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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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師叔呢?”
    謝籍第一個反應過來,環顧四周,臉上那點得意瞬間被驚愕取代,“怎麽……小師叔怎麽沒一起返回。”
    這縮地成寸符,也是在方壺仙島上那個符籙高人處得的機緣,他一直沒有對大家明言,原是帶點促狹驚喜的意思。
    這符籙功效類似時空裂縫,瞬間傳送千裏萬裏之外。不同之處在於:一是如子母錢一般,要有人在彼端施展;二是功效並不持久。
    他想著就算九九生死關頭的絕境,他們這一群人一擁而上,便是大羅金仙手底下也篤定能把人搶回來,十息之數,綽綽有餘。
    但眼下似乎是玩脫了。
    謝籍兀自不信,還恐是返回落地稍有差池,又把客棧裏裏外外走了一圈,依舊不曾瞧見洪浩身影。
    “不應該啊……”謝籍撓撓頭嘟囔道,“這符籙雖是初次使用,但我推演過無數次,絕不該出這種紕漏。”
    “那眼下你做何解?”夙夜將老雜狐往地上一扔,“小子你這符籙恐有不穩之處,洪老弟多半還在原處,並未傳回。”
    “這符籙是上古秘法煉製,符力強悍……”謝籍沉吟道,“除非是小師叔自己運力抵抗,或者還有一種情形……”
    “什麽情形?”
    “那就是有更為強大的外力壓製符力。”
    想到此處,謝籍一下子轉過彎來,對著九九急聲道:“小姑姑,你探查五指山,可有發現蹊蹺之處?”
    九九聽罷一愣,望一眼繾綣,旋即幽幽道:“蹊蹺之處……那可太多了。”
    說著將自己在五指山所見所曆仔仔細細講了一回。
    眾人聽罷皆是暗自嗟歎,這五指山果然不同凡響。
    “我瞧見師兄最後是朝著五指山方向而去。”輕塵心細,“恐是想抵近些端詳,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師兄進了九九所言的五指山覺醒的力量範圍……幹擾了符力。”
    這麽講來,的確是極有可能。
    “那這樣的話……”九九焦急道:“洪大哥一個人豈不是十分凶險?”她自己才經曆過,知曉那遠古力量的強大可怕。
    “那也未必。”林瀟卻還冷靜,寬慰道:“講機緣氣運,我們在場所有人都不及洪公子萬一,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莫拿尋常心思揣度洪公子。”
    這倒也是實言,洪浩的滔天氣運,便是才認識的九九也知曉。
    夙夜大手一揮,“罷了罷了,林姑娘這話,老娘是信的。老弟既然沒回來,自然有他沒回來的道理,眼下還是做好手頭之事。”
    說罷望著地上兀自昏迷的老雜狐,對九九道:“你講是他帶你去五指山,眼下卻被那勞什子灰霧邪祟侵襲附體了?”
    九九連忙點點頭,“正是,他隻是一個可憐老雜狐,並無錯過,還幫我尋到五指山,你……你可小心些,別把他弄殘弄死了,那樣我須不得心安。”
    她知曉這一群牛鬼蛇神,個個都是修為高深的怪物,想要滅殺灰霧邪祟原是輕而易舉,難就難在這邪祟眼下已經附體老雜狐,想要保全他卻不容易。
    繾綣經過一陣調息,眼下也恢複許多。講來她修為也不弱,不過是分神之際被老雜狐偷襲得手才至如此,故而分外氣惱。
    按她的脾性,平日也還算溫和,或講不屑與底層雜狐計較,總還維持個親善模樣。但倘若惹惱,那卻是手起刀落,懶得廢話。
    故而在她看來,九九講的純純多餘——這老雜狐一把年歲,便是沒有邪祟附體,也沒幾年光景好活,哪裏還須婆婆媽媽管他死傷,一殺了之簡單痛快。
    早死早投胎,反正雜狐本也活得也潦草潦倒。說不得早點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便成了靈狐玄狐,再好好活一場。
    她不知眼下可以與她分庭抗禮的地狐胡九九,前幾日還是她瞧不上眼的小雜狐。與老雜狐同為底層,自然不會與她一般心思。
    不過她眼下算是被捉,自身難保,隻能默不作聲,瞧這一群人如何處理這打死容易,想要無傷滅殺卻棘手的難題。
    卻見夙夜笑道:“我老弟果然不曾看錯,他講九九你骨子裏還算善良,你這般講話老娘也知你還不曾忘本……呃,這老雜狐雖然老是老些,總歸是條命,不該遭此無妄之災。”
    九九連連點頭。她知曉自己無比幸運,完成了從雜狐到地狐的跨階飛躍。
    天底下雜狐,任誰都希望自己是胡九九,但其實九成九的雜狐一輩子都隻是從小雜狐到老雜狐罷了。
    夙夜講罷,便一把抓住老雜狐後脖處將他拎了起來。她身材高挑,老雜狐卻低矮瘦小,被她一把便雙腳離地懸在半空。
    旋即便是一陣猛烈亂搖。
    “唔……”老雜狐悠悠轉醒,渾濁的老眼緩緩睜開。當然,那眼中卻並非平日的怯懦與惶恐,而是閃爍著一種冰冷扭曲,充滿惡意的幽光,與他的年歲和身份格格不入。
    顯然,此刻操控這具軀殼的,已是那灰霧中的邪祟意識。
    “哎喲,醒了。”夙夜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帶著幾分霸氣,“小東西,聽得懂人話吧?趕緊從這老家夥身子裏滾出來,老娘可以考慮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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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繾綣瞧得目瞪口呆,這群人怪有意思,還與邪祟辦交涉。
    那被附體的老雜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笑,聲音嘶啞難聽:“叫我出來?嗬嗬,你講得輕巧。本尊的老巢已被那五指山的光柱毀去,離開這具肉身,又能去往何處?”
    它頓了頓,幽光閃爍的眼睛轉向一旁的九九,帶著怨恨道:“更何況……若非這小丫頭帶著這老廢物闖入本尊的寂滅塵域,又與本尊爭鬥,驚醒了那沉睡的先天之靈,本尊何至於落到這般田地……想讓我放手,休想。”
    它倒是會倒打一耙,將責任全推到了九九身上。
    夙夜聞言,眉頭一挑,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燦爛,隻是那笑容裏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喲嗬,還挺橫,意思是沒得談咯。”
    邪祟操控著老雜狐的麵皮,擠出一個猙獰的表情:“除非……你們能給本尊找一具更合適的肉身,或者……重新給本尊找一處風水寶地。”
    它似乎吃準了這群人不會為了滅殺它濫殺無辜。
    給它重找肉身自然不可能。“風水寶地……”夙夜眼珠子一轉,像是想起什麽,拿出明晃晃雪亮亮的宣花大斧,“你瞧這個怎樣?”
    老雜狐抬眼一瞧,嚇了一跳,這斧頭凶戾之氣比它還猛,這哪裏是風水寶地,自己進去怕是要給這斧子當養分。
    “你想得倒美,本尊便與這老廢物同生共死也決計不去……有本事,你們就連他一起滅了。”
    夙夜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銳利如刀:“給你臉了是吧?真當老娘是跟你商量?”
    “你能怎地?”老雜狐露出一個猙獰得意笑容,“我與這老廢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夙夜冷哼一聲,不再廢話,口中低喝一聲:“小豬崽子,出來幹活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柄看似平平無奇的宣花大斧,驟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斧身之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起一層淡淡的血光。
    緊接著,一個胖乎乎,粉嫩嫩,隻有拳頭大小的小豬虛影,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從斧麵上浮現出來。這小豬虛影看似憨態可掬,但一雙血紅小眼睛裏卻閃爍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凶戾與貪婪的光芒。
    這正是夙夜宣花斧的器靈。當日在葬兵洞吞噬了無數煞氣與凶魂的凶兵之靈。
    “哼唧——”小豬虛影好奇地看向被夙夜拎著的老雜狐,鼻子抽動了兩下,像是聞到了什麽極其美味的東西,小眼睛裏頓時爆發出興奮的光芒。
    那附體老雜狐的邪祟,在小豬虛影出現的刹那,便感受到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懼——那是一種麵對更高層次凶煞存在的天然壓製。
    “你……你想作甚?”這一回,邪祟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驚惶。
    夙夜根本不答,手指朝著老雜狐眉心一點,對那小豬虛影喝道:“進去,把那髒東西給我啃幹淨,注意點,別傷著這老家夥的魂魄根基。”
    “哼哼——”
    小豬虛影得令,發出一聲歡快的尖嘯,化作一道血光,瞬間便鑽入了老雜狐的眉心。
    “不——”
    老雜狐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口中發出淒厲至極,不似人聲的慘嚎。他雙眼翻白,臉上肌肉扭曲,周身原本彌漫的灰色死寂能量如同沸湯般翻滾潰散。
    顯然,在他體內,正發生著一場殘酷的清剿。小豬器靈正在以一種最為簡單直接,野蠻殘暴的方式,啃食吞噬著那附體的邪祟核心意識。
    此刻夙夜才懶懶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
    果然,不過幾息的工夫,老雜狐身體的抽搐漸漸平息,那淒厲的慘嚎也變成了微弱的呻吟。他周身的灰霧徹底消散,眼中的詭異幽光也黯淡下去,恢複了原本的渾濁與茫然。
    隻見小豬虛影心滿意足地從他眉心鑽了出來,體型似乎又圓潤了一圈,打了個飽嗝,懶洋洋地重新沒入了宣花斧中。
    隨即,她將陷入昏迷的老雜狐扔給一旁的謝籍:“喏,找個房間讓他躺著休息吧,死不了。”
    繾綣大為震撼,這群人……修為高深不講,還極有手段。
    處置完老雜狐之事,眾人便商議下一步計劃。
    “長老莫名失蹤,青丘定然有所警覺……”謝籍沉吟道,說著一指繾綣,“既然她能尋到五指山,那說明五指山位置,青丘那邊也是知曉了。”
    “長老沒有回去複命,青丘之主定會再派人甚至親自前往五指山……若小師叔還在那裏,想要低調行事幾無可能。”
    “小刀姐小炤)還在他們手中。聽說……驗出是九尾天狐,現在已經尊為殿下了。”九九補充道。
    “你們覬覦青丘,究竟意欲何為?”眼下繾綣雖然虛弱,且被拿捏,但終究是核心高層,自然還是想要知曉這群人目的,會不會損害青丘。
    “講來你恐怕不信,其實我們要做的事情,與青丘狐族並不相幹。”謝籍沉默片刻開口道:“但事關重大,我們不敢賭你們會不會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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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故而隻想低調行事,悄悄的來,悄悄的走,連你青丘一片雲彩也不帶走……”他歎一口氣,“隻不過眼下怕是難辦。”
    繾綣長老沉默地聽著謝籍的解釋,目光卻一直若有所思地掃過在場眾人。
    她活過漫長歲月,見過太多爾虞我詐,弱肉強食。
    在青丘,等級森嚴,血脈至上早已是根深蒂固的法則。高階狐族對低階狐族,尤其是雜狐,生殺予奪幾乎被視為理所當然。便如她自己,雖平日維持著表麵的溫和,但內心深處,何嚐真正將那些底層雜狐的性命視作與自己等同。
    可眼前這群人……行事章法詭異,實力深不可測,卻為了一個素不相識,年老體衰,幾乎毫無價值的老雜狐,不惜耗費心力,采用如此麻煩的方式保全其性命。
    這份對微末生命的等視,是她千年修行生涯中極為罕見,甚至可說是……從未真切感受過的。
    良久,繾綣抬起頭,聲音雖仍帶著虛弱,語氣卻異常認真:“謝小友,我……信你們。”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皆是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狐族狡黠聰慧,最難信人。當然,小炤情形特殊,並非常態。
    繾綣認真道:“實不相瞞,起初我對九九小友乃至諸位,皆懷有審視與戒備之心。畢竟,身負星辰之力的陌生地狐,與五指山異變接連出現,任誰也要揣度一番。”
    隨即話鋒一轉,感慨道:“先前在五指山,我被偷襲,九九小友若不管我,便是遁逃的絕佳時機。還有方才……目睹諸位為一垂死老雜狐,不惜大費周章,隻為保全其一線生機……此等心性,絕非大奸大惡之徒所能有。便是妾身……自問也難做到如此地步。”
    “若說先前尚有疑慮,此刻,妾身願意相信,諸位所欲行之事,縱與青丘規製或有衝突,其本心絕非為禍。我雖為青丘長老,但更願信自己這雙千年老眼所見之感。”
    她望向謝籍,誠懇道:“故而,若諸位信得過妾身,不妨將實情相告。妾身在此立誓,隻要此事確於青丘根基無害,於狐族無害,妾身必傾力相助,斡旋於君上麵前,盡力促成此事。”
    謝籍沉吟片刻,目光直視繾綣:“前輩既如此坦誠,晚輩若再遮遮掩掩,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其實眾人皆知,眼下局麵,再想低調行事已無可能,倒不如大方講出。再講,說不得洪浩在五指山已然得手,合劍功成。
    他神色一正,沉聲道:“不瞞前輩,我等所欲行之事,名為合劍。”
    “合劍?”繾綣眉頭微蹙,聞所未聞。
    “正是。”謝籍解釋道,“此事牽連甚廣,具體細節,請恕晚輩不便盡言。但可以告知前輩的是,是要將五行神兵合一,青丘境內五指山,亦即均墟,正是其中關鍵一環。”
    他頓了頓,看向繾綣:“此事成敗,於青丘是福是禍,晚輩等人亦無法斷言。但可保證,我等絕無顛覆青丘,禍亂妖界之心。隻是……此事牽涉之秘,恐怕遠非青丘一族之事所能局限。”
    繾綣聽罷,心中巨震。
    合劍?先天五行神兵?均墟?這些詞匯每一個都蘊含著驚天動地的信息量。她瞬間明白,此事的確遠超她最初的想象,也絕非簡單的對青丘有無妨害所能衡量。
    但正因如此,她反而更加確信謝籍所言非虛。這等秘辛,若非確有其事,尋常人編造都編不出來。
    她沉吟良久,最終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小友坦言。此事確非尋常,妾身明白了。”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既如此,妾身願助諸位一臂之力。與其讓諸位暗中行事,引發不必要的誤會與衝突,不若由我親自引薦,帶諸位光明正大前往青丘核心,麵見君上。”
    “妾身會將今日所見所聞,以及諸位的誠意,如實稟報。至於君上如何決斷……我實不敢保證,但必盡力周旋。”
    她掃視一圈,語氣溫和了些許:“尤其是諸位與殿下小炤)似有淵源,或許……此事尚有轉圜餘地。”
    謝籍深吸一口氣,與眾人眼神交流後,重重點頭:“好,既然前輩如此仗義,我等便恭敬不如從命,隻是要勞煩前輩了。”
    反正青丘總要去的,這般客客氣氣,大家都節時省心。
    “那事不宜遲,不如現在就出發。”
    ……
    卻說在激發縮地成寸符,金光驟盛將眾人籠罩的刹那——
    洪浩已經離五指山較近,看清楚如花朵般排列的五根巨柱。他本欲隨眾人一同撤離,身形已然被符力金光觸及。然而,就在符力即將生效,空間開始扭曲轉換的瞬間,異變突生。
    一股難以形容的古老力量,毫無征兆地自不遠處那五座環形合抱的巨山方向彌漫開來。
    這股力量並非針對性的攻擊,更像是一種沉寂萬古的領域自然展開,其影響範圍內的一切空間法則都受到了絕對的壓製與幹擾。
    洪浩隻覺周身一沉,像是陷入了無形卻堅韌至極的泥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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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原本應該裹挾著他進行空間傳送的符力金光,在這股突如其來的古老力量幹擾下,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時空壁壘,劇烈地波動,閃爍了幾下,隨即如同潮水般從他身上退去。
    他眼睜睜瞧著遠處,眾人伴隨著最終收縮的金光,消失無蹤。
    洪浩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旋即恢複了平靜。他遙遙望向那五座沉默的巨山,感受著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蒼茫威壓與隱晦波動。
    既然走不了,那便探上一探。
    不多時,他已悄然抵達環形山陣的邊緣。站在近處仰望,那五座山峰更是顯得巍峨磅礴,直插雲霄,黝黑光滑的山體上沒有任何植被,隻有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跡。
    山體環繞的中心,是一片極為廣闊平坦的荒地,寸草不生,地麵是一種暗沉的顏色,仿佛被某種力量反複淬煉過。
    他看得分明——隻見在那片看似平坦的荒地正中央,空間並非穩定,而是存在著一種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狀扭曲,如同水麵的倒影被微風拂過。
    就在他揣度之際,毫無征兆,那片百丈範圍的扭曲空間猛地向內坍縮。
    眨眼之間,一個巨大,深邃,邊緣光滑如鏡的圓形洞口,赫然出現在荒地中央。
    洞口之下,並非泥土岩石,而是一片深邃幽暗、不知通往何處的虛無,散發出遠比周圍山體更加古老,更加蒼茫,源自天地初開時的洪荒氣息。
    這洞口出現得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改天換地般的磅礴氣勢。
    洪浩瞳孔驟然收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周身混沌之氣隱現,做好了隨時應對不測的準備。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或能量噴發並未出現。那洞口隻是靜靜地存在著,深邃得令人心悸。
    緊接著,更讓洪浩心神劇震的一幕發生了。
    一點微弱的光芒,自那深不見底的洞窟底部緩緩亮起。那光芒初時如豆,隨即逐漸變亮、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極深之處勻速上升。
    不過數息之間,那光芒已變得清晰可見。洪浩看得分明,那並非純粹的光源,而是一個……人形——一個殘缺不全,由無數細碎光點勉強凝聚而成的人形虛影。
    那虛影看不清麵容,甚至看不清具體的四肢輪廓,整體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仿佛隨時可能潰散的狀態。它通體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蒼涼與古老的氣息,仿佛跨越了萬古時空,承載著無盡的歲月與寂寥。
    它上升的速度並不快,卻帶著一種莊嚴肅穆的儀式感。最終,它停在了洞口上方約三尺處的虛空之中,靜靜地懸浮著。
    盡管沒有眼睛,但洪浩清晰地感覺到,一道目光穿透了虛影的模糊,牢牢地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中,沒有敵意,沒有好奇,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隻有一種仿佛等待了億萬年,終於得見目標的……平靜的確認。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這片天地,連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良久,那殘缺的光影人形,發出了一道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響徹在洪浩神魂深處的、幹澀、古老、猶如金石摩擦般的聲音:
    “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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