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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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倆今天幹嘛去了?”段世平把兩個人叫到書房麵對麵拷問。
    他目光如炬,段青幾乎不敢直視,薑墨上前一步,“今天姐姐帶著我在一區逛了一天。”
    段世平把視線移到薑墨臉上,“是嗎?你們今天都幹嘛了?”
    薑墨溫和地注視著麵前的桌子,比段世平略低一點,“我們今天築夢了,我還講了些人界的事。”
    段青略微傾身,“爺爺,今天有個夢,魘塊很大,估計可以打破紀錄。”
    段世平看段青的眼神柔和不少。
    “你們倆想去入夢區,也不用大老遠跑到一區,你二叔連六區都快看顧不過來了,唉,也不知道到哪去招聘築夢師。”
    段青又說,“爺爺,證書是通用的,薑墨在西城就是築夢師。”
    薑墨跟著轉移話題,“爺爺,我有兩個朋友,是之前跟我一起在西城的築夢師,她們兩個能力非凡,是兩個成熟的築夢師。”
    燕六和單四沒少找薑墨說東城的日子太無聊,想找個有一點意思的活,當然,主要是燕六覺得無聊。
    正好借機,讓她們兩個到六區打探打探。
    段世平捋著胡子,“嗯,既然是你推薦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趕明個讓她們去找你二叔報到。”
    段青看看段世平,說道:“爺爺,那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
    段世平說道“你先等等,過幾個月,就是四城協會聯合賽。”
    “這一屆在南城舉辦,我打算在你們兩個之間選一人去參加,這比賽應該沒有年輕人能拒絕吧?”
    兩個年輕人眼神都是一暗,一個想著明槐,另一個直接開口問道:“爺爺,母親不參與嗎?”
    段世平十分冷酷,“你母親那裏我已經說過了,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允許參賽,由你來頂替最合適不過了。”
    段青臉色唰得白了,身形也微晃兩下,薑墨趕忙上前扶住她,她從來沒見過段青這樣。
    段青閉上眼睛緩了緩,隨後推開薑墨,大步往段隱房中走。
    段世平毫不在乎,薑墨想追出去,他又說,“阿青心腸太柔軟,對你很好,你們在幹什麽我一清二楚,必要時幫一幫她。幫她參賽,幫她築夢。”
    薑墨沒有回頭,隻感覺段世平的眼光像針刺一樣紮在她後背。
    她剛走出門,就聽見樓下一聲巨響,她連忙讓仆人去入夢區找段意。
    自己則飛快趕到段隱房間,段隱掐著段青的脖子,雙眼通紅,段青絲毫不抵抗,跪在地上任憑她掐著。
    薑墨一顆心快跳出來了,但是她動作很輕,她知道,段隱越刺激,越瘋,所以千萬不能製造出比她還大的動靜。
    除了薑墨第一天來的那次,段隱此後都是把薑墨當空氣對待的。
    但是她對段青動輒就是拳打腳踢,這都是家常便飯。
    更令薑墨不解的就是,段青總會乖乖受著,無論怎麽樣,不掙脫也不還手。
    隻是笑著任打任罵。
    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樣,段青麵部漲得發紫,臉上已經挨了一巴掌,嘴角還沾著血。
    薑墨不敢耽誤,慢慢地走到她旁邊,遮住段青,撫摸上段隱的手,“姑姑,你手疼嗎?有什麽事,跟我說說吧。”
    她臉上帶著笑容,語氣放得很輕,又闖入了段隱的視線,段隱手底下不由自主得鬆了兩份力道。
    “對,姑姑,來跟我走。”
    段隱看著她,原本怒火橫飛的麵龐變得柔和,她喃喃道:“你,是你,你怎麽回來啦?”
    她又看了眼薑墨,眉頭微微跳動,突然變得十分委屈,“我…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盈滿她的眼眶,她抬手撫摸上薑墨的臉頰,薑墨隻感覺如芒刺背,但又不得不哄著。
    “沒關係的,有什麽事情,給我說,我幫你做主。”
    段隱突然清醒,一把推開薑墨,指著她怒吼,“又是你,我饒你一命,你反倒來找我報仇了!哈哈哈哈,好!”
    薑墨一陣心累。
    感覺又回到初見時,她把自己摁在沙發上快掐死的那天。
    段隱雖瘋,但是身手很利索,她是木場,屋外的藤蔓被她催生進來,先綁住了跪在地上的段青。
    段青雙眼無神,麵如死灰,一動不動。
    薑墨凝冰去凍,但冰層太薄,段隱的木頭十分尖銳,薑墨不能傷了段隱,所以隻防不攻。
    她一邊躲,還要一邊護著段青,段隱用藤蔓做出來一個木球,從天而降,把兩個人困得嚴嚴實實。
    薑墨在裏麵敲打著木球,木球彈性十足,根本就打不開。
    兩人被困在裏麵,什麽都看不見,突然聽見外麵一陣打鬥聲。
    在木球裏麵的段青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拍打著木球,大聲呼喊著:“二叔,二叔你手下留情。”
    段意拿著斧子摁住了發瘋的段隱,隨後三兩下劈開木球。
    段青從裏麵跌出來,薑墨扶起她,她卻推開薑墨,忍著渾身疼痛,爬到段隱身邊。
    段隱平靜地躺在地上,手上多了幾個傷痕,是段意斧頭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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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青抖著雙手,剛觸碰到段隱的手,段隱空洞的眼神望向她。
    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挪開眼,眼皮耷拉下去,嘴裏飄出一個字,“滾。”
    段青局促地收回手,又對著段隱扯了扯嘴角。
    段意看著來氣,換了斧頭柄又要去敲她,段青伸手阻攔道:“二叔,別…”
    段意看看段青又看看段隱,擰起眉頭,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把斧頭扔在地上,一言不發。
    段青深呼吸兩下,把段隱從地上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給她略微整理了一番,“既然母親見我不開心,那我就先走了。”
    三人下了樓,段青說道:“二叔,我先回房歇息了。”
    段意喊來段響,“響叔,給阿青送點藥吧。二姐又動手了。”
    段響欲言又止,轉身拿藥,正要送進段青房間裏時,薑墨半道把他攔下,“響叔,我去送藥吧。”
    段意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你好好勸勸她,讓她別太放在心上。”
    家裏的鬧劇,段世平一眼都沒看。
    薑墨去敲段青的門,卻發現門根本就沒關。
    段青抬眼了一下,見是薑墨,又低下頭。
    “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薑墨語氣輕鬆,“怎麽這麽不歡迎我?”她晃了晃手裏的藥盤,“我來給你送藥的。”
    段青抱著雙腿,把頭埋進膝蓋之間,“謝謝。”
    薑墨輕歎一聲,掰開一個小罐子,默不作聲地往她腿上青紫的地方抹。
    段青仍舊低著頭,薑墨看見腿下麵兩處地方顏色有些變深。
    薑墨又拿出一個小罐子,“你知道這個藥怎麽用嗎?剛忘了問響叔了。”
    段青抹抹眼睛,抬起頭,接過罐子,捏在手裏,看著罐子說道:“小時候,她打了我還會給我送藥,看來這次她真的很生氣。”
    薑墨實在好奇,為什麽一對母女的關係到了這樣惡劣的地步,她猶豫了兩下,問道:“你是怎麽惹到她了?”
    段青一愣,眼淚啪嗒啪嗒就砸到床上了,她笑了一下,隨後閉上眼睛,認命一般說道:“來到段家的一刻,就是我這輩子最大錯誤的開端。”
    “我第一次來到段家時,隻有六歲,我那時還不叫段青…”
    六歲,小阿青被段意從孤兒院挑選回段家。
    初見時,段隱捧著她的臉誇她可愛,後來抱著她,給她講解關於夢界的一切知識。
    直到有一天,段隱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大病一場,燒得昏迷不醒,是小阿青一直在照顧著她。
    段世平見了,就摸著她的頭,慈祥地問她。
    你喜歡段隱阿姨嗎?
    她看著昏迷不醒的段隱,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地說,
    我喜歡阿姨,我想阿姨好起來。
    段世平又問
    那你更喜歡段意還是段隱?
    她一番權衡後,做出了選擇。
    雖然叔叔也很好,但是我更喜歡段隱阿姨,她像我媽媽。
    段世平笑得更開心了,摸著她的小腦袋說
    那就讓她當你的媽媽吧。
    “真的可以嗎?”
    “當然了,阿青,以後就叫我爺爺了。”
    童聲清脆悅耳,小孩年幼無知。
    當天晚上,她睡得很香,再醒來,她變成了段青。
    她的命牌和段隱之間生生長出了一條連線。
    段隱講過相關的知識,所以以後她就是段青的媽媽了,段青心裏有些開心地想著。
    但是房間裏的段隱卻消失不見了,她問爺爺,爺爺說是送去養病了。
    她又去問二叔,求了二叔好久,他帶著段青去到了後山的一處宅子。
    房子裏很暗,一個身著白衣,消瘦的女人,坐在陰影裏,她鬆開二叔的手,怯怯地走過去。
    女人的長發披在肩上,對幼小的段青有很強的吸引力,鬼使神差地吸引她走過去。
    段青伸手去摸長發蓋住的肋骨和脊柱,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該叫什麽。
    女人回頭,眼睛突兀地掛在臉上,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擠出一個笑容,“是你啊。”
    段青也笑了,瘦小的身板抱住一副骨頭架子,“媽媽,你要好好吃飯啊,這麽瘦可不行。”
    段隱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尖聲問道:“你叫我什麽?”
    她有些害怕,卻仍然抖著嗓音,“媽媽,我…”
    段隱如夢方醒,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在笑誰,“你叫我媽媽?”
    她生出無限力氣,把段青丟在地上,抓著她的小手摁上自己的後背。
    段青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居然有一條碩長的疤。
    一道疤刺痛兩個人,小孩懵懂害怕,大人清醒絕望。
    段隱雙眼紅透,眼淚將落未落。
    她貼近段青耳邊,“你確實該叫我一聲媽媽,畢竟你現在身體裏流的是我的血啊。”
    段隱眉毛古怪地抽搐,“你是我的骨肉血親,啊哈哈,我居然會有一個孩子,那你來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滾燙的眼淚滴在段青手臂上,是段隱共享給她的一段記憶。
    段青背後是一模一樣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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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兩人並排躺在兩張床上。
    段隱身體裏的血被抽了一半,輸送到段青身體裏。
    段隱每一塊骨頭被剜了一小片,拚成新的骨頭,放在段青心口的位置。
    操刀的是段世平,他的有三條軟管,跟明槐的還陽針一樣,是救人用的。
    這是段家最有名的共生術。
    記憶中剜骨送血的痛苦,讓段青承受不住,趴在床上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
    段隱閉著眼睛,淚流滿麵,她怎麽配?她怎麽配在擁有一個血親?
    她已經親手殺掉她的大哥了,那個從小到大疼愛她的大哥。
    段隱神誌愈發不清晰,虛弱的身體讓她暴躁不堪,女孩的哭聲讓她喘不上氣。
    眼前一會閃過段傑帶著血的臉,一會兒閃過段青的臉。
    段隱呼吸越來越沉重,“閉嘴,閉嘴!”
    女孩嚇得止住了哭聲,嘴裏不清不楚地說著,
    “對不起,我…我把我的命還給你,你別疼了好不好?”
    這話燒斷了段隱腦中的弦。
    “還我?你怎麽還得起?”她掐著段青的脖子,語氣平靜,像變了個人似得。
    “那你就還給我好了。反正你以後也會手刃血親,為什麽不在你小時候就結束?”
    門外的段意渾身一顫,這是段傑的語氣。
    段隱從來都不會這樣說話
    段青就這樣受著,眼淚落在段隱手上。
    段隱咬著牙,抖著手,不知道是虛弱的身體,還是別的原因,她鬆開了段青。
    她用盡渾身力氣,隻說了一句,“滾。”
    段意從門外走進,把段青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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