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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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天大的買賣?”倪震獄來了興趣,示意謝籍繼續。
謝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此事關乎青丘深處的一樁上古秘藏,若能得手,其收益……足以讓我等皆超脫此界束縛,甚至直達長生大道……”
他沒有直接提及均墟和五柱,而是用更具誘惑力的上古秘藏,長生大道來吸引對方。
對於玄丘府這等古老世家而言,單純的財富或許已不足以讓其心動,但涉及青丘核心之地的機緣和長生的可能,絕對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倪震獄聞言,眼中精光爆射,身體微微前傾,顯然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不過青丘二字,似乎還是讓他頗為躊躇。
他緊緊盯著謝籍,片刻後才緩緩道:“謝道友此言當真?不知具體是何秘藏?又須我玄丘府如何配合?”
謝籍眼見他上鉤,莞爾一笑:“家主無須緊張,此事並無風險……敢問家主,家中可還有活了悠長歲月,為了庇護兒孫,尚未……尚未渡劫飛升的老祖?”
他這話問得巧妙。所謂“為了庇護兒孫尚未飛升”,不過是修仙界心照不宣的客氣說法。
實則世間這等大家族,無論人族妖族,哪家沒有一兩個修為卡在關鍵瓶頸,千年萬年不得寸進,眼睜睜看著同輩甚至晚輩紛紛證道而去,自己卻隻能留守家族,美其名曰鎮宅老祖的倒黴蛋子?這些老怪物往往因境界停滯而心有不甘,對任何能助其突破的機緣都最為熱衷。
“謝道友此話何意?莫非這筆買賣,還需驚動族中長輩不成。” 他語氣中帶著遲疑,顯然在權衡是否值得為此事去打擾那些通常不理俗務的老祖。
謝籍暗忖你家若沒有老不死,我還給你講個錘子。
當下笑容更盛,“倪家主明鑒。實不相瞞,我夫婦二人所得的那樁機緣線索,牽涉極古,若不是對青丘地界極為熟悉,見識廣博,通曉上古軼事的前輩高人,恐怕難以解讀。若貴府確有這般博古通今的老祖,我等願誠心做成這樁買賣,若暫無合適長輩可請教……”
“今日拜會,權當交個朋友,這些薄禮還請放心收下,並不相幹。”
倪震獄目光閃爍,心中急速盤算。
對方目標明確,直指家族最古老的底蘊,所圖定然不小。但對方表現出的不強求態度,以及之前展現的闊綽手筆,都暗示其並非兒戲,背後可能真有重大發現。
片刻權衡後,倪震獄終於緩緩點頭,聲音壓低:“不瞞道友,我玄丘府確有一位玄叔祖,輩分極高,於青丘舊事……所知甚詳。隻是他老人家常年閉關,性情……有些怪異孤僻,等閑不願見客。”
“我這樁買賣,想必他老人家極有興趣。”謝籍篤定道。
他不再繞彎子,“實不相瞞,我夫婦二人機緣巧合,得了一卷殘破不堪的上古秘籍。其上隱約記載,在那青丘聖地的某處,有一處古老遺跡,名為均墟。”
他刻意停頓,偷瞄一眼倪震獄的反應,見其屏息凝神,才繼續道:“那均墟之地,最顯著的標誌,便是五根頂天立地的巨大石柱,而寶藏正是深埋在五柱之下。”
“秘籍記載,那下方埋藏的,是一壇……自開天辟地之初便存在,未曾消散的‘先天造化本源氣’。此氣神妙無窮,修士得之,無需苦修,可立地成就仙道果位;妖族得之,更能淬煉血脈,返祖歸源,擁有媲美遠古始祖的無窮潛力……說是一步登天,毫不為過。”
謝大天才深諳說謊胡謅之道——這番說辭真真假假,將均墟,五柱,這些真實目標包裹在先天造化本源氣這個極具誘惑力的虛構寶藏之外。任誰都要點頭稱是。
倪震獄呼吸陡然粗重了幾分,手指不由得捏緊了座椅扶手,顯然心神劇震。
一步登天,返祖歸源,這對任何修行者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渴望提升血脈,重現先祖榮光的古老妖族世家而言。
謝籍趁熱打鐵:“我們所須的,僅僅是請倪家主請出家中老祖,為我們指點一下那五柱可能存在的方位區域。至於後續如何潛入青丘,如何取寶,皆由我夫婦自行承擔風險,絕不再勞煩貴族。”
他最後拋出了最誘人的條件:“若僥幸成功,所得先天造化本源氣,我夫婦隻取七成,剩餘三成,歸倪家所有……家主以為如何?這筆買賣,可是包賺不賠,倪家幾乎無需付出任何代價,便可坐享其成。”
倪震獄的心髒砰砰狂跳。對方的要求聽起來確實簡單——隻是請教老祖宗一個可能的地點信息。而回報,卻是難以想象的豐厚,風險幾乎為零,而收益大得驚人。
他沉默片刻,聲音有些幹澀:“先天造化本源氣……此事太過驚人。那卷秘籍,可否容倪某一觀?” 他終究是老狐狸,想要先驗證一下。
謝籍早料得會有此舉,卻見他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本皺巴巴的小冊子——正是小師叔要他端詳破譯的那本不知何種文字所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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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冊子古舊殘破,又滿是歪歪扭扭的曲線,任誰也瞧不出絲毫端倪。拿來糊弄卻是再好不過。
“請倪家主端詳。”說罷裝作小心翼翼,隨便翻開一頁攤到倪震獄麵前。
果然,倪震獄一見,自然也是不識,但見小冊子年月久遠,殘破不堪,又滿是玄奧文字,當下立刻深信不疑。
“好。”倪震獄猛地一拍扶手,下定決心,“此事,我玄丘府接了。我這就去後山禁地,求見玄叔祖……二位請在此稍候。”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廳外傳來一陣緩慢而略顯拖遝的腳步聲,“叔祖,慢點……這邊請。”
隻見倪震獄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位老者緩步走入客廳。這老者須發皆白,身形佝僂,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眼神有些渾濁,似乎對周遭的一切反應慢半拍。
“玄叔祖,這兩位是東海來的道友,有……有古事想向你請教。”倪震獄大聲介紹道。同時向謝籍二人指了指自己耳朵,意思老人家耳朵不太好,須大聲講話。
“東海?東海的事情我清楚……”玄叔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在謝籍和林瀟身上掃過,含糊笑了笑,“都講哪吒和敖丙不對付,其實二人皆有龍陽之癖,如膠似漆……兩邊家中反對才有後來之事。”
謝籍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涼了半截,這老人家不但耳背,還張口便胡謅,今日恐難有收獲。
倪震獄有些尷尬,低聲對謝籍道:“謝道友見諒,玄叔祖年事已高,有時思緒不太連貫。但族譜對玄叔祖記載評語為——‘人老實,話不多。’你莫管其他,隻問青丘之事即可。”
謝籍聞言,想著來都來了,有栆無棗打三杆,便開口問道:“大爺,你可知青丘的五根柱子?”
“五根什麽?”
“五根柱子。”
“什麽柱子啊?”
“五根柱子啊!”
“五什麽柱?”
謝籍哭笑不得。這老人家能做鎮宅老祖不是沒有道理,這般人物上去,天庭恐也不好安排。
他對著倪震獄苦笑道:“尊祖的評語,恐是‘人老,實話不對’方對。”
倪震獄也頗為著急,這麽一樁包賺不賠的好生意,恐怕就要化為烏有。
見謝籍與玄叔祖的溝通宛如雞同鴨講,陷入僵局,林瀟輕輕拉了拉謝籍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走到玄叔祖麵前,並未像謝籍那樣提高音量,聲音輕柔舒緩:“玄叔祖,“我們聽說青丘那邊風景特別美,還有好多漂亮的狐狸,是真的嗎?”
玄叔祖渾濁的眼睛眨了眨,咧開嘴笑道:“是真的,青丘是挺好看的……山美水美……十裏桃花……那裏的狐狸更美。”
林瀟耐心引導,“真的麽?那青丘一定是個好地方。玄叔祖,你年輕時肯定去過很多地方吧?青丘那麽大,有沒有什麽特別奇特,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山啊?”
玄叔祖歪著頭,努力回憶著,“奇特的……山……有啊,有座山,怪得很。”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聲音也清晰了些,“遠遠看著……不像山,倒像是……像是誰把五根大蘿卜……不對,是五根大手指頭,插在了地上。對,五指山,就叫這名兒。”
謝籍在一旁聽得精神一振。到底是女子心細,滄海桑田,遠古的五根巨柱,經過變化,成為五座高山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情急之下竟是沒想到這一層。
林瀟心中也是一喜,但麵上依舊保持著好奇:“五指山,聽著就好神奇,那山很高吧,你上去過嗎?”
“高,高得很。”玄叔祖似乎被勾起了當年的冒險回憶,“沒……沒敢上去。那地方,邪門兒……靠近了就心慌,喘不上氣……我們那會兒年輕,膽子小……”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喃喃道:“那會兒……要不是為了躲巡邏的狐狸兵,我也不會跑到那荒山野嶺去……還遇見了……唉……”
林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絲情緒變化,她放柔了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玄叔祖,你是不是……在青丘遇到過什麽特別的人?或者……特別的事?”
玄叔祖抬起頭,看了看林瀟溫婉秀美的臉龐,忽然歎了口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咯……那會兒,我偷偷溜進青丘,想找些罕見的礦石,結果被巡邏的狐族侍衛發現,追得我滿山跑,後來,躲在一個山洞裏,遇到了一個……一個狐族的姑娘。”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她……她沒揭發我,反而幫我躲了過去。她說她叫……叫阿沅。我們……我們後來還見了幾次麵……她還送了我一樣東西……”
說著,玄叔祖顫巍巍地從懷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塊用紅繩係著、色澤溫潤的白色玉佩。那玉佩造型古樸,上麵雕刻著簡單的雲紋。
“她說……戴著這個,過那條大河的時候,就不會被發現了……”玄叔祖摩挲著玉佩,臉上露出孩童般純真又帶著遺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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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家裏不同意,說門戶有別,族規難容……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這玉佩,我也再沒用過……本想找機會還給她……”
他將玉佩遞向林瀟,眼神懇切:“閨女,你……你們要是能去青丘,幫我把這個……還給阿沅吧……就說是……玄丘府的那個傻小子……謝謝她當年的救命之恩……也對不起她……”
林瀟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也對這段往事不勝唏噓。不是所有妖都能活他這般年歲,那個叫做阿沅的狐族女子,恐怕早就化作泥土。
她鄭重地雙手接過玉佩,柔聲道:“玄叔祖,你放心,如果我們有機會見到那位阿沅前輩,一定幫你把話和玉佩帶到。”
這不過是安慰之舉罷了。
玄叔祖欣慰地點點頭,又沉浸到自己的回憶中去了。
倪震獄親自將謝籍和林瀟二人送出倪府大門。
“倪家主放心,若老人家所講五指山便是那五根巨柱,當真挖出寶貝,我夫妻決計不會食言。”
謝籍一臉誠懇,信誓旦旦。“不過……這一切還隻是推測,若二者並非一處,或者並無寶貝,謝某也無可奈何。”
“這個我理會得。”倪震獄點頭應承,“那就祝賢伉儷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這邊緋月帶著小炤,飛越界河之後,並未在邊緣地帶停留,而是徑直向著青丘最深處飛去。
越往深處,景致愈發奇絕。腳下是連綿起伏的蒼翠山巒,漫山遍野盛開著永不凋零的桃花,如煙似霞,將天地都染上一層粉暈。
清澈的溪流如同玉帶,蜿蜒穿行於山穀之間,潺潺水聲與偶爾傳來的清脆鳥鳴相和,更顯幽靜。
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樓閣等各色建築,巧妙地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不見絲毫匠氣,隻有一種沉澱了萬古歲月的雍容與華美。
偶爾可見一些狐族身影掠過,皆氣息純淨,儀態優雅,遠非外界雜狐可比。越往中心區域,遇到的狐族血脈似乎越高貴,流露出的氣息也越發強大。
小炤心中暗歎,不愧是狐族聖地,果然氣象萬千。
最終,緋月帶著小炤降落在一處位於巨大桃林深處的雅致院落前。院落被一道無形的結界籠罩,環境清幽,靈氣充沛。
“小刀妹妹,你初來乍到,暫且在此處歇息。”緋月語氣依舊柔和,“此地清靜,適合修行。若無要事,莫要隨意走動,青丘規矩多,免得衝撞了哪位前輩,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話看似關心,實則是明確的軟禁和監視——在未徹底弄清楚小炤身份之前,緋月自然不會放心。
小炤心知肚明,麵上卻露出感激和些許局促:“多謝仙子安排,小妖定當謹守本分,絕不亂走。”
緋月滿意地點點頭,又吩咐了院中兩名看似侍女,實則氣息不弱的狐族女子幾句。
安排妥當後,緋月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著青丘最中心那座最為宏偉,也散發著最強威壓的宮殿群飛去。
……
青丘核心,天狐殿。
殿內不似外界想象的那般金碧輝煌,反而顯得古樸清雅。四壁鑲嵌著能匯聚靈光的月光石,柔和的光暈照亮了整個空間。
中年文士——也就是傳說中的渡劫大妖,青丘之主,正負手立於一幅巨大的青丘山水圖前,似乎在沉思。
“父親。”緋月步入殿中,恭敬行禮。
天狐轉過身,麵容儒雅依舊,目光溫和卻深邃:“月兒回來了。萬妖城情況如何?”
“回父親,女兒已按你的吩咐,與城主府交涉過,他們承諾會加強巡查,尤其是對人族修士的盤查。城門也已按計劃即將關閉。”緋月匯報著此行結果,語氣平穩。
天狐微微頷首:“嗯。近來天機混沌,似有變數將生,謹慎些總是好的。”他看似隨意地問道:“你在城中,可曾察覺什麽異常?或遇到什麽……特別的人?”
緋月心中莫名一跳,腦海中瞬間閃過胡小刀那雙清澈卻又讓她看不透的眼睛。
一種微妙的直覺,或者講是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念頭,讓她下意識地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她覺得這個胡小刀身上定有秘密,在自己弄清楚之前,不宜讓父親知曉,以免橫生枝節,或者……被父親直接插手。
她一直都想替父親分憂,想讓父親瞧見她的成長,讓父親知曉她配得上是他的女兒。
雖然,她隻是一隻地狐。
於是,她麵色如常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隨意:“並無什麽特別之事。城中依舊是那般魚龍混雜,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鬧事,也被女兒隨手打發了。人族修士倒是見了幾個,皆是碌碌之輩,不足為慮。”
天狐深邃的目光在女兒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並未察覺異常,隻是淡淡囑咐道:“沒有便好。非常時期,你也要多加小心。下去休息吧。”
“是,父親。”緋月暗自鬆了口氣,恭敬退下。
待緋月離去後,天狐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幅山水圖,指尖無意識地輕叩著玉質的畫軸,低聲自語,聲音微不可聞:
“異數已生,卻不知應於何處……月兒,但願你的隱瞞,不會誤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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