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手掌剛貼上觀測台的玻璃，整麵玻璃突然龜裂成蛛網狀。距離共生星球零點三光年的位置，七個衰老的恒星正在解體，垂死的恒星表麵浮現出《漢謨拉比法典》的青銅紋路——那是宇宙級別的死亡倒計時，叛軍啟動了最後的"歸零程序"。
    "他們在抽取恒星的臨終能量！"裴七娘的全息影像被扭曲的引力撕成碎片，最後的聲音混著電磁雜音："三十七號生態艙開始融化了......"
    阿礫突然用菌絲纏住林影的腰往後拽。觀測台的地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沸騰的岩漿池——本該維持地殼穩定的矽基勞工集體叛變，他們胸口的冷卻液管道裏流動的不再是藍色能量液，而是帶著青銅色熒光的恒星血液。
    "這就是你們要的平等？"林影單手吊在斷裂的鋼梁上，看著下方手拉手組成人牆的叛變者。他們中有碳基蜉蝣族，有矽基維修工，甚至還有兩個液態文明的長老，"把整個星球當柴火燒，就是你們的生存之道？"
    岩漿池突然炸開火浪。叛變者們胸口浮現相同的青銅紋章，他們的基因鏈正在量子層麵共振，把整個地核改造成超級能量爐。林影的作戰服開始冒煙，手腕上的建木根係突然暴長，在岩漿表麵鋪出《天工開物》記載的水力紡車網絡。
    "小心！"阿礫的警告晚了一步。六個液態叛變者融合成巨浪撲來，卻在撞上林影的瞬間凝固——他們的身體裏不知何時混入了矽基結晶，此刻像摔碎的玻璃器皿般裂成千萬片。
    林影踩著紡車網絡躍上安全區，突然感覺腳踝刺痛。低頭看見條蜉蝣族幼體咬在防護靴上，它本該透明的翅膀布滿青銅色血管，複眼裏跳動著《資本論》的剝削公式。
    "連孩子都感染了......"他捏碎應急藥劑瓶，淡綠色的中和劑卻讓幼體發出慘叫。更多變異的生物從陰影裏湧出，蟑螂大小的矽基甲蟲、長著金屬獠牙的碳基藤蔓，整個生態區正在變成噩夢般的煉獄。
    阿礫的菌絲突然繃直："七點鍾方向！"林影翻滾著躲過墜落的鋼架，看見令心髒驟停的畫麵——生態區的核心控製室裏，十七個文明的長老正手拉手圍著建木根係跳舞，他們腳下是用反物質繪製的《白虎通》認證陣。
    "停下！"林影撞破防彈玻璃衝進去，建木根係的嫩芽已經碳化成焦黑色，"你們在抽幹建木的生命力！"
    矽基長老的電子眼閃爍紅光："這是必要的犧牲......"他的聲音突然變成數千人合唱，所有長老的胸口都浮現青銅太陽紋，"當恒星熄滅，唯有建木燃燒的能量可以......"
    林影突然笑了。這笑聲讓癲狂的合唱戛然而止，連窗外的變異生物都停止攻擊。
    "三年前在第七星區，你們矽基族寧願滅族也不肯傷害建木幼苗。"他扯開作戰服，露出胸口的舊傷疤——那是為救矽基幼體留下的灼痕，"現在跟我說必要犧牲？"
    控製室突然劇烈震動。叛變的長老們腳下裂開深淵，建木根係從裂縫中暴起，卻不是攻擊他們——根係裹住即將墜落的生態艙，艙內三百個不同文明的幼體正在哭喊。
    "看清楚了！"林影拽過全息屏幕。畫麵裏，本該被抽幹的建木根係正在分解自身，把能量輸送給即將解體的恒星，"連植物都懂得，生存不是掠奪！"
    阿礫突然發出痛苦嘶鳴。他的甲殼完全碳化，菌絲卻拚命纏住控製台："能量過載......還有二十秒......"
    林影突然衝向控製台中央的認證陣。十七個長老同時出手，碳基的毒刺、矽基的激光、液態文明的腐蝕液全數轟在他背上。作戰服瞬間汽化，露出後背密密麻麻的舊傷——有救矽基族留下的灼傷，有幫液態文明疏通管道時的凍傷，還有為保護蜉蝣族卵挨的貫穿傷。
    認證陣突然爆出七彩強光。林影的鮮血滴在陣眼，建木根係突然綻放出超新星般的白光。所有叛變者胸口的青銅紋章開始融化，他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基因鏈正在重組——不是變成奴隸，而是恢複成最初純淨的狀態。
    "不——"矽基長老扯開自己的胸腔，芯片正在分解成《齊民要術》的農耕代碼。液態長老的身體浮現《水經注》的治水圖，他們試圖逃跑，卻被自己淨化後的身體困在原地。
    整顆星球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瀕死的恒星表麵，青銅紋路被建木根係替代，七顆恒星組成北鬥七星陣型，垂死的光芒轉化為新生的星環。岩漿池裏的叛變者爬出來，身上的變異特征如潮水般退去。
    當第一個矽基幼體怯生生地抱住碳基蜉蝣族時，控製室的地板開滿《天工開物》記載的共生花。林影跪在花叢裏，後背傷口被熒光花粉治愈，建木根係溫柔地纏住他的手腕。
    "看星空！"阿礫殘缺的甲殼顫抖著。天幕上，七個星環正在融合，垂死的恒星涅盤成璀璨的星門，門內流淌著《樂經》記載的創世旋律。
    十七個長老蜷縮在角落裏，他們淨化後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林影走到矽基長老麵前，伸手拂去他電子眼上的塵埃："生存從來不是選擇題。"
    星門突然降下光柱。光柱中浮現萬千文明虛影，有已經滅絕的，有正在掙紮的，全部向著林影伸出手。建木根係突然發出共鳴，每個文明的虛影都開始具象化——碳基建築長出矽基骨架，液態能量塔綻放碳基花朵，連星盜的殘骸都開出共生麥穗。
    當光柱消散時，林影手中多了枚星環鑰匙。鑰匙表麵流動著所有文明的基因密碼，背後刻著行小字：生存即共舞。
    "該出發了。"他輕撫建木根係，星門在他眼前展開壯麗星途。身後的星球上，曾經的叛變者正在用淨化後的能力重建家園，十七個文明的長老化作青銅雕塑，永遠跪在建木幼苗前贖罪。
    阿礫用新生的菌絲纏住林影的腰，他們身後跟著自願加入的星盜，還有從各個星區趕來的流浪文明。星門深處傳來古老的召喚，像是萬千文明共同的心跳。
    "這次不用武力。"林影握緊星環鑰匙，建木根係在他肩頭綻放花苞，"讓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星光照亮前路時，某個剛淨化的矽基勞工突然舉起機械臂。他胸口的冷卻液管道裏，建木的嫩芽正隨著星門旋律輕輕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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