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6
    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影像，以及那一句又一句揪心的話語，韓凝終究沒忍住，崩潰大哭。
    他的一生是固執的，固執的恨著關天正。原本他與姐姐相依為命，慢慢的將落魄的韓家逐漸走向正軌，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直到關天正的出現，所有的美好幻想徹底破碎，姐姐義無反顧的和他在一起，並且成為了舉世無雙的騎士，更是後來為了拯救世界而舍去自己的性命。
    他恨他。
    但其實韓凝自己也知道，在姐姐的心中，一直有著一個未完成的心願——濟世救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沒有關天正的存在，姐姐也終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可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該恨誰，他不知道為什麽事情的末端變成了這樣，為什麽自己敬仰已久的姐姐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他除了恨關天正，也恨自己，他覺得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再大一點，再有話語權一點，或許那不願意接受的結局便會發生改變，或許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就不會發生。
    他也同樣恨自己。
    姐姐從小與自己相依為命，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予自己，他自然是不會恨她的，姐姐已故，他把對姐姐的那份思念，留給了她的孩子，關渺。
    他竭盡全力的照顧著姐姐唯一的孩子，就算那個時候他隻有18歲，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什麽東西都不懂，更別說將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小孩帶大；於是他就一點一點的學，耐心的哄，悉心的照料，偶爾的時候，也會抱著年幼的關渺失聲痛哭，因為看到女孩痛哭不已，他總是手足無措的忙裏忙外，可卻總就哄不好，積壓已久的情緒徹底崩塌，抱著女孩大哭，不知道該怎麽辦？
    “大人”和小孩的哭聲交錯，十分響亮，可卻無人理會，他也隻能擦幹眼淚重新開始。
    他一邊帶著年幼的關渺，看著她漸漸長大，從隻會哭的小毛孩，漸漸的學會走路，慢慢的學會寫字，又會叫舅舅，那個時候他無疑是喜悅的，可是走過來的這條路，確實十分的艱辛……
    流過多少汗水，隻有他自己知道，夜裏哭過多少次，也隻有他自己能夠體會。
    一邊照顧著年幼的小孩，一邊又得照顧韓家，那個時候的家族剛剛起步，無人願意幫他，他隻能一邊帶著小女孩，一邊四處跑業務，低頭哈腰，無所不用。
    也漸漸的，他對關渺的情分，也早就超過舅舅對外甥的情感，更像是他的親生女兒。
    那個時候的他意氣風發，正當年少，恰好又是談婚論嫁之際，再加上他的家底夠厚，不少媒人上門說親，但卻一一拒絕，看著剛剛上小學的女孩，他心中又不由得擔心起來，如果給她找個舅媽，舅媽嫌棄她是拖油瓶，對她不好，怎麽辦？
    況且自己除了要料理家事，還得照顧年幼的小孩，還要肩負起整個韓家的命運，他哪有時間去談情說愛，哪有時間去給對方一個溫暖安心的生活？
    被逼無奈下，他隻能搖頭拒絕。
    一個又一個的拒絕，也把自己的終身幸福徹底拋棄。
    他累了，他隻想讓關渺能夠健康的長下去，就夠了。
    但是他又害怕少女會重蹈他父母的後轍，所以哪怕舍去自己半條命，他也得完成儀式，給予沉重的梅花印，封印住她的性格以及天賦；他承認自己的自私，但一切他都不悔，因為他依舊固執的認為，死亡是極其可怕的，是不可逆轉的。
    聽著關天正的話語，他心中的情緒百感交集……
    他固執的認為，關天正是一個極其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可是此時此刻，聽聞對方的種種布局，他也才知道，普天之下，又有幾個父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是啊，他是天眼係魔法師，可以看到少量的未來，他肯定也知道自己會為關渺改名，肯定也知道自己會為了保護少女，而不惜一切代價；所以這一切，都是他先前造就好的局麵，都是他臨死之前，為自己女兒能做的最後一份力量。
    他給了少女自己選擇的權利。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注定好。
    韓凝心中情緒交錯，內心之中突然浮現出一股從未有過的難受……
    因為他頓然驚覺，自己一直說著要為了女孩好，所有一切都為她處心積慮的設計好，可是卻從未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或許關渺並不想要這一切，或許如她母親那樣，想要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哪怕舍去自己的性命……
    或許自己對她善意的束縛，隻是重重的枷鎖，讓她難以前進，逐漸沒落。
    人生很長，在遇到關天正的時候，他始終認為，對方就是一個固執的男人，哪怕丟掉自己的性命，也想成為這世界的救世主，不惜一切代價，總在往自己所想前進……
    此時此刻，他也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一個固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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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兒，謝謝你，也……對不起。”
    姐姐的最後這一句話，無疑是牽動他心弦的關鍵，他的眼淚瞬間如失控的洪水，衝破堤壩，肆無忌憚的流下。
    或許，人到中年，將死之際，總會想通。
    韓凝看著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對方的心願從未變過；畢竟她終究是關天正的女兒，也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她又怎會看著這世界在她的眼前消亡？
    “樂樂，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舅舅，是你永遠的後盾。”
    ……
    “韓先生，下雪了，回家吧。”
    落霞拿著披肩，給韓凝披上。
    大雪紛飛，落白了麵前的梅花樹。
    韓凝的臉色有些蒼白，依舊未動，凝望著麵前盛放的梅花，“落霞，你跟了我多長時間了？”
    望著對方疲憊的模樣，落霞的眼中難得的流露出一抹傷心，“我從小就跟著韓先生，跟了整整20年。”
    “嗬……”他淡然一笑，慢慢伸手，剝去了梅花上的白雪，“跟了我這麽久，也學了不少東西，以後的韓家，就交給你了。”
    “韓先生……！”
    落霞眼眶裏的淚水流下。
    “我的半條命早就沒了，注定時日無多……”韓凝眼眶裏的淚水緩緩落下，“本來想著，我走了之後，所有家產，都留給樂樂，現在看來，她用不到了。”
    “韓先生……！”
    落霞哭著喊他的名字。
    他的身體瞬間失衡，摔了下去，神情疲憊的說，“她……她……”
    “韓先生……！”落霞嚇得立刻接住他，滿臉著急，“你說什麽？”
    “她們……還沒回來嗎？”
    落霞著急的欲要開口……
    韓凝神情疲憊的注視著門口，“姐姐，你和姐夫再不回來，凝兒，等不到你們了。”
    話落，他的眼睛微微的合上，一滴淚水，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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