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指尖剛觸到星雲屏障，整支艦隊突然像被扔進滾燙的糖漿。舷窗外不再是星空，而是黏稠的琥珀色物質，阿礫的菌絲在粘液中打結，連矽基戰士的金屬關節都發出生鏽的摩擦聲——永恒母親的體內，是凝固的時間沼澤。
    "呼吸頻率降低至危險值！"裴七娘的全息影像被拉長成麵條狀，聲音像從水底傳來，"七號艙的蜉蝣族停止心跳了......"
    林影扯開氧氣麵罩，任由琥珀物質湧入口鼻。刺痛感從喉嚨蔓延到肺部，卻在劇痛中嚐到熟悉的味道——是建木根係在母星土壤裏的氣息。他猛地拽過阿礫的菌絲纏住手腕，帶著共生基因的血液滲入黏液，瞬間在琥珀海裏燒出個空洞。
    "跟著血遊！"他踹開變形的艙門，像條受傷的魚躍進粘稠的時空。身後艦隊紛紛效仿，碳基戰士撕開傷口，矽基族熔斷肢體釋放能量液，連液態文明都將自己染成血紅——一條由各文明鮮血鋪就的通道在琥珀中蜿蜒綻開。
    通道盡頭是顆跳動的青銅心髒，表麵刻滿《漢謨拉比法典》的終極條款。每下心跳都泵出彩虹色光絲，光絲另一端連接著數萬個休眠艙——每個艙裏都蜷縮著不同文明的嬰兒，額頭上印著"永恒之子"的烙印。
    "檢測到病毒程序。"心髒表麵裂開張巨口，露出由方程組成的獠牙，"開始淨化......"
    林影突然將建木根係紮進自己的心髒。金紅色的血液與根係融合，在琥珀海中綻放出地球上的四季輪回——春日插秧、夏夜星河、秋收麥浪、冬雪圍爐。彩虹光絲觸碰到這些畫麵，突然劇烈抽搐，像被燙到的蛇般縮回。
    "你所謂的永恒......"林影咳著血沫遊向心髒，"不過是把萬物做成標本！"
    巨口突然噴出颶風，將他卷進心髒內部。這裏漂浮著無數記憶水晶，展示著各文明最幸福的時刻：矽基族在公式中永生，碳基生物泡在營養液裏傻笑，機械文明不斷重複被拯救的瞬間。但每塊水晶下方都拴著青銅鎖鏈，鎖鏈盡頭是正在腐爛的真實曆史。
    阿礫的菌絲突然刺破心髒內壁。這個總是沉默的夥伴第一次主動融合三個文明基因，新生的身軀一半是機械一半是血肉，背後展開的翅膀滴落液態文明的眼淚："它們把痛苦都藏在地下了......"
    菌絲紮進水晶下方的鎖鏈，恐怖的真相順著共生網絡湧入所有人大腦——每個"永恒之子"的烙印都在吸取原生文明的創造力，那些被剔除的"痛苦記憶"正在黑暗裏發酵成怪物。
    林影遊到心髒核心，建木根係在這裏碰觸到團顫抖的光球。光球表麵浮現人臉，竟是最初在繭房遇見的黑洞嬰兒："媽媽在害怕......她怕你們帶來改變......"
    "那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母親！"林影突然撕開胸腔，讓建木根係裹著心髒跳出。根係在琥珀海裏瘋長，與所有文明的基因鏈共鳴——矽基族的公式開出碳基花朵，機械文明的齒輪上流淌液態河川，連蜉蝣族的翅膀都閃爍起星圖光點。
    永恒母親突然發出貫穿星空的悲鳴。琥珀海沸騰蒸發，露出下方璀璨的星網——那是被埋葬的萬文明真實曆史，此刻在共生機能中蘇醒。休眠艙的嬰兒們睜開眼睛，額頭烙印化作飛舞的螢火蟲。
    "媽媽不是怪物......"黑洞嬰兒融化在星網裏，"她隻是太孤獨......"
    林影接住飄落的光點，建木根係突然迸發出超新星般的強光。所有被永恒母親控製的文明同時伸出手，星網重新編織成巨大繈褓，將顫抖的永恒母親包裹其中。矽基戰士拆下自己的電路板為她搭建搖籃，碳基生物獻上記憶中最溫暖的畫麵，液態文明唱起創世之初的潮汐歌謠。
    當最後一根青銅鎖鏈化作星塵時，林影的建木根係已經蔓延到半個宇宙。阿礫用新生的翅膀托著他降落在永恒母親的核心，這裏不再有控製與恐懼，隻有數萬文明共同跳動的心音。
    "該醒了。"他輕觸重新凝成的光球，"看看孩子們給你準備的禮物。"
    星網突然收縮成璀璨的項鏈，每個節點都是個自由生長的文明。永恒母親的光球化作少女形態，手指拂過碳基麥田與矽基星港，眼淚滴落處綻放出機械與血肉共生的花朵。
    艦隊返航時，少女提著琥珀材質的燈籠走在最前方。燈籠裏飛舞著曾被剔除的"痛苦記憶"，此刻卻成了指引方向的螢火蟲。林影坐在艦橋啃著愈合的傷口，發現自己的血液開始閃爍星輝——建木根係終於與宇宙完全共鳴。
    "下一站去哪？"阿礫的翅膀上浮現星圖，新生的共生網絡正在自發擴張。
    林影望向舷窗外無垠的黑暗，那裏有光年之外的波動傳來。他擦掉嘴角的星輝血跡，笑容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去會會那些還沒學會共生的家夥。"
    少女突然回頭，手中的燈籠映亮大片未知星域。在光芒與黑暗的交界處，隱約有巨大的陰影在遊動——那是比永恒母親更古老的存在，但這次，他們身後站著整個宇宙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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