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全息投影中跳動的數據流，防護手套裏的掌心早已沁滿冷汗。量子計算機陣列正在解析第三十七次實驗數據，那些本該呈現正態分布的能級曲線此刻全部扭曲成詭異的螺旋結構，就像無數個首尾相銜的銜尾蛇。
    "量子糾纏態出現非對稱性坍縮。"艾登的聲音從粒子對撞艙頂端傳來，他整個人懸在磁懸浮維修架上，熒光藍的防護服在暗室裏亮得刺眼，"δ宇宙的時空曲率比我們預計的還要誇張，這些波函數在跨維度傳輸時——"
    "發生了四維投影。"我接上後半句，指尖在全息鍵盤上飛快劃動。父親筆記本裏的公式突然在腦海中閃現，那些用褪色鋼筆寫下的微分方程此刻正與屏幕上的數據完美契合，"準備啟動第六代量子隧穿裝置，這次在能級躍遷時加入逆熵補償。"
    實驗室突然陷入死寂，所有研究員都停下動作。艾登從十五米高處直接跳下來，落地時磁力靴在金屬地板上擦出幽藍火花，"你瘋了？逆熵場會引發局域性時間倒流，我們可能會把半個實驗室送回大爆炸時期！"
    我抓起實驗台上的暗物質樣本，晶體內部懸浮的紫色星雲正在瘋狂旋轉，"看看這個，當δ宇宙的量子信號穿透屏障時，樣本的希格斯場數值降到了負值。這不是普通的平行宇宙，艾登，這是個鏡像反轉的時空——我們認知中的所有物理常數，在那裏都是倒置的。"
    艾登的瞳孔突然收縮，他伸手按住我正要啟動裝置的手腕。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的男人此刻喉結劇烈滾動，像是要把某些深埋的秘密重新咽回去，"你知道二十年前南極圈那次失敗的維度躍遷實驗嗎？三百位頂尖物理學家..."
    "腦電波全部β化，集體困在疊加態直到生命維持係統斷電。"我把父親的工作牌拍在控製台上，那張泛黃的id照片裏，年輕人站在南極洲的極光下微笑，"當時唯一的幸存者，我的父親，在臨終前終於破解了信號中的莫比烏斯編碼——每個宇宙都有其鏡像伴侶，就像硬幣的正反兩麵。"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粒子對撞艙的核心區域迸發出彩虹色的電弧。我撲到監控屏前，看到量子計算機的存儲矩陣正在蒸發，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融化，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般逐幀消失。
    "時空侵蝕！"艾登拽著我衝向緊急隔離艙，"δ宇宙的法則開始滲透了，所有符合我們世界質量守恒定律的物質都會——"
    他的話音被金屬扭曲的尖嘯吞沒。我回頭看見鈦合金打造的真空管正在經曆噩夢般的形態變化，時而在高溫中赤紅發亮，時而凝結出冰晶，最終坍縮成無數懸浮在空中的幾何碎塊。更恐怖的是我的右手——小拇指正在變得透明，能清晰看到骨骼表麵浮現出陌生的楔形符號。
    "穿上這個！"艾登把某種類似水銀的液態物質潑在我身上。銀色流體瞬間凝固成緊身防護服，皮膚傳來被億萬螞蟻啃噬的劇痛。當我的虹膜完成生物認證時，頭盔顯示屏上跳出的能量讀數讓呼吸幾乎停滯——防護服的熵值正在逆增長。
    對撞艙頂部的環形閘門突然自動開啟，露出後麵直徑三米的球形空間。那是我們秘密改造的量子穿梭艙，外殼上布滿的克萊因瓶狀線圈此刻正發出低頻嗡鳴。艾登已經啟動應急協議，六個反重力引擎同時噴出靛藍色等離子流。
    "坐標鎖定δ宇宙錨點，準備強製躍遷！"我撲進駕駛艙時，整個實驗室的地板開始垂直墜落。透過逐漸擴大的裂縫，能看到下方並非建築底層的停車場，而是某種不斷變換顏色的混沌空間。某個研究員在墜落瞬間伸手求救，他的身體在接觸彩色迷霧的刹那分解成發光的代數符號。
    穿梭艙脫離基座的瞬間，我最後瞥見主控電腦的屏幕。那些螺旋狀能級曲線不知何時已經組成清晰的莫比烏斯環，而實時監控裏本該是實驗室的畫麵，此刻顯示的卻是父親書房——1998年8月17日，他失蹤前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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