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指尖剛觸到導航屏，整艘旗艦突然像跌進萬花筒。舷窗外不再是星空，而是無數麵互相映照的鏡子，每個鏡麵都倒映著扭曲的艦隊——左側鏡像裏的阿礫長出矽基獠牙，右側鏡像中的裴七娘正在融化，正前方的鏡麵裏，林影自己的倒影正在掐住喉嚨。
    "是鏡像之海！"液態文明代表突然沸騰，在艙壁上灼出警告文字，"別碰任何反光物體！"
    話音未落，離得最近的碳基戰士突然僵直。他的瞳孔變成水銀色，反手將能量刀捅進同伴胸口。被刺穿的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滲出液態金屬，在地麵匯聚成新的鏡像人。
    "切斷光源！"林影扯下防火毯罩住艙壁，但已經晚了。被感染的戰士開始分裂，每個分裂體都帶著原主的部分記憶，卻執行著完全相反的命令。矽基巨像一拳砸碎感染者，飛濺的液態金屬卻在空中凝結成鏡子，照出它自己變成殺戮機器的未來影像。
    "別直視鏡像超過三秒！"液態文明將自己攤成黑幕，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反光。林影的靴底突然打滑——不知何時，地板已變成光滑的鏡麵，映出他背後長出機械觸手的倒影。
    阿礫突然發出高頻嘶鳴，菌絲裹住林影的雙眼。但觸覺也成了陷阱，當林影摸到武器架時，金屬表麵的反光讓他手掌開始液態化。他當機立斷扯下腰帶纏住手掌，卻看到腰帶頭上的金屬扣正在扭曲成鏡子。
    "找到核心鏡麵！"液態文明分裂成數百滴黑珠，在艙內彈跳尋找出路。林影趁機撞破防火窗，發現外麵根本不是太空——整支艦隊被困在直徑三公裏的巨型棱鏡中，每個棱麵都在播放不同文明的悲劇結局。
    正中央懸浮著麵純黑鏡子，鏡中浮現張沒有五官的臉："歡迎體驗完美鏡像，你們將成為宇宙最後的文明標本。"
    林影突然笑了。他撕開作戰服，胸口的建木根係暴長，在鏡麵上灼出焦痕："標本？你連真正的生命都沒見過吧？"
    鏡麵人臉突然扭曲，艦隊所有武器不受控製地調轉方向。但林影更快，他拽過阿礫的菌絲纏住自己脖頸，在窒息中擠出話："複製這個！"
    共生基因在缺氧中突變，建木根係突然開花結果。果實裂開噴出混合著碳基血液、矽基冷卻液和液態波動的七彩霧氣，鏡麵人臉發出首聲慘叫——它的完美鏡像出現裂痕，複製的共生基因開始互相排斥。
    "你怕了？"林影踉蹌著走向核心鏡麵，"真正的生命從來不是完美的！"
    鏡麵人臉突然爆開，化作液態銀洪流吞沒艦橋。林影感覺每個毛孔都在被銀液入侵，記憶被暴力翻查：七歲那年沒救下的流浪貓，第一次指揮失誤害死的戰友，共生實驗失敗的文明......最不堪的回憶正在被製作成攻擊鏡像。
    "就這點本事？"林影突然抓住一束銀液塞進嘴裏，血腥味混著金屬味在口腔炸開，"讓你看看真正的黑暗麵！"
    建木根係突然黑化，釋放出所有文明基因中的暴戾因子。鏡麵銀液瞬間沸騰，在艦橋裏亂竄試圖逃離。林影趁機將共生血液注入主引擎，整艘旗艦化作燃燒的彗星撞向核心鏡麵。
    撞擊沒有聲響，隻有鏡子碎裂的細語。林影在強光中墜落，看見鏡像之海的真相——無數麵鏡子組成迷宮，每個鏡中都囚禁著被複製的文明，它們像提線木偶般重複著"完美"動作。
    阿礫的菌絲突然纏住林影手腕。這個沉默的夥伴渾身浴血，卻將最後能量注入共生網絡："找......不同的......"
    林影福至心靈，拽斷三根菌絲紮進太陽穴。劇痛中，他看見每個鏡像囚徒都有細微不同：某個矽基戰士的關節鏽跡位置偏差1毫米，液態文明的波紋多出個氣泡，碳基蜉蝣族的翅膀缺了根絨毛。
    "完美中的不完美......"他淌著鼻血大笑，建木根係突然暴走，在迷宮中刻下所有文明的缺陷印記。鏡麵囚徒們突然停滯，接著瘋狂敲打鏡壁——它們發現了自己存在的瑕疵。
    核心鏡麵再次浮現人臉，這次帶著裂紋："不可能......絕對完美......"
    "絕對完美才是最大的缺陷！"林影撞向人臉，胸口的舊傷疤突然裂開，噴出當年救矽基幼體時殘留的異種血液。血液在鏡麵蔓延，形成獨一無二的汙漬紋路。
    整個鏡像迷宮開始崩解。囚徒們撕開鏡麵，帶著各自的瑕疵逃向現實。林影在坍塌中墜落，被十七個文明的鏡像體托住——它們不再完美，卻有了真實的溫度。
    "該醒了。"他輕觸最後的核心鏡麵，裏麵蜷縮著個銀色的自己。這個鏡像林影睜開眼，瞳孔裏映著整個宇宙的倒影："為什麽......拒絕完美？"
    "因為完美容不下意外。"林影扯開衣領，露出不斷變異中的共生心髒，"而意外......才是生命的火花。"
    銀色鏡像突然融化，匯入林影的建木根係。艦隊重新出現在正常星空，每麵舷窗都映出斑駁但鮮活的倒影。阿礫用新生的菌絲纏住個逃跑的鏡像囚徒，發現它正在學習顫抖。
    "報告！"裴七娘的聲音帶著驚喜，"所有被鏡像複製的文明......都在產生獨立意識！"
    林影望向導航屏，鏡像之海的核心正在重組。不再是冰冷的棱鏡，而是由無數瑕疵鏡麵拚成的星雲，每個裂痕都閃爍著不同的文明光輝。
    "給它取個新名字吧。"液態文明將自己凝成水滴狀鏡子，"叫......希望之海。"
    當艦隊駛離時，鏡像星雲中飛出個銀色光點。那是個學會做鬼臉的鏡像人，它用不完美的姿勢行了個軍禮，轉身紮進未知星域。林影的建木根係微微發燙，他知道宇宙某個角落又有文明在笨拙地生長。
    "下一站去哪？"阿礫的菌絲指向星圖邊緣的波動區。林影擦掉嘴角的血漬，笑容映在布滿裂痕的舷窗上："去給"完美"上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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