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劉濤卻渾然不覺，他眯著眼睛正在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看了看張文凱，又看了看張玉龍，隱約察覺到這場談判背後另有隱情。但眼下酒桌上一片和諧，他也不能再多嘴了，隻能將疑惑咽進肚子裏。
    孫明手下的幾個高管麵麵相覷，彼此交換著困惑的眼神。財務總監劉誌剛悄悄湊近法務總監徐海峰耳邊，壓低聲音道：“老大今天吃錯藥了？坐地起價十個億的地皮，眼看要成功了，就這麽拱手相讓了？”
    徐海峰搖搖頭，同樣不解，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誰知道呢，剛才出去談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變天了。”
    而另一邊，華遠集團的梁曉輝、李誌軍和杜娟等人則難掩喜色。梁曉輝捅了捅李誌軍，小聲笑道：“還是張董厲害，孫明這狠人居然這麽痛快就答應了。”
    李誌軍心知肚明，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能是他開竅了吧？懂得做生意講究的是共贏。”
    水晶轉盤上的龍蝦刺身剛轉到第三圈，孫明突然按住電動開關，起身走過去扶了扶張玉龍的椅背。"張市長、劉市長，"他左手舉杯右手輕搭在張玉龍肩頭，"今天必須讓我和張董共同敬二位領導一杯。"
    他親熱地拍拍張玉龍的肩頭，好像是多年交好的老友，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弟弟孫駿差點驚掉了下巴。
    張玉龍順勢站起身來，摟著孫明的肩膀。"孫總說得對，"他主動與孫明碰杯，發出清脆的響聲，"沒有市裏搭建平台，我們兩家哪能這麽快找到合作契合點。張市長、劉市長，我們共同敬兩位領導。"兩人仰頭飲盡，配合默契都像是彩排過的。
    酒過三巡後，宴會廳的氣氛隨著敬酒頻率逐漸攀升。孫氏的財務總監舉著分酒器繞到華遠團隊那邊："梁總，這杯敬您專業的資產評估報告。"他故意把"專業"二字咬得極重，喝完之後，他還把杯底倒過來，表示自己先幹為敬。
    那邊廂孫明正幫著張玉龍攔住劉濤副市長的第三杯酒："我聽說張董胃不好，這杯我代了！"他仰脖時露出挽起袖口的手臂，上麵繡著的一條青龍紋身讓在場所有人都瞳孔微震——這位可是丹港市赫赫有名的老大級人物。
    當服務員端上果盤時，張文凱市長已經微醺，他用筷子敲了敲龍蝦頭："我看你們倆啊，比親兄弟還默契。"眾人哄笑中，孫明給張玉龍舀了碗鬆茸湯，這個動作被孫駿看到，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他的大哥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明明能到手的10個億不要了，還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這副極力討好的做派讓他都看不下眼了。
    酒局接近尾聲，孫明借著上廁所的功夫，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自己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他的手微微發抖，打開水龍頭，冰冷的自來水衝刷著他的手指，卻澆不滅他心裏的怒火和不甘。
    “張玉龍……”他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腦海裏浮現出剛才在辦公室裏的對話——那些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證據，那些他以為永遠不會被人知道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他必須先穩住局麵，再慢慢想辦法。他抹了把臉，重新掛上笑容，走出洗手間。
    宴席結束，眾人紛紛起身告別。張文凱握著孫明的手，滿臉欣慰：“孫總，感謝配合市裏的工作，希望以後咱們還能有更多機會合作！”
    孫明笑著點頭，心裏卻快被氣吐血。
    劉濤走在最後，在經過張玉龍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張董，好手段啊。”
    張玉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夜色深沉，丹港市的霓虹燈映照在海麵上，波光粼粼。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駛離酒店，孫明坐在後排，眼神陰鬱。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老周，幫我查個人……”
    而在趙虎開的車上，張玉龍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杜娟忍不住問道：“玉龍，孫明真的就這麽認栽了？”
    張玉龍睜開眼，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這才剛剛開始。”
    …………。
    一周後，在丹港市土地交易中心明亮的大廳裏，梁曉輝代表華遠集團海連分公司完成了最後的簽字程序。這份經過專業評估機構核定的協議顯示，物流產業園地塊的市場評估價值為2.4億元，與周邊同類工業用地交易價格基本持平。
    公證處的攝像頭記錄下雙方交換文件的全過程，整個過程符合《城市房地產管理法》的所有規定。
    孫氏集團的財務團隊在複核補償方案時不得不承認，對已建成冷鏈倉庫的1300萬元補償款確實參照了《丹港市房屋征收與補償條例》的法定標準。法務總監徐海峰在給董事會的備忘錄中寫道："經第三方評估，該補償金額已達到重置成本的120。"
    但當他看到倉庫裏嶄新的德國製冷設備時，鋼筆還是在紙上戳出了個明顯的凹痕。
    在隨後的董事會上，財務總監劉誌剛用激光筆指著投影幕布上的置換的新地塊："按照現值收益法計算，這塊地未來五年的潛在收益現值應該是3.2億。"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粗糲。
    孫明露出得意的表情，“那是保守估計，未來我們要在這裏開發房地產，怎麽也得賺個十幾二十億的。”
    會議室裏，幾個部門主管都認真地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市場部經理王莉的評估報告顯示，隨著自貿區政策落地，該區域地價年增長率可能達到15，這個數字被她用紅筆反複圈畫了三次。
    一個月後公示的丹江港國際物流園規劃方案，在市政府網站上收獲了87的公眾支持率。規劃院出具的可行性研究報告明確指出，該項目的投入產出比達到15.5，高於行業平均水平。
    但在孫氏集團的晨會上，工程總監李民還是沒忍住拍了桌子："我們前期做的地質勘測報告，現在全成了他們的嫁衣！"人力資源總監悄悄統計發現，這場交易後公司離職率突然上升了2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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