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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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浩聽罷,心中便活泛起來。
    東京熱不熱的倒沒多大緊要之處,頭領所講的扶桑樹和神鳥卻有點意思。
    他體內,可是同時擁有朱雀離火和太陽真火兩種至陽至烈的神火本源。
    朱雀離火,焚盡汙穢,再造乾坤;太陽真火,大日煌煌,焚天煮海。哦對了,還有小炤體內的六丁神火,能夠煉化一切,聚氣成神。
    這三種神火,幾乎代表了天地間火焰法則的巔峰。
    可聽頭領所講,這火的威能似乎並不在這三種神火之下……不知道是因為身處小島偏安一隅,眼皮子淺而進行了誇大還是真的確有其事。
    想到此處,洪浩開口問道:“龜田頭領,你方才講的這些,你們是真的見過還是……隻是傳聞?”
    “回稟神仙,是祖上傳下來滴嘛……”頭領惶恐道:“不過千真萬確哈。我爺爺的爺爺……是見過一次神鳥滴……”
    他雙手張開,努力比劃著,仿佛要描繪那無法形容的龐大:“那影子大滴嚇死人……把整個天都蓋住咧……海都黑咧。”
    “看來……光聽描述,是得不到更多線索了。”洪浩心中暗道。龜田頭領所知有限,且年代久遠,記憶難免失真。
    “哥哥,想要知道真假,我們點一把火不就知曉了……”精神小妹見洪浩沉吟,提出了最簡單有效的驗證法子。
    說罷就要張口吐火。
    嚇得洪浩趕緊捂住小炤嘴巴,“不可!你莫要亂來。”
    小炤撲閃撲閃大眼睛望向洪浩,不知哥哥為何如此緊張。
    “這種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洪浩解釋道:“既然代代相傳,總不會空穴來風。”
    “倘若是真的……”洪浩目光掃過山穀中烏泱泱眾人,“我們就算能自保,這些人卻難以得活。那卻是我們造下的殺孽。”
    當下打定主意,等謝籍把船修好,幾人自己去探索一番,不要連累無辜。
    就在他思忖間,謝籍已經返回。
    這小子一邊跑一邊叫,滿臉皆是興奮之色:“小師叔……狗日的,我們這下發財了。”
    隻見謝籍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臉上帶著狂喜之色,手裏還拿著一塊巴掌大小,黑黢黢、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物件。
    “小師叔,你看。”謝籍衝到洪浩麵前,將那塊物件往地上一放,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激動得道:“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狗日的,那樹……那樹太硬了,硬得離譜。”
    他指著那塊物件:“你看這紋理,這密度,這光澤……狗日的,我費了許多力氣才弄下來這麽一塊……這硬度,這韌性,比咱們船上用的‘鐵心木’強了十倍不止,絕對是煉製法寶的上等靈材啊。”
    “這是木頭?”洪浩錯愕問道。
    旋即蹲下身,伸手撫摸那塊木料。入手冰涼沉重,質地極其細密堅硬,表麵泛著一種類似黑鐵礦石的金屬光澤,但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其木質紋理。他屈指一彈。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指尖傳來的反震力讓洪浩都有些驚訝。
    “日他娘,帶路的小短腿說他們管這叫‘賽梨木’!”謝籍興奮道,“那樹……嘖嘖嘖……五六個人都抱不過來,樹皮跟鐵甲似的。”
    他越說越激動,指著星雲舟船尾的缺口:“小師叔!這木頭……太適合修船了。不,不僅僅是修船,我想把整個船身都換了。用這賽梨木重新打造船體,龍骨還是用陰沉木,但外殼、支架……全換成這個……狗日的,這硬度,以後別說執法者的菜刀,就是星隕石撞上來,也未必能撞個坑出來。”
    洪浩心中也是一喜,連連點頭應承。
    想不到這彈丸之地的扶桑島,居然還有這等寶貝。若能以此木重鑄船身,星雲舟的防禦力將提升數個檔次,後麵的旅程也將安全許多。
    畢竟後麵還會遇到什麽凶險,誰也不知,小船總是越堅固越好。
    “既然是好東西,那就換。須多久能弄好?”
    “我算過了,整艘船的外殼和骨架全換,少則十天,多則半月……不過要靠靈兒幫忙切割方可。”
    “這個自然不在話下……靈兒,你也聽到了,去給謝小子幫幫忙……”
    “好的,老爺。”靈兒閃現,旋即用逾常對著地上的賽梨木一劃……木頭出現一道細痕,卻並未能一分為二。
    “咦?這木頭果然蹊蹺。”靈兒驚呼,“我剛用了五成力道……竟然切不開!”
    逾常倏然變得金紅,再次劃拉,這一回終於分為兩段。
    “狗日的,的確夠硬……”靈兒罵罵咧咧。
    後邊的日子,洪浩幾人都忙著給謝籍幫忙重新打造星雲舟,總是早日完工早日出發。
    隻有竇十五無所事事。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廚子,這一輩子都在做菜,其他什麽也不會。
    所以他成了島上最清閑也最受歡迎的人。
    他雖不能參與造船,但他那口與大領主一模一樣的黥國口音,以及他作為神仙同伴的身份,讓他在土著中備受尊崇。頭領對他畢恭畢敬,部落裏的男女老少見到他都會熱情地鞠躬行禮。
    起初,竇十五還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他便沉浸在這種從未體驗過的,被尊重和需要的感覺中,十分的快活受用。
    他不再是星雲舟後廚裏那個麻木切菜,長生不死的工具人,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被當作貴人尊崇的人——這是他之前的漫長歲月中從不曾有過的。
    他努力用自己有限的知識,教部落裏的女人們辨識野菜野果,教男人們如何更有效地處理獵物。他還把洪浩給他的燒餅,偷偷塞給部落裏那些麵黃肌瘦的孩子。
    更讓他心動的,是一個叫飯島的姑娘。飯島是部落裏最心靈手巧的女子,負責處理食物和縫製衣物。她不像其他土著女子那樣羞澀,反而帶著一股子山野的靈動和熱情。
    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絡。島上民風熱烈奔放,頗有黥國早年間的風采——互相喜歡的男女,無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行相約井上也好鬆下也罷,亦或南澤北野……幹就是了。
    講來也是緣分,他一個廚子,本來整日間就是做飯,女子又叫飯島,你講巧不巧?廚子做飯天經地義不是?
    當洪浩告訴竇十五,星雲舟即將修複完畢,明日將啟程時,竇十五沉默了。
    “恩公,”竇十五抬起頭,“額想留下來。”
    洪浩微微一愣:“留下來?竇大哥,你……不想回中土了?”
    竇十五用力點點頭,惆悵道:“恩公,中土……太遠咧。我根在哪兒?早都尋不著咧。”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洪浩、輕塵、謝籍和小炤,眼神裏帶著一種凡人看神仙的敬畏和……一絲憐憫。
    “恩公,你們……都是要成仙的人吧?”竇十五的聲音低沉了些,“你們飛天遁地,神通廣大,求的是長生不老,萬世逍遙。這道理……額懂,額在船上見過太多像你們這樣的人咧。”
    他微微歎了口氣,飽含著無盡歲月的滄桑:“可是……恩公,你們曉得不?那長生不老的日子,額過夠了嘛。那種日子……狗日的,那不是活著,那是……那是熬刑!是……是莫得盡頭滴苦役!”
    “可現在不一樣咧。恩公,你把額撈出來咧。額……額自由咧,額能老咧,我能死咧,我重新活過來咧!”
    他目光溫柔望向不遠處的飯島,眼中滿是憧憬:“在這裏,龜田頭領把額當神仙供著,飯島對額好滴很,額喜歡她,她也喜歡額,額們已經在一起咧。額能娶她,生娃,看著娃長大,變老……額也能變老,最後化成一把灰,埋進土裏。”
    “恩公,你們修仙,那是你們滴路。可額就是個廚子。額滴路……在灶台邊,在熱炕頭,在……在娃叫額爹滴聲音裏頭。”
    洪浩靜靜地聽著這個圓圓胖胖的廚子絮絮叨叨的講話,不知心中想些什麽。
    竇十五最後望向洪浩,眼神清澈而執著,“恩公,你們滴路……是上天,是長生不老。額滴路……就在這地上,是生老病死。”
    “我回中土,就是個啥也沒有的老光棍。所以額想留下來,額想好好活一回。當一回有血有肉、有家有口,能老能死滴人!這才叫……活咧一回人!”
    “竇大哥,莫事。”洪浩笑道,“好好過日子,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來看你。”
    翌日清晨,星雲舟煥然一新。黑鐵木打造的船身閃爍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線條流暢而堅固,猶如披上了一層堅不可摧的鎧甲。
    謝籍站在船頭,意氣風發,拍著嶄新的船殼:“狗日的,這下看誰還砍得動老子。”
    洪浩、輕塵、小炤登上星雲舟。龜田頭領帶著部落眾人,遠遠地跪拜送行。竇十五和飯島站在人群最前麵。
    “竇大哥!保重!”洪浩朗聲道。
    “恩公!你們也保重!一路平安!”竇十五大聲回應。
    星雲舟尾部推進法陣亮起柔和的白光,船身平穩地升空,劃破晨霧,朝著島嶼深處那座雲霧繚繞、散發著古老神秘氣息的神山——扶桑神樹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竇十五的身影在下方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蔥鬱的山穀中。
    洪浩收回目光,望向遠方那座越來越近的龐然巨峰。峰頂雲霧翻滾,隱約可見那傳說中撐開天穹的巨大樹冠輪廓,如同蟄伏的太古巨獸。
    小船速度極快,不多久便飛臨神山範圍。空氣帶著濃鬱的樹木靈氣,但也隱隱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壓。越靠近神山主峰,那股威壓便越強,仿佛有某種沉睡的意誌在無形中審視著闖入者。
    “小師叔,快看!”謝籍指著前方,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和興奮。
    隻見主峰之巔,雲霧繚繞之處,一株震撼眾人巨樹!
    它的主幹粗壯如山嶽,樹皮呈現一種奇異的暗金色,如同龍鱗般覆蓋。巨大的枝椏虯結盤繞,向四麵八方伸展……枝椏上覆蓋著繁茂的葉片,那些葉片並非尋常的綠色,每一片都大如房蓋,葉脈清晰,像是流淌著液態的火焰。
    這便是扶桑神樹,傳說中連接天地的神木,其龐大與神異,遠超洪浩等人的想象!
    然而吸引他們目光的,卻是棲息在神樹一根巨大枝椏上的……一隻鳥。
    但那鳥體型並不算大,初看約莫隻有天鵝大小。看來傳說有誤,並非頭領爺爺的爺爺講的那般碩大無朋。
    隻不過,體型雖小,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教人不可小覷。
    它蜷縮著身體,頭埋在翅膀下,似乎在沉睡。眾人隱隱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遠古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從它身上散發出來,彌漫在整個空間。
    “那就是……神鳥?”謝籍壓低聲音,眼中充滿了震撼,“狗日的……這氣息……好強!雖然睡著了,都感覺……壓迫”
    “噓……莫要驚動它,小子你開慢點……大家都警醒些。”洪浩沉聲道,他體內的朱雀離火和太陽真火本源,在靠近神樹後,竟隱隱有些躁動不安,仿佛遇到了同源卻又帶著一絲異樣氣息的存在。
    謝籍立刻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和速度,試圖在不驚動神鳥的情況下,更近距離地觀察神樹和神鳥。
    小船無聲無息地滑行,距離神樹越來越近。洪浩甚至能看清神鳥那如同熔金鍛造的喙,以及緊閉的眼瞼下,隱約透出的、如同燃燒星辰般的微光。
    就在星雲舟距離神樹主峰不足千丈之時……
    那沉睡的神鳥,身體猛地一顫。覆蓋在它身上的璀璨金羽,瞬間如同被點燃的熔岩,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它緊閉的眼瞼,倏然睜開!
    嗡——!
    兩道如同實質般的、燃燒著赤金色火焰的目光,瞬間穿透雲霧,精準地鎖定了星雲舟。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一種被螻蟻驚擾了沉眠的冰冷審視。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而來。
    “唳——”
    一聲清越、高亢、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鳴叫,如同九天驚雷,驟然在天地間炸響。聲音穿透雲霄,震得整座神山都在微微顫抖,星雲舟的防護法陣瞬間亮起刺目的光芒,船身劇烈震顫。
    洪浩聞聲色變,這氣勢威壓,竟是不輸紅糖的存在!
    隻見這鳥緩緩站起身,舒展身體。隨著它的動作,它的體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天鵝大小……孔雀大小……金翅大鵬大小……短短數息之間,它的體型便已膨脹到如同小山般巨大!
    那原本就璀璨奪目的赤金羽毛,此刻更是燃燒起熊熊的、如同液態太陽般的火焰。長長的尾羽拖曳出數百丈長的火焰流光,在天空中劃出絢爛而致命的軌跡!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眼見小船並未掉頭後退。神鳥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它雙翼猛地一振!
    一股狂暴的氣流瞬間爆發。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星雲舟上。船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覆蓋船體的賽裏木裝甲瞬間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紋!謝籍死死抓住操縱杆,才勉強穩住船身。
    還好是換上了賽裏木,若是先前的星雲舟,恐怕早已化為齏粉。
    “唳——”
    又是一聲更加高亢、更加憤怒的鳴叫!這一次,聲音中蘊含的威壓,幾乎要將空間撕裂!
    隨著這聲鳴叫,神鳥的體型……再次瘋狂暴漲!
    它的身軀如同充氣般急速膨脹!雙翼展開,遮天蔽日!赤金色的火焰席卷全身,光芒之盛,甚至蓋過了天上的太陽!
    它的頭顱高昂,如同燃燒的山嶽,雙目如同兩顆巨大的、旋轉的赤金恒星,散發出焚盡萬物的恐怖高溫和無上威嚴!那長長的尾羽,此刻已化作橫貫天際的火焰星河,每一次擺動,都帶起撕裂空間的火焰風暴!
    短短幾個呼吸間,這隻原本隻有天鵝大小的神鳥,已然化作一尊……頂天立地、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神!
    它的雙翼展開,覆蓋了整片天空。天地間隻剩下它那赤金神火的光芒,空氣被灼燒得扭曲,發出劈啪的爆響。下方的森林瞬間枯萎燃燒,山石融化流淌,整片天地此刻都化作了熔爐!
    神鳥低下頭,那雙如同恒星般的巨目,冰冷地注視著下方那艘如同塵埃般渺小的星雲舟。它緩緩抬起一隻燃燒著神火的巨爪,爪尖纏繞著足以撕裂星辰的法則符文,對著星雲舟……緩緩按下。
    那動作,緩慢而優雅,卻帶著毀滅一切的絕對意誌。
    “狗……狗日的……”謝籍看著那遮天蔽日、如同天傾般壓下的巨爪,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這……這還打個錘子啊……”
    洪浩瞳孔驟縮!他體內的朱雀離火和太陽真火本源,在這股毀天滅地的神火威壓麵前,竟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的哀鳴。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渴望,同時在他心中炸開。但這渴望,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死亡!毀滅!就在眼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念俱灰之際!
    “唳——”
    另一聲清越、高亢、仿佛穿越了無盡時空、蘊含著無盡威嚴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焦急與憤怒的啼鳴,驟然響徹寰宇!
    “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