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張玉龍突然說道，"你還記得省設計院的老周說過，b地塊有什麽特殊設施嗎？"
    郝妍頓時一愣。她想起那次酒局上，喝多了的老周確實提過一嘴"軍事設施…。"
    7月7日上午，b地塊施工現場。
    潘錦江踹了腳挖掘機履帶："再往東挖兩百米！李市長說了，今天必須把基礎全部開挖完！"
    "潘總，這都快到警戒線了..."工頭老劉欲言又止。
    "怕什麽？"潘錦江掏出李副市長簽批的文件，"白紙黑字寫著"全線開工"！"
    十米外，兩個穿城建局製服的人正在核對圖紙。其中年輕的那個人突然皺眉："劉科，他們快挖到光纜區域了。"
    "噓——"年長的劉科長使了個眼色，"李市長特批的工程，你瞎操什麽心？"
    沒人注意到，工地外圍停著輛黑色帕薩特。車裏的馬局長放下望遠鏡，對副駕駛的警官說道："通知邊防團，就說我們接到報警，有人破壞光纜。"
    十點十五分，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斷裂聲，一台挖掘機的鏟鬥突然冒出青煙——這是軍用光纜為防破壞包裹的阻燃塗層，此時被機械損傷出現的短暫煙霧。
    "我操！"潘錦江看著鏟鬥裏絞斷的黃色管線，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認得這種帶鋼鎧的線纜——去年在軍區通訊站施工時見過。
    很快，五輛軍綠色軍用越野車咆哮著衝進工地，輪胎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聲響。車還未完全停穩，車門便"砰砰砰"地彈開，全副武裝的邊防戰士迅速躍出，戰術靴踏起一片塵土。
    "所有人不許動！雙手抱頭蹲下！"帶隊的一名少校軍官怒吼一聲，聲音如同炸雷。戰士們迅速分散，黑洞洞的槍口封鎖現場，幾個反應慢的工人剛想跑，就被幾名戰士追上按倒在地。
    潘錦江徹底傻眼了，他癱坐在挖掘機旁邊，臉色慘白。一名戰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到斷纜處。"知道這是什麽嗎？"少校撿起那段被絞斷的黃色光纜，鋼鎧切口處裸露的光纖在陽光下刺眼。
    潘錦江嘴唇發抖，卻說不出話。
    "封存所有設備！"少校厲聲下令。戰士們立即用警戒線圍住挖掘機，貼上封條。兩名技術兵拿出檢測儀，沿著光纜走向開始排查受損範圍。
    突然，工地外傳來警笛聲。
    三輛警車疾馳而至，停穩後車門打開，馬局長帶著幾名刑警快步走來，警服肩章在烈日下閃著冷光。
    "情況怎麽樣？"馬局長沉聲問道。
    少校遞過那段斷纜："國防一級通訊光纜，初步判斷是違規施工導致。"
    馬局長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工人們，對身後的刑警揮手："全部帶走，分開審訊。查施工許可證，查設備來源，一個細節都別放過！"
    潘錦江被兩名警察架起來的時候，褲管都已經濕了。工地現場200米範圍內已經拉上了警戒線，挖掘機和其餘設備被貼上封條，由部隊的戰士看守。技術兵仍在現場忙碌，金屬探測器不時發出尖銳的警報，更多被掩埋的線纜碎段被逐一挖出......
    7月8日，丹江市市委常委會。
    投影儀正在播放事故現場照片：斷裂的光纜、驚慌的工人、潘錦江被邊防戰士帶走的畫麵。最後定格在一張圖紙特寫上——錦江建設擅自修改的施工圖中，軍事禁區被標成了普通綠地。
    "同誌們啊。"周書記摘下眼鏡，表情嚴肅。"光纜中斷導致軍區戰備通訊癱瘓兩小時，省委錢書記都親自打來電話過問了。"
    會議室落針可聞。李副市長麵前的煙灰缸裏，三支煙蒂還在冒著青煙。
    紀委肖書記輕咳一聲："根據初步調查，錦江建設存在偽造施工圖紙、違規越界作業等問題。相關責任人已經移送司法機關。"
    他頓了頓："另外，建國市長，關於《應急搶險工程通知書》的簽發程序，你也需要向大家說明一下。"
    李副市長突然站了起來："我身體不舒服，請假。"說完徑直走向門口。
    周書記和王市長對視一眼，但誰也沒有開口阻攔。王市長揚了下頭，示意秘書繼續發材料："這是景致園林和玉龍交建修訂後的整體方案，請各位審議。"
    文件最後一頁，蓋著省軍區後勤部的鮮紅公章。
    7月18日，沿江景觀帶項目簽約儀式。
    張玉龍接過中標通知書時，發現落款日期特意寫成了"7月7日"——光纜事故當天。台下記者席裏，郝妍對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慶功宴上，杜娟興奮地展示著施工計劃表："明天就能進駐a地塊！潘錦江挖好的基坑正好能用上。"
    馬局長端著酒杯過來："玉龍，邊防團那邊給你記了一功。"他壓低聲音，"那天的"技術失誤"很精準啊。"
    張玉龍笑而不語。隻有他知道，老周酒後說的"軍事設施"位置，是他讓馬俊特意標注在給潘錦江的參考圖上的。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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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調任省檔案局，新來的副市長姓陳。"
    江風吹動窗簾，露出遠處工地上"玉龍交建"的巨型廣告牌。張玉龍舉起酒杯，將剩餘的酒液仰頭喝了下去。?
    潘錦江的案子審得很快。
    8月3日，丹江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庭審現場，旁聽席最後一排坐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馬局長認出了那人是李建國的司機。
    公訴人當庭播放了挖掘機司機的證詞視頻：“潘總說……就當是普通電纜，斷了賠錢就行。”畫麵裏，挖機司機的手一直在抖，“他給了我們每人兩萬封口費。”
    辯護律師試圖爭辯“主觀故意證據不足”，直到視頻播放了司法鑒定中心提供的證據：挖掘機鏟鬥液壓閥接口處嶄新的磨損痕跡，與部隊提供的光纜防破壞裝置損傷圖譜完全吻合，而且還有破損光纜殘留物。
    休庭時，潘錦江的妻弟在走廊堵住了馬局長。“我姐夫要是判十年，錦江建設三億的債務就會變成壞賬。”他遞過一張支票，“聽說玉龍交建正在競標軍工項目？”
    “馬局，您能不能給說句話，讓玉龍集團收購我們錦江建築……”
    馬局長笑了。他撥開了潘錦江妻弟拿支票的手。摸出煙盒，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支，煙卷上燙金的“特供”二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我可以幫你們說句話”他湊近對方耳邊，“但成與不成還需要你們自己談。”
    8月15日，判決書下來的當天，丹江晚報頭版同時刊發了兩條新聞：
    《破壞軍事通信罪案宣判：主犯潘錦江獲刑十二年》?
    《玉龍交建中標國防光纜改造工程》?
    配圖裏，王振武正在簽約儀式上與軍官握手，背景展板上印著“軍民融合重點項目”。
    而版麵最下方，有則三行字的簡訊：
    【據悉，原副市長李建國同誌因健康原因調任省檔案局巡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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