瞧好了。”
一股信息流瞬間湧入輕塵腦海,並非高深莫測的功法,而是一段極其精煉、直指劍道核心的運劍法門——如何將心神沉入劍尖一點,如何在極致的靜定中瞬間爆發,如何讓劍勢在至柔的流轉中暗藏崩山裂石的剛猛!
“此乃‘驚蟄引’,非功法,隻是運劍的竅門。你且試試,看是否合用。”意念平淡地說道。
輕塵將信將疑,但求道之心終究占了上風。她摒棄雜念,按照那“驚蟄引”的法門,將心神完全凝聚於手中長劍的劍尖。
起初,劍尖隻是微微顫動。但隨著她心神沉入,一股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那冰冷的劍尖成了她意誌的延伸,成了她體內磅礴靈力與精純劍意唯一的宣泄口!
她手腕微轉,劍勢不再追求絕對的靜止,而是在一種奇異的韻律中流轉。就在這流轉達到某個臨界點的刹那——“嗡!”一聲清越的劍鳴驟然響起!
隻見她手中那柄原本清冷如秋水的長劍,劍身之上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寒光!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劍氣,如同蟄伏已久的驚雷,自劍尖激射而出!
劍氣破空,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所過之處,山穀中彌漫的薄霧被瞬間洞穿排開,形成一道清晰的軌跡!那劍氣並未斬向任何目標,僅僅是對空而發,但其蘊含的鋒銳之意和瞬間爆發的力量感,讓輕塵自己都感到心驚!
輕塵瞧著手中長劍,兀自發愣。劍身上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仍舊嗡鳴不已——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那一劍,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劍意的凝聚程度,都遠超她平日苦練的水準!
輕塵心潮澎湃,白皙的臉龐因興奮喜悅而通紅,方才那一劍的威力讓她真切地看到了突破瓶頸的希望!化神境,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她對這神秘意念的信任感,瞬間攀升到了頂點。
兩道人影一閃而至,正是王乜和謝籍。
想是方才那一劍動靜太大,驚動了這閑不住的兄弟二人,立刻趕來查看。
“五師叔,你沒事吧?”謝籍瞧著麵色潮紅的輕塵,心中有些嘀咕:“向來孤傲冷豔的五師叔怎生像是少女懷春一般?”
“沒……沒事。是我在練劍而已。”
“方才那一劍是五師叔所發?”王乜小眼睛瞪得溜圓,“師叔你這是要突破了啊!”王乜的話,從側麵證實了神秘人指點的高效精準。
“嗯……是我,是我臨時所悟。”輕塵一臉興奮,“小劍仙,你覺得如何?”
“呃……不錯的,”王乜撓撓頭,他腹中空空,除了滿肚子髒話,用正經的言語誇人卻是有些為難。“反正和黃柳師叔相差不大。”還是這種比較簡單明了。
這句話更加激發了輕塵的一點好勝之心。
“那我還要繼續努力。”輕塵說罷,不再理會二人,當下凝神靜氣,繼續按照“驚蟄引”的運劍法子,揮出一劍一劍又一劍。
劍氣尖厲的破空之聲響徹山穀,和先前那一道一模一樣。
既然已經篤定是五師叔練劍頓悟所發,這兄弟二人留在此處瞧輕塵練劍的興趣卻是沒有,當下又一閃消失,返回水月山莊。
眾人早在庭院等候。
“師祖,五師叔無事……”謝籍回稟大娘:“方才劍嘯是她練劍頓悟所發。”
“無事就好……”大娘點點頭,“老五心氣最高,修煉最刻苦,偏生是差一些機緣造化……不過穩打穩紮,循序漸漸,慢是慢些,憑她的悟性天賦,終究也能悟得大道。”
旋即對洪浩笑道:“好徒兒,你無事也多和老五親近親近,說來這山莊之人,大都沾過你的光……唯有輕塵,似乎跟你緣分淺些。”
洪浩和輕塵的確交集不多,大娘收她做徒弟時,他一直在外遊曆。等他回山莊時,輕塵和黃柳有跟隨暮雲在肴山修煉。
洪浩當即點頭應承,“謹遵師命。”
“對了,”大娘像是想起來,從懷中掏出虛空帶,“當日你受傷消失,不知所蹤,這袋子為師一直替你收撿保管,今日也該完璧歸趙了。”
說罷將虛空帶遞給洪浩,洪浩連忙雙手接過。
王乜小眼睛一亮,“小師叔,福地也已經找到,眼下……五把劍已經齊全。”他辛苦取劍不成,福地自己卻跑去洪浩上貨上門,當是天意。
“對對對!”謝籍連忙掏出鏡花,“差點忘了這件大事……小師叔,這下你可以合斷界了。”
眾人目光灼灼,充滿期待。大娘更是摩拳擦掌:“狗日的,好徒兒趕緊的,讓老娘開開眼。”
洪浩深吸一口氣,眼神鄭重。他展開《天工鍛造圖》,目光掃過描繪斷界長劍圖案的殘頁。他按照古籍上模糊記載的法門,嚐試引導五劍之力相融。口中默念:“五寶合,此劍成,天歸天,人歸人……”
隨著口訣落下,五柄神兵同時劇烈震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鏡花金光暴漲,鋒銳無匹,似能切割虛空。
水月藍光傾瀉,深邃寧靜,柔韌之力暗藏驚濤。
福地沉凝棕光,厚重如大地,承載萬物的古樸威壓轟然降臨。
洞天紅光熾烈,爆裂升騰,焚盡八荒之威轟然爆發。
蒼翠綠意盎然,生機澎湃,滋養萬物之勢席卷四方。
金、藍、紅、綠、棕——五道代表著五行本源的光芒在空中劇烈交織、纏繞!光芒流轉間,竟隱隱形成相生之勢。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之力循環往複,彼此激蕩共鳴,一股前所未有,猶如能重塑天地規則,劃分陰陽界限的恐怖劍意轟然爆發!
整個水月山莊的空間都為之震顫,庭院中的草木無風自動,發出簌簌聲響!
光芒中心,一柄古樸長劍的虛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聚!劍身線條簡樸大氣,卻透著一股斬斷一切的絕世鋒芒!正是圖譜上描繪的斷界之形。虛影越來越凝實,散發出的威壓讓在場眾人呼吸都變得困難,仿佛那柄劍一旦成型,便能斬開這方天地。
“成了?”黃柳忍不住捂住小嘴,眼中滿是震撼。
“狗日的……這氣勢……”大娘也瞪大了眼睛,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著神兵降世的刹那。
然而,就在斷界劍影即將徹底跨越虛實界限,真正凝為實體的瞬間——異變陡生。
五行流轉的完美循環猛地一滯!仿佛在最核心的樞紐處,缺少了某種至關重要的調和與穩固之力。原本和諧共鳴,相生流轉的五色光芒瞬間變得紊亂衝突。
“哐當——”五把神兵盡數落地,黯然失色。
隻如一場夢幻泡影,合成失敗。
五把神兵都已經聚齊,為何還是會失敗?這卻有些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小師叔,再把《天工鍛造圖》拿我瞧瞧。”謝天才腦筋轉得快——合成失敗自然是這本古籍還有未曾留意到的疏漏之處。
要講機靈聰慧,腦子好使這一塊,水月山莊無人敢站在謝千歲的右邊。
“問題恐出在這裏……”謝籍仔細端詳,反複推敲後,指著鍛造圖一處汙漬,“要想合成斷界,不是隨處可成,須去到一處特別之地,不過這個地方被汙漬覆蓋,瞧不清原本文字。”
眾人聽罷,皆露出失望之色,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任誰都難以坦然相對。
“謝大哥,你這般天才人物都看不清麽?”王乜急得抓耳撓腮。
“這跟天才地才沒有半文錢幹係……”謝籍白王乜一眼,“我隻能根據上下文判定這是一處上古遺跡,但原本的墨字被新的一層墨汁所洇,滲透融為一體……任誰都……”他說到此處猛然打住,“不對,好像有一個人能……看清。”
說著望向玄薇。
玄薇一臉莫名,“謝小子,你瞧我幹嘛,我哪裏看得清?”
“小師娘,”謝籍諂媚一笑,“我不是講你,我是講你娘!”
話音未落,瑤光便是一個暴栗,“怎麽跟師娘講話?還爆粗口,沒大沒小……”
“哎呀師父——”謝籍哭喪著臉,趕緊揉一揉腦門,“真的是小師娘她娘才能看清,呃,就是樓主,望海樓主,星兒小兄弟的外祖母。”
“她的太陰真水,或能將兩層墨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