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上午十點，安全屋內彌漫著速溶咖啡的氣味。窗簾緊閉，陳誌飛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打，將竊聽器錄音的波形圖放大再放大。
    "就是這段，"他突然停下動作，轉頭看向圍在身後的周銳等人，"孫明和楊國濤上周五的通話。"
    錄音開始播放，揚聲器裏傳出輕微的電流雜音，隨後是孫明的聲音：
    【"……楊書記，魔都的房子交了定金，房產證落誰的名字？"】
    一陣長達十幾秒的沉默後，楊國濤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
    【"就寫楊鵬的名字吧，做個銀行按揭的手續。"】
    周銳的眉毛微微挑起。楊鵬——楊國濤正在英國留學的獨子。
    【"那多麻煩，跟開發商定的交全款…"】孫明的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聽我的，就這麽辦吧。"】楊國濤的語氣不容置疑。
    錄音裏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接著是孫明的笑聲：
    【"好的，書記，那我安排人再給楊鵬卡裏多轉點，不能讓孩子負擔利息啊。"】
    這次沉默更短，但楊國濤再開口時，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轉賬的痕跡要弄好，以後最好別在電話裏提這個。"】
    【"好的，書記，我知道了。另外，港務局那邊的事……"】
    楊國濤的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
    【"急什麽？名單已經安排好了，就你們一家符合"優先標準"，走個流程而已。"】
    "哢噠。"
    通話戛然而止。
    周銳盯著錄音設備，拿起馬克杯灌了一大口咖啡，"好啊，果然是穿一條褲子……這段錄音太有價值了。"
    王浩調出剛拍的文件照片，指著其中一頁：“看這個——‘改製後港口監管權移交第三方’，而這個‘第三方’的注冊法人，是孫明的小舅子張振華。”
    林峰冷笑說道：“‘優先標準’…就是量身定做的。”    “周一晚上？那不就是今天晚上嗎？…”
    周銳收起器材：“走，先去吃飯，下午開始，盯死卷毛。”
    …………。
    夜晚十點半鍾，丹港大潮溝海岸邊。
    周銳趴在潮濕的礁石上，岸邊的海水不斷拍打著他身下的岩石，
    八月的海風裹挾著柴油味，刺激著他的鼻腔。他調整著數碼相機長焦鏡頭的焦距，鏡頭裏清晰地呈現出二百米外的海岸線邊——十幾台印有"孫氏水產"ogo的廂式大貨車靜靜地停在沙灘上，車燈全滅，隻有一台黃色起重機的操作室亮著微弱的燈光，映出裏麵晃動的身影。
    "二十三人，"趴在左側的王浩低聲報告，他的夜視望遠鏡掃過沙灘，"包括起重機操作手和貨車司機，都穿著孫氏集團的工裝。"
    周銳把視線移向海麵。月光下，一艘沒有舷號的鐵殼中型漁船正緩緩駛向對岸，這裏是丹港和北朝邊境距離最近的地方——僅隔300米海麵。
    夜色如墨，鹹濕的海風裹挾著柴油味，在這個川平北道安龍郡的無名海灣盤旋。樸正浩團長緊了緊軍大衣領口，指尖在配槍扳機護圈上無意識地摩挲。遠處傳來漁船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從船頭亮起三長兩短的手電光——那是約定的信號。
    "來了。"副官低聲提醒，不自覺地把手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很快，一艘沒有舷號的鐵殼中型漁船緩緩靠岸，船頭站著個穿皮夾克的男人，正是丹港孫氏集團的“卷毛”劉力。他咧嘴一笑，向樸正浩揮了揮手，門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樸團長兄弟！"劉力跳下船頭，靴子陷入潮濕的沙灘。他操著熟練的北朝語問候，同時張開雙臂做出擁抱姿勢。
    樸正浩略顯僵硬地接受了這個禮節："劉老板兄弟。"他的漢語帶著濃重的口音，但比半年前流利多了。
    三百多米外的對岸礁石群中，陳誌飛趴在潮濕的礁石上，八月夜晚的海風依然帶著些許的涼意，但他紋絲不動，眼睛緊貼著長焦鏡頭的取景框。
    價值不菲的紅外數碼相機是保安公司從特殊渠道搞來的——米國最先進的軍工產品，能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清晰拍攝五海裏外的目標。
    周銳趴在右側的另一塊礁石上，同樣架著一台軍工數碼相機，不過他的任務是錄製視頻。鏡頭裏清晰地呈現出劉力與樸正浩寒暄的畫麵，以及岸邊整齊排列的一個個大包裝箱。
    "交易開始了，"周銳按下耳機，"‘影子’，注意記錄數量；‘電腦’，拍下每個參與者的麵部特征。"
    “樸團長，上個月的貨太好了，國內的老板們可惦記得很啊。”
    樸正浩踢了踢腳邊結冰的泡沫箱：“10噸帝王蟹，30萬元。其他的螃蟹、魚和貝類按老規矩，1200元一噸，一共950噸，1140萬元。”箱蓋縫隙間滲出暗紅的血水，混著冰碴滲進沙地。
    劉力做了個手勢，身後的小弟立即抬上來一個金屬箱。"1440萬，老規矩，人民幣現金。"他打開箱蓋，成捆的百元大鈔在月光下泛著粉色的光澤。
    起重機開始轟鳴，鋼索垂下，背槍的士兵們熟練地將一個大包裝箱固定在吊鉤上，裏麵是碼在一起的一箱箱海鮮。岸邊的大包裝箱一個接一個被吊上漁船，同時從船上卸下的是很多裝著新泡沫箱的包裝箱，這個東西北朝國不生產，需要多準備一些。
    劉力的小弟們抱著一個個紙箱從船上下來，把紙箱堆到劉力和樸團長旁邊地上。
    “劉老板，這是？…”樸正浩疑惑問道。昏暗的燈光下，他也能看清紙箱上熟悉的“茅台”、“中華”字樣，這可是他們那邊頂級奢侈品，隻有大領導階層才有資格享受的。
    他自從搭上了孫氏集團這條線，劉力過年過節的時候也送過他，但也就是幾瓶茅台酒，幾條中華香煙。他都是如獲至寶，自己可不舍得享用，都拿去給上級送禮了。否則，怎麽能保住現在這個肥差。
    今天看到整箱整箱的這麽多，他大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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