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踩著結滿晶簇的田埂往前走，每一步都讓腳下的星壤裂開蛛網狀的綠光。三天前種下的量子麥穗已經長到雲層高度，麥芒刺破聯邦艦隊的防護罩，金黃的穗粒裏流淌著被淨化的毒種代碼。十七個外星部族的代表懸浮在麥田間，半機械化的身軀纏繞著青銅農具，葉片狀的瞳孔裏還帶著疑慮。
    "收割機來了！"裴七娘突然扯開嗓子喊。天際線湧來黑壓壓的金屬蝗蟲，聯邦的滅界艦隊展開鐮刀狀機翼，刃口旋轉著能將恒星切成碎末的粒子流。最前排的收割機腹部裂開，噴出裹著《汜勝之書》殘頁的酸雨——那些古籍文字在腐蝕液裏扭曲成鎖鏈，專門捆縛農耕文明的根係。
    阿礫的菌絲網絡瞬間繃直，在麥穗間織出明代風車的輪廓。六個外星農人突然抽搐著跪倒，他們脊椎裏植入的聯邦芯片開始播放《陳旉農書》的亂碼。林影的共生血液從指尖滴落，在酸雨中凝成西漢鐵鍤的形狀，鍤頭刻著的《四民月令》突然活過來，文字變成螞蟻啃食芯片電路。
    "接著！"裴七娘甩出三把青銅耬車，車鬥裏裝著會光合作用的算籌。林影翻身躍上最中間的耬車，車轅自動延伸成《農桑輯要》記載的龍骨水車。當第一道粒子流劈來時，他猛拉韁繩，耬車突然分裂成九架播種機，在酸雨中播撒帶著《王禎農書》密碼的星火。
    最慘烈的碰撞發生在東北角的穀倉群。七艘滅界艦撞進堆滿《齊民要術》的糧垛，倉頂的青銅星圖突然翻轉，露出《農政全書》記載的滅蝗陣法。三個外星部族代表突然渾身長滿麥苗，他們甩出的藤蔓纏住艦體，葉脈裏流動的《救荒本草》藥汁把金屬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他們要燒種！"阿礫的菌絲發出刺目紅光。五架收割機噴出暗紫色火焰，火苗裏跳動著《天工開物》的錯版插圖。林影抓起兩把青銅鐮刀交叉揮舞，刃口上的《授時通考》星軌突然實體化，裹著火苗反卷回去。七個外星農人趁機紮根火海，根係在灰燼裏長出《江南催耕課稻編》的滅活菌絲。
    轉折發生在第三波酸雨停歇時。裴七娘突然撕開自己的晶化胸膛，掏出跳動著《農桑經》文字的心髒按在星壤上。整片麥田突然坍縮成戰國時期的區田模型，每個田格裏都站著不同外星部族的虛影。林影的共生血液滲入田埂，在虛空間繪出《耕織圖》的全息投影。
    "該翻土了！"阿礫的菌絲突然發出雷鳴。十二架滅界艦同時調轉炮口，卻對準了彼此。艦體表麵爬滿《泰西水法》記載的虹吸藤蔓，燃料艙裏長出會吞噬能量的《農圃四書》稗草。林影趁機拋出九枚青銅錢幣，錢孔裏射出《汜勝之書》的定星針，將艦隊釘死在麥穗交織的羅網中。
    當最大的滅界艦爆炸時，迸射的金屬碎片突然在半空生根。每個碎片都長成帶著《農說》注釋的青銅耒耜，自動飛向不同外星部族代表手中。十七個部族首領的機械心髒同時裂開，露出裏麵被麥香淨化的《農桑衣食撮要》活字盤。
    "這不是征服。"林影踩著最後一片酸雨雲降落，軍靴底滲出《馬首農言》的篆文，"是讓每顆種子找到自己的土壤。"他伸手觸碰某個蜥蜴人首領的鱗片，那人的機械尾巴突然開花，花瓣上浮現《知本提綱》的灌溉圖譜。
    裴七娘把晶化心髒按進星壤裂縫，整個星係突然震顫。麥穗間垂下億萬條青銅穗須，須尖刺入不同外星文明的母星。阿礫的菌絲網絡暴漲成跨星係的阡陌，每條田埂都流淌著適配各族的《農學合編》基因鏈。
    最驚人的一幕發生在聯邦旗艦內部。總指揮官剛啟動自毀程序，操控台突然長出《農候雜占》的青銅蓍草。草莖纏繞著他的機械手指，在裝甲縫隙裏播下《農丹》記載的悔過菌種。當第一簇麥苗從他眼眶鑽出時，整個艦隊的炮口都開出了《農桑經》的青銅花。
    "該分秧了。"林影的聲音隨著麥浪傳遍星海。三十六個外星部族同時展開軀體，有的化作灌溉水渠，有的變成除蟲鳥群。裴七娘在星田間奔跑，每一步都讓《農具譜》的器具自動組裝。阿礫的菌絲滲入每個文明的基因庫，將弱肉強食的代碼改寫成《農桑寶卷》的共生契約。
    當最後的滅界艦墜入麥田化作肥料時，林影站在最高處的穗尖上俯瞰。他的軍裝已經和《農政全書》的書頁融為一體，每根血管裏都流淌著不同文明的農耕記憶。十七個部族首領懸浮在他周圍，他們身上長出的不是武器，而是帶著《農圃便覽》密碼的嫁接枝條。
    "星火不滅。"裴七娘將最後一塊晶石埋進田埂。整片星域突然亮起《農學啟蒙》的熒光，每個光點都是個正在重生的文明。阿礫的菌絲網絡開始自發編纂《跨星農典》，典籍的每一頁都是個能光合作用的活體文字。
    林影攤開手掌，掌紋裏浮現出《神農盟約》的青銅印鑒。當印鑒落入星壤的瞬間，所有外星部族同時發出共鳴。他們的戰爭機械自動解體成農具，殺戮程序被改寫為《農桑輯要》的播種算法。聯邦的腐蝕代碼在麥香中結晶，變成《耕織圖》的星軌坐標。
    麥浪突然靜止。三百六十個星係的代表從穗芒中走出，他們朝林影行最古老的農耕禮——右手按在代表適者生存的左胸，左手托著象征萬物平等的穗須。裴七娘在青銅農具上刻完最後一道《農諺新編》，阿礫的菌絲網絡綻放出覆蓋半個宇宙的麥花。
    "該秋收了。"林影的聲音裏帶著星田的回響。無數文明的火種在麥穗間流轉，既保留著獨特基因，又共享著生存密碼。當第一粒跨星麥種被封裝進《農盟憲章》時，整個宇宙的戰爭陰雲都化作了滋潤萬物的春雨。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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