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遊醫鄭注的逆天之旅(4)甘露之變,一切皆成空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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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流放犯、一個江湖遊醫,在混亂動蕩的形勢下,憑借過人智慧和不懈努力,加上一點因緣際會,竟一路攀爬到了權力頂峰,實現了跨階層的跳躍式發展。
    但對這兩個野心勃勃的人來講,頂點還遠未到達!之前的種種奮鬥,不過是達成夙願的鋪墊!
    以鄭注的發展勢頭看,進入宰相班子是遲早的事,但有人不願意了——此人正是李訓!
    李訓能有今天成就,全憑鄭注幫忙。他最清楚鄭注的能量有多大,他可不願在今後的權力博弈中,平添這麽一個強大對手。
    於是,他去找鄭注商量,希望鄭注能到鄰近藩鎮任職,理由是誅除閹黨最好能有外部力量支持。
    這話聽著確實沒什麽毛病,鄭注欣然允諾。
    太和九年835年)九月二十五日,朝廷頒詔,調任鳳翔節度使李聽為忠武節度使,任命鄭注為該鎮節度使,實現了他從部委領導到藩鎮節帥的第四次轉變!
    臨行前,鄭注、李訓暗中密謀,製定了行動計劃。
    兩人約定,鄭注一到鳳翔,先從軍府挑選數百勇悍士卒擔任親兵。而後於十一月二十七日——王守澄出殯當天——以送葬為由,人人手持哭喪棒,腰懸利斧開進長安。
    李訓則負責奏請文宗,下令讓中尉以下全體宦官集結到滻水,替王守澄送葬。待鄭注所率親兵入城,立即派人封鎖城門,將閹黨斬盡殺絕!
    這一計劃具有很強的可行性,原因有二:
    其一,王守澄身為閹宦之首,在宦官集團威望極高,朝中多數掌權宦官都是他的徒子徒孫,讓他們送葬禮所應當。
    其二,滻水位於長安市郊,距宮禁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加之外無敵情,神策軍不會隨行護衛。同時,宦官們參加葬禮,也不可能攜帶武器,此時動手大事必成!
    可惜李訓壓根兒不願采用,因為計劃是鄭注所定,人是鄭注所出,事情一旦做成,功勞定然全歸鄭注所有,那他圖的是什麽?
    李訓當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待鄭注離開長安赴任,李訓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調整。
    他將大理卿郭行餘、戶部尚書王璠、太府卿韓約三個文官,分別任命為邠寧節度使、河東節度使、左金吾衛大將軍。
    讓郭行餘、王璠以趕赴軍鎮報到為由,在長安招募士卒作為部屬;又安排京兆少尹羅立信代理京兆尹,李孝本出任禦史中丞。
    郭行餘、王璠、韓約、羅立言、李孝本五人,都是平時與李訓交往密切之人,因此將他們分別放置要地。
    李訓的想法是,動用邠寧、河東兩鎮招來的士卒,加上左金吾衛、京兆府,以及禦史台所屬吏卒,先誅殺宦官、再除去鄭注。功成之後,天下將盡歸他李訓所有!
    隻是這一想法看似周密,卻隱含著一個致命弱點。讓三個從未有過軍中經曆的文臣,去指揮部伍、手刃閹黨真的可以嗎?
    十一月二十一日,距離王守澄的葬期還有六天,李訓提前動手了!
    清晨,文宗照例臨幸紫宸殿參加早朝,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沒有上報平安,卻出列奏稱:“昨晚在左金吾衛聽事處後院,一顆石榴樹上發現了甘露。這是天下升平的瑞征,特此恭賀聖上!”隨即舞蹈再拜。
    宰相李訓也率百官道賀,勸文宗親臨現地,接受上天福佑。文宗很高興,與百官轉往含元殿。令李訓帶中書、門下相關人員查驗,等了很久一行人匆匆返回。
    李訓說:“臣帶人查驗,不太像是真的甘露,建議先別急著公布,以免有誤!”
    文宗詫異的問:“怎麽會是這樣!”
    轉頭看向神策左、右軍中尉仇士良、魚誌弘,示意二人再去驗看一下。
    仇士良、魚誌弘前腳剛走,李訓立刻征召郭行餘、王璠,讓他們過來接受旨令。王璠當即慫了,渾身抖若篩糠不敢向前,隻有郭行餘一人來到殿下施禮。
    兩人招募到的數百士卒此時已集結在丹鳳門外,李訓派人通知,隻有河東所屬百餘士卒進入宮中,郭行餘的邠寧兵一個未來。
    仇士良等人來到左金吾後院,等在那裏的韓約頓時臉色大變、冷汗直流,仇士良奇怪的問:“韓將軍,你這是怎麽了!”
    韓約囁嚅著還沒回答,恰有一陣風起,掀開了周圍帳幕的一角。
    仇士良眼尖,看到裏麵全是披甲執刃的士兵!
    此刻,隻要韓約一聲令下,伏兵齊出掄刀揮斧,哢嚓幾下就完事了。
    但韓約卻被嚇破了膽,竟呆立原地作聲不得!
    一眾閹宦眼見形勢不妙掉頭就跑,衛兵剛想把門關上,被仇士良一聲怒斥給嚇跑了。
    宦官們跑回含元殿,準備向文宗奏報韓約造反。
    李訓忙對值守的金吾衛說:“快來保護天子乘輿,每人賞錢一百緡!”
    宦官們當然清楚,誰能搶到天子,誰就還有一線生機!於是急速跑到文宗轎前抬起就走,李訓死死抓住轎子大聲喊道:“臣的事還沒說完,陛下不能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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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聞訊前來的金吾衛衝進殿堂。同時,京兆尹羅立言率領三百巡邏士卒從東邊趕來;禦史中丞李孝本帶著兩百吏卒也自西邊闖入。
    三路人馬匯集一處,各執兵刃大肆砍殺,十餘名宦官當即被砍翻在地。
    抬著文宗的幾個宦官,躲避著人群瘋狂奔跑。即將進入宣政門時,李訓仍緊緊跟在旁邊,死抓著乘輿邊沿不放手。
    文宗被這突然而至的混亂場麵嚇昏了頭,不斷喝令李訓撒手。
    一名宦官跑來,狠狠給了李訓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乘輿終於抬進宣政門,守在門口的宦官立刻緊閉大門,眾閹山呼萬歲!
    李訓知道大事已去,化裝逃出宮門。
    等候在含元殿的百官聽到了喧嘩,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個個驚惶退出。
    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返回中書省等待文宗召見,兩省官員詢問宰相何事,他們都說:“不知何事,你們先行自便。”
    這時,仇士良等已經得知文宗參與此事,指著文宗一頓臭罵,文宗既慚且懼閉口不言。
    仇士良命令神策左、右軍副使劉泰倫、魏仲卿,各率五百神策軍,自內宮衝出討伐叛黨。
    一千名裝備精良的將士如狼似虎般逢人便殺,中書、門下兩省官員,以及金吾衛、吏卒等千餘人爭先恐後向外逃離,宮門卻被緊閉起來,沒來得及逃出的六百餘人被當場格殺。
    神策軍分兵把守城門,逐司搜捕叛黨,又有千餘軍民被殺,橫屍街頭慘不忍睹。各司存放的印章、圖冊、器具等均被洗劫一空。
    宰相舒元輿換裝乘馬,逃至安化門被抓。
    京兆尹羅立言在太平裏被抓。
    宰相王涯步行至永昌裏,被神策軍所獲,帶入左軍審訊。軍士給他戴上沉重枷鎖,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實在耐不住折磨,自稱與李訓圖謀不軌,欲圖刺殺文宗,擁立鄭注為帝。
    戶部尚書兼河東節度使王璠逃回自家府邸,發動家兵自衛。神策軍緊隨而至,高聲喊道:“王涯謀反,魚護軍派我等向您致意,準備起用您為宰相。”
    王璠大喜,令人打開府門,神策軍一擁而上將他擒獲。王璠這才知道受騙,哭泣著被軍士裹挾到了左軍。
    見到角落裏披頭散發的王涯,他悲戚的說:“你自己謀反,為什麽把我牽連進來?”
    王涯說:“當初你作京兆尹時,如果不把計劃泄露給王守澄,怎麽會有今天!”王璠羞愧難當,低頭不語。
    神策軍打著搜捕叛黨的旗號,繼續在城中大肆搶掠,濫殺無辜,城裏不良人也借機殺人剽掠,整個長安塵埃蔽天慘叫連連,渾如人間地獄。
    十一月二十二日,事發第二天!
    百官照例入朝!
    直至日出時分宮門才開,禁軍將士持刀站立兩旁。因無宰相值守,百官隊形散亂毫無秩序。
    文宗問:“宰相為何不來!”
    仇士良冷冷道:“王涯等意圖謀反,已被關入獄中。”
    隨後把王涯親筆寫就的認罪書,交給左、右仆射令狐楚、鄭覃,讓他們呈給文宗。
    文宗看後悲憤難忍,顫聲問:“這是王涯所寫?”
    仇士良道:“是的!”
    文宗說:“如果這樣,那他們罪不容誅!”
    下令讓令狐楚、鄭覃留宿中書,參決機務,由令狐楚起草治罪詔書。
    此時,坊間搶奪傷人仍未平息。仇士良也知再亂下去容易誘發事端,責令左、右神策軍將領楊鎮、靳遂良各率五百人駐守交通要道,擊鼓示警。接連處死了十餘人,城中秩序才告恢複。
    十一月二十三日,事發第三天!
    逃出城外的宰相賈餗,自感無處可去,騎驢返回興安門自首。
    禦史中丞李孝本單騎逃往鳳翔,在鹹陽城西被捉。
    李訓投靠終南山僧人宗密,宗密讓他剃光頭發躲起來,其他僧人害怕受到牽連,拒不同意。李訓隻得離開,在逃奔鳳翔途中,被周至鎮遏使宋楚所擒,將其斬首後送交京城。
    至此,李訓一黨除金吾衛大將軍韓約暫未捕獲,其餘全部落網!
    十一月二十四日,事發第四天!
    因四位宰相全部參與叛亂,朝廷任命尚書右仆射鄭覃、戶部侍郎李石為相!
    當天,神策軍發兵六百,用長槊挑著李訓的首級,將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以及戶部尚書王璠、京兆尹羅立言、大理卿郭行餘、禦史中丞李孝本關入囚車,在東西兩市遊街。
    之後,押往宗廟前獨柳樹下,當著一眾文武百官的麵腰斬處死,梟首懸於興安門示眾,其親屬不論親疏遠近一並處死。
    這棵獨柳樹,曾見證過淮西叛藩吳元濟被斬首的高光時刻。麵對此情此景,不知長眠地下的大唐諸帝作何感想!
    北風咽,西風烈,一千六百人的冤魂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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