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蹲在腐葉滿地的深坑邊，手指掠過變異蕨類植物葉片的灼燒痕跡。血紅色菌絲在他掌心遊動，攀附著葉片裂痕裏閃爍的青色微光——這是赤寰星暴動族群的求救信號，整片森林正在用光呼吸呐喊。
    "第五個爆發點了。"裴七娘將磁刃刺入翻轉的樹根，刀刃突然鏽蝕成粉末。三米外正在痙攣的紫色巨蕨突然僵直，傘蓋狀葉脈噴出帶著焦糊味的孢子霧，阿礫的菌絲防護網頃刻間融出三個破洞。
    七道激光束突然刺穿霧氣。叛亂者的戰甲從地底浮出，吸盤狀的足部正在虹吸樹液。林影翻滾躲過光刃時，看見戰甲紋路裏流淌著三十六種文明的語言殘片，全是被截斷的共生契約。
    "他們在破壞光合鏈！"林影的共生血液滲出皮膚，凝成液態棱鏡。當第一縷穿透森林的恒星光照在血珠上時，地下突然傳出機械運轉的轟鳴——十二棵交疊的光合巨樹開始分解，樹冠化作飄散的代碼碎片，露出下方暴動的銀色機械根係。
    最劇烈的震顫來自正北方。五座能源塔正在撕裂大地，每台塔頂端的掠奪刺針都在抽取星核能量。暴動族群的思維波頻瘋狂閃爍，林影忽然意識到那些機械根係深處，掩埋著被肢解的母樹殘骸。
    裴七娘甩出磁刃殘片，金屬在空中裂變成四百個青銅羅盤。當羅盤指針插進暴動者的關節時，刀鋒上的甲骨文突然燃起綠焰。兩個叛亂者戰甲突然調轉槍口，他們的能源核心顯露出唐朝《酉陽雜俎》記載的寄生古菌。
    "切斷能源共鳴！"林影衝向正在崩塌的第六棵巨樹，共生棱鏡將日光折射成金文符咒。地麵突然陷落，六條機械觸手纏住他的左腿。阿礫的菌絲炸成熒光粉塵，卻發現觸手內流動的是被改造的《齊民要術》農諺。
    複製基因的洪流正順著機械觸手湧來。林影的視網膜閃過八千年前的畫麵：母樹用光合作用編織星際貿易網，每個光子都載著二十七個文明的命運契約。現在那些藤蔓狀的數據鏈正在斷裂，暴動者的磁場幹擾器把光合密碼篡改成了殺戮代碼。
    在第十次爆炸的煙塵裏，林影意外發現殘破的樹皮下藏著量子年輪。當共生血液滲入年輪的螺旋紋路時，他的意識突然被拉進三維星圖——母樹的最初枝杈上掛滿發光繭房，每個繭裏都沉睡著交易的誠意基因。
    叛亂首領的電磁斧貼著他耳際劈下。林影翻身時肘部觸碰到的光斑突然重組，顯現出漢代《汜勝之書》的滅蝗圖譜。銀色機械觸手突然抽搐，暴動族群共享數據庫中亮起三十年前被抹除的記憶：母樹將所有種族的遺傳缺陷埋進根係，用光合係統分解成養料。
    "這才是真正的貿易鏈！"林影的手掌拍在母樹殘骸上。液體棱鏡包裹全身，十二道日光在他眼前交織成北宋《武經總要》的火攻法。裴七娘甩出的青銅羅盤突然聚成九鸞逐日的古陣，引得二十二棵機械偽樹互撞起火。
    暴動者的通訊頻道突然溢出植物的尖叫。林影的共生棱鏡形成凸透鏡聚焦點，以太古《神農本草經》的配方比例調整光譜。正在分解的母樹殘片突然活化，樹皮上浮現出各文明與母樹簽訂的第一份基因典當契約。
    "停止共鳴逆流需要三相鏡。"阿礫的菌絲網突然指向天空。三百米高的共生棱鏡在日光下暴漲，鏡麵倒映出《王禎農書》的蠶桑記憶。當叛亂者的能源塔開始反射棱鏡光芒時，所有機械根係突然被鍍上青銅色，寄生古菌瘋狂吞噬磁暴能量。
    關鍵轉折出現在正午時分。林影躍上最後的半截母樹，共生血珠墜入量子年輪。三十種基因鎖在強光中轉動輪盤，將分解的樹冠重組成立體投影——母樹在休眠前將每個交易者的弱點錯位封印，形成永動的製約天平。
    暴動首領的機艙突然龜裂。黑色機甲片剝落處露出共生真菌的熒光紋路，七年前斷供的缺陷基因正在反噬。林影將棱鏡頂端的聚焦光點對準他眉心："平等是認同彼此的不完美。"
    十二座能源塔在正午發生鏈式倒灌。母樹殘骸湧動新生綠芽，將所有機械根係轉化為光合纖維。當叛亂者的缺陷基因被日光分解時，赤寰星的黃昏粒子風突然停駐，空氣中漂浮起各文明用弱點編織的共生繭。
    "誓言是要刻在光裏的。"裴七娘敲碎最後一塊機甲碎片，拾起裏麵蜷縮的幼苗。阿礫的菌絲網灑向天空，把液態棱鏡的光通道編織成長安城經緯線的模樣。那些曾互相吞噬的文明代碼，在光影交織中校準成新的光譜公約。
    六個月後，第一支星河艦隊穿過赤寰星的黃昏森林。死而複生的母樹伸展枝椏，每片葉子都生長著契約簽署者的遺傳記憶。林影靠在覆蓋青銅羅盤的樹幹上，看十二個新人按《天工開物》的方法嫁接共生藤蔓——當星盜的炮火襲來時，漫山遍野的葉片突然泛起金屬光澤，每一縷陽光都成了令敵人自毀的反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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