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授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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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壓……”
    洪浩小聲重複一遍,隻覺得這名字古樸簡單,卻又隱隱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一時卻想不真切。
    然而,就在他沉吟的瞬間——
    他身旁的夙夜,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一雙大眼頓時瞪得滾圓,顯然是知曉這個名字。
    林瀟更是俏臉煞白,用手捂住了嘴,才沒有失聲驚呼出來,看向道人的眼神裏充滿了駭然與敬畏。
    “陸……陸壓。”林瀟的聲音都變了調,原本伶牙俐齒的她竟是結結巴巴,“你……你就是那位……斬仙飛刀……釘頭七箭……生於鴻蒙先於天的……陸壓道君。”
    她這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猛然在洪浩的腦海中炸響。
    “陸壓道君!”
    洪浩渾身劇震,他終於想起來了。
    在星雲舟藏書閣那些最古老、最隱秘、被視為荒誕傳說的典籍殘篇中,曾零星記載著這個名字。那是先天離火之精,輩分猶在三清之上的太古金仙。是封神大劫中逍遙物外,視漫天仙佛如無物的絕世散聖。
    他是傳說中的傳說,尋常修士隻聞其名,從未見其人,甚至多數以為那隻是虛無縹緲的遠古神話,早已超脫此界,不知所蹤。
    誰能想到……這位隻存在於最古老記載中的太古巨擘,這位神通廣大到不可思議的先天道君,竟然就這樣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麵前。
    就是這位看起來邋裏邋遢,懶散隨性,愛喝酒的中年道士。
    洪浩隻覺得頭皮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終於明白,為何對方能隨手拿出那般仙釀,為何能一眼看穿他的根腳,為何能拿出可以屏蔽斷界劍合成異象的逆天寶物,為何隨手一叩便能引動九天威壓……
    一切的不思議,都有了最合理,卻也最震撼的解釋。
    “前……前輩……”洪浩的聲音幹澀發顫,他連忙再次深深一揖,語氣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與惶恐,“晚輩……晚輩肉眼凡胎,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是道君聖駕當麵。先前言語無狀,多有冒犯,還望……還望道君恕罪。”
    他身後的夙夜、輕塵、林瀟也慌忙跟著行大禮,一個個心神激蕩,難以自持。麵對這位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他們隻覺得自身渺小如塵埃。
    “誒……又來了又來了。”他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就知道一提名字準會這樣,所以貧道才不愛說,一說出來,好好的人就變得拘謹刻板,無趣得緊,連酒都喝不痛快了。”
    他對著洪浩等人連連擺手,“起來起來,都起來。在貧道這兒,沒那麽多講究。什麽道君不道君的,聽著就累得慌。這兒隻有愛喝酒的老陸……你們再這麽拜來拜去,貧道可真要趕人了啊。”
    洪浩也知他是真性情,不喜虛禮之人,該有的禮數已盡到,再一味誠惶誠恐反而不美。當下也就直了身子,重新落座。
    隻是,一個念頭卻如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起來。
    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前輩……你乃是先天離火之精,萬火之源宗。晚輩……晚輩體內原有一道朱雀離火本源,乃是與晚輩瓜葛羈絆極深的朱雀所留,如今被九天玄女娘娘收去大半,隻剩一絲微弱火種……”
    他抬起頭,懇求道“前輩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不知……不知可否指點晚輩,這離火本源,是否還有……恢複如初的希望?”
    陸壓道人正漫不經心地抿著酒,聞言,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嗤笑一聲道“你這小子,倒是貪心不足。太陽太陰真火,這兩道天地間至陰至陽的本源之力,如今在你體內已達至微妙的平衡,假以時日,陰陽相濟,演化混沌,其威能玄妙,前途不可限量,乃是古往今來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天大機緣。”
    “你倒好,捧著金碗要飯,守著金山哭窮。有了這般造化,卻還對那區區一道朱雀離火念念不忘?須知貪多嚼不爛啊。”
    洪浩被他說得臉頰微熱,卻並未退縮。
    “前輩所言,晚輩豈能不知?太陽太陰之力確是曠世機緣。但……朱雀於我,是情同骨肉的父子至情。朱雀離火,不僅是力量,更是我們父子之間感應的橋梁,是刻在神魂裏的印記……”
    他的目光直視陸壓“前輩若有法子,能令離火複蘇,重續感應……晚輩情願舍了這身太陽太陰的混沌根基,散去這一身修為,重頭再來,亦在所不惜。”
    此言一出,旁邊的夙夜,輕塵等人皆麵露驚容,想要勸阻,卻見洪浩神色決然,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陸壓道人聞言,並未立刻回答,而是伸出右手,拇指在其餘四指指節上飛快地掐動了幾下。
    幾息之後,他緩緩停下動作,輕輕歎了口氣,“癡兒……”陸壓道人輕輕吐出兩個字,“世間萬般情緣,皆有定數,強求不得,亦強斷不得。”
    他指了指洪浩的心口“那一絲火種猶在,便是緣法未絕。 九天玄女那般神通,若真欲斬草除根,豈會容這星火殘留?她既留了一線,便是天意如此,亦是……她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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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能否恢複,何時恢複,如何恢複……”陸壓道人搖了搖頭,“此乃你與朱雀之間的因果,非外力所能強塑。時機若至,自有感應;機緣未到,徒勞無功。”
    “莫要強求,強求則易生魔障,反損你自身道基,亦會牽連於他。”
    眼見洪浩露出黯然失望之色,陸壓輕聲道“貧道送你八個字——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言罷,陸壓道人不再多言,重新拿起酒碗,仰頭將其中殘酒一飲而盡。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把橋過,鈴兒響叮當……”
    就在此時,伴隨清脆童聲,一個約摸五六歲的粉嫩孩童蹦蹦跳跳出現在眾人眼簾。
    “老陸頭,老陸頭。”
    看來這孩童與陸壓相熟,還未走到便扯開嗓子大喊。
    待他推開竹籬笆,抬頭瞧見洪浩眾人,一下子便張大嘴巴,顯得有些驚訝,好奇打量眾人。
    陸壓不以為意,笑道“小清子,你著急忙慌叫啥?”
    叫做小清子的孩童這才回過神來,“呃……爺爺他們要打牌,三缺一,叫我來喊你去湊個數……”
    陸壓卻仰頭哈哈一笑“什麽湊數,必是幾個老東西又想打劫我罷了,今日可不成,你看我這有客人走不開。”
    洪浩立刻起身恭敬道“前輩有事盡管去辦,我等不敢叨擾。”
    陸壓聞言,卻是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一臉肉痛道“不去不去,那幾個老家夥,牌桌上一個個精得跟猴似的,專坑我這個老實人。貧道這點家底,都快被他們刮幹淨嘍,絕不再做送財童子。”
    洪浩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由一動。自己在運氣這一塊,有賭無輸,當真是不遑多讓。卻不知在這方壺仙境,自己這滔天運氣是否還管用?
    但見陸壓前輩如此痛心疾首,又承蒙他厚賜,便生出了相助之心。
    他當下拱手,誠懇道“前輩,晚輩倒是想去見識一番。不瞞前輩,晚輩運氣尚可,若前輩信得過,不妨讓晚輩代你前去,或可……贏回些許彩頭,以報前輩贈寶指點之恩。”
    陸壓道人一聽,眼睛頓時亮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洪浩幾眼,“哦,倒不知小友還有這本事?運氣好?有多好?”
    洪浩福至心靈,也顧不得形狀,諂媚道“晚輩隨便一落,便落到方壺仙島,到了島上,第一個遇見之人便是前輩你……你講這運氣算不算好?”
    他這番話,將陸壓高高抬起,結結實實拍了一回馬屁。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便是上古先天離火之精的陸壓,聽罷也是哈哈大笑,顯見十分受用。
    陸壓道人一臉得意“既然如此……那倒不妨一試。”說罷伸手在懷裏摸索了半天,最終掏出了三枚看起來古樸無比的圓形方孔銅錢。
    他將這三枚銅錢鄭重地放在洪浩掌心,歎了口氣道“喏,這可是貧道壓箱底的最後三枚如意通寶了,你拿去吧,贏了最好,輸了……輸了也就當貧道買個清淨,省得那幾個老東西時常惦記。”
    洪浩接過這三枚觸手溫潤、卻感應不到任何靈力波動的古錢,隻覺得責任重大,肅然道“前輩放心,晚輩定當謹慎行事,盡力而為。”
    “好,那就看小友造化。”陸壓拍了拍洪浩的肩膀,又對那粉嫩孩童道“小清子,你帶他去吧,反正都是一群認錢不認人的老東西。”
    小清子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洪浩,又看了看他手裏的三枚銅錢,脆生生應道“好,包在我身上,這位……大哥,請隨我來。”
    陸壓又對夙夜幾人道“你們在此守候還是隨他去看個熱鬧,但憑你們自便。我會在此幫你們照看這小子。”說罷一指謝籍。
    幾人自然是想要跟著洪浩去見識一番,就算幫不上忙,壯壯聲勢助助威也是好的。
    洪浩將三枚如意通寶小心收好,便帶著夙夜幾人,跟著那蹦蹦跳跳的孩童,離開了紫竹林小院。
    陸壓道人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優哉遊哉地重新坐下,拿起紫玉葫蘆美滋滋倒了一碗,低聲自語道“嘿嘿,有意思……讓那幾個老家夥也嚐嚐走背字的滋味兒…… 可別把他們的老底都贏光嘍,那可就不好玩咯……”
    說罷,他瞥了一眼還在竹椅上酣睡,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的謝籍,搖了搖頭,繼續自斟自飲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那一江春的酒力終於散去大半,又或是毛驢打了個響鼻驚擾了他,謝籍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咂咂嘴,揉著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
    “呃……頭好痛……”他捂著依舊有些發脹的腦袋,茫然地環顧四周。
    紫竹林,小院,石桌,竹椅……環境眼生得很。小師叔呢?小炤姨呢?怎麽一個人影都不見?隻有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看起來懶洋洋的邋遢道士,正背對著他,坐在石桌旁,時不時拿起酒碗抿上一口。
    謝籍不認得這道人,卻認得道人腰間這個紫玉葫蘆——這不就是先前大家合力擊潰四大天王,他們敗走時爆出來的酒葫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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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心頭猛地一緊。紫玉葫蘆怎生會在這道士身上?小師叔他們人呢?難道……出事了?
    想到此處,他噌地一下跳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麽禮數,衝到陸壓麵前,指著那紫玉葫蘆,氣勢洶洶。
    “狗日的,你是哪個?我的葫蘆怎生在你手裏?你把我小師叔他們怎麽樣了?”
    陸壓慢悠悠地放下酒碗,抬起眼皮懶懶地瞥了謝籍一眼,臉上露出一副驚訝又帶著幾分無辜的表情。
    “你醒了。”他摸了摸下巴,錯愕道“什麽他們……貧道不曾見過。”
    他伸手指了指院外“貧道前幾日在在外行路,隻見你一人醉倒在路邊,身邊就放著這個葫蘆。”他拍了拍腰間的紫玉葫蘆,歎了口氣“喊也喊不醒你,看你可憐,好心用我的驢把你馱回來,讓你在這院子裏睡個安穩。”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道晴天霹靂,驚得謝籍魂飛魄散。
    “什麽……”謝籍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渾身劇震,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幾乎站立不穩。
    他開始用力回憶自己醉倒前的情形。當時已經擊潰了四大天王的法相,還無意中爆了他們的儲物袋,掉了滿滿當當一山穀的各種寶貝。
    自己尋到這紫玉葫蘆,聞著酒香,就嚐了兩口……再後來就什麽都不知曉了。
    莫不是那四大天王又尋到厲害救兵,調頭殺了一個回馬槍,小師叔他們已遭不測,自己因為爛醉躲過一劫——若是小師叔他們安好,決計不會丟下他不管不顧。
    想到此處,謝千歲不禁悔恨交加。
    “小師叔……”他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我喝醉了……對,我喝醉了……但小師叔他們……他們怎麽會不見了呢?怎麽會……怎麽會……”
    他越想越怕,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可怕的畫麵,都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身死道消。
    “小師叔……你們在哪兒啊。”謝籍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瞬間糊了滿臉,毫無形狀,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幹嘛要喝那勞什子酒,喝得爛醉如泥……要是我醒著,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嗚嗚嗚……小師叔……你們可不能有事啊……你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我怎麽跟師祖和師娘交代啊……嗚嗚嗚嗚……”
    都講關心則亂,這小子平日冷靜聰慧,機敏過人,動了情一般沒了腦子——那石桌上,眾人飲酒的粗碗都還不曾撤去,他若冷靜些,數一數數也能瞧出端倪。
    他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真情流露,當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陸壓道人在一旁看著,嘴角微微抽動,強忍著差點沒笑出聲來。他趕緊端起酒碗假裝喝酒,掩飾住臉上那抹促狹的笑意。
    心裏暗想這小子,倒是個重情重義的,哭得還挺實在。
    謝籍哭了一陣,突然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扭頭就要往外衝。
    陸壓趕緊一把將他拉住,“小子你這是要作甚?”
    “狗日的,你莫要拉我,老子要去給小師叔他們報仇。”謝籍眼露凶光,殺氣騰騰。
    陸壓一愣“我瞧見你時,周遭並無他人,也無打鬥痕跡,你這是要去尋哪個報仇?”
    謝籍一梗脖子,“總是佛家做下的事情,老子自然是去找佛門報仇。”他想反正最後對戰是四大天王,佛家總逃不脫幹係。
    陸壓驚愕道“你比你小師叔他們厲害麽?倘若你小師叔他們真是被佛家打殺,你篤定能替他們報仇?”
    謝籍全然不顧,紅著眼嘶聲道“放開,我殺得一個算一個,殺不過死了也好,正好去尋小師叔他們。”
    他用力想要掙脫,但陸壓拉他,他豈能掙脫。
    陸壓這才嘻嘻一笑“適才相戲耳,小子莫要衝動,你師叔他們無事……”
    “什……什麽?!”謝籍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陸壓,臉上的淚水鼻涕都忘了擦。
    “相戲?狗日的,你個龜兒子,砍腦殼的老雜毛。”他並不相信,指著陸壓的鼻子,什麽禮數修養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潑辣市井的罵人話如同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
    “我日你先人板板,這種玩笑也是能開的?老子……”他說到傷心處,又是一陣哽咽,但隨即被更大的怒火淹沒“你個狗日的,莫要以為救了我就能隨便拿捏,老子不稀罕你救。”
    麵對謝籍這劈頭蓋臉,唾沫橫飛的痛罵,陸壓非但沒有絲毫動怒,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行了行了,貧道懶得跟你這渾小子一般見識。你小師叔洪浩,帶著一群美人,跟著小清子,去陪幾個老家夥打麻將去了……說是要替貧道贏點家當回來。”
    “打……打牌?”謝籍徹底傻眼了,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這……這畫風轉變也太快了吧?從以為天人永隔的悲痛,到懷疑被戲弄的憤怒,再到……得知小師叔他們是去……打麻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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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他還是不知眼前人便是陸壓,不過對方講出了小師叔名字並無差錯,當下半信半疑道“都是你在講,何以為證?”
    陸壓便把先前的事情講了一回,又指了指石桌,“動動你的豬腦子好好看看,這桌上幾個碗? 要是就我一人,貧道用得著擺這麽多碗喝酒?”
    謝籍被他說得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石桌。果然,粗陶碗足足有五六個,明顯是多人飲酒的痕跡。他剛才心急如焚,悲痛欲絕,竟然完全沒注意到這個明顯的破綻。
    “前……前輩……”謝籍結結巴巴,羞愧難當,“晚輩……晚輩剛才……豬油蒙了心,有眼無珠,口不擇言……冒犯了前輩……還請前輩……大人不記小人過……”
    陸壓道人揮了揮手,渾不在意“罷了罷了,看你哭得真情實意,罵得也夠潑辣鮮活,比那些整天規規矩矩,死氣沉沉的家夥有意思多了。貧道許久沒聽過這麽……接地氣的罵腔了,還挺提神。”
    他指了指旁邊的竹椅“別杵著了,坐下吧。既然醒了,陪貧道喝兩碗,等你小師叔他們贏錢回來。說不定啊……”陸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他們還能給咱們帶回來不少好東西呢。”
    謝籍依言訕訕地坐下,接過酒碗,赧然道“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不知此處是何地界?”
    “此處是方壺,貧道叫陸壓。”這一回陸壓回得爽快。
    謝籍就是謝籍,他一旦恢複清醒,那腦筋比誰個轉得都快。
    陸壓的話他聽得分明,嚇得手中剛端起的碗哐當失手落地。旋即他屁股從石凳上一滑,撲通跪地,不由分說便“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動作一氣嗬成,流暢無比。
    隻見謝籍猛地抬起頭,臉上哪還有半分之前的羞愧和訕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誇張,近乎諂媚的激動,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他捶胸頓足,表情痛心疾首“晚輩早就該想到的,放眼寰宇,除了你老人家,還有誰能有這般從容灑脫?還有誰能有這般視萬物如芻狗的逍遙 ……”
    “晚輩自幼便知道君的赫赫威名與無上神通,那斬仙飛刀出,大羅金仙也須閉目等死 。那釘頭七箭書現,萬裏之外亦可咒殺強敵 ……端的的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
    “然而道君最教小子敬服的,卻是這心胸氣度 ,更是堪比宇宙……方才晚輩那般混賬無禮,口出汙言,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就將晚輩挫骨揚灰了……道君非但不以為忤,反而誇讚晚輩罵得鮮活 ……這是何等的胸襟境界……晚輩對道君的敬仰之情,當真如那滔滔天河之水,連綿不絕,又如方壺仙島之雲海,洶湧澎湃。”
    他一通連珠炮似的馬屁,辭藻華麗,語氣誇張,卻又結合了剛才發生的實際情況,拍得是又響又準。
    饒是陸壓道人見多識廣,早已超脫名利,此刻也被謝籍火力全開的奉承得心花怒放,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顯然極為受用。
    “起來起來,”陸壓心情大好,虛抬了一下手,“別跪著了,看著眼暈。貧道就喜歡你這股子機靈勁兒和……真實不做作的潑辣勁兒。”
    謝籍偷眼觀瞧,見陸壓道君眉眼帶笑,顯然心情極佳,眼珠一轉,心知時機已到。
    於是,他臉上堆起更加諂媚的笑容,搓著手,試探著問道“道君前輩……你看……晚輩資質愚鈍,修為低微,今日能有幸得見你真身,實乃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這個……不知前輩能否……看在晚輩這份誠心……隨便指點晚輩一二……讓晚輩也能沾沾無上的仙氣兒……日後出去,也好跟人吹噓吹噓,說是得了陸壓道君的一絲半點傳承……那晚輩真是……真是死也瞑目了。”
    陸壓道人何等人物,豈能不知他這點小心思?但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謝籍這番話,確實說得他身心舒暢。
    他斜睨了謝籍一眼,故意拉長了聲音“哦——,想學點東西?”
    “是是是……”謝籍忙不迭地點頭,“你老人家隨便漏點給小子,小子便終身享用不盡。”
    “那你可有心儀之術?”
    “釘頭七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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