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隱的刀刃劈開腐葉堆積的茶坑時，暗綠色的霧氣突然凝結成萬千細針。他旋身避開迎麵刺來的毒霧，刀刃擦過一株半人高的畸形茶樹，樹皮裂口處竟滲出混著血絲的茶漿。吉巫的玄龜甲殼泛起焦黃紋路，龜甲縫隙鑽出數十條帶刺藤蔓，藤尖掛著幹癟的茶農手掌，掌心還攥著生鏽的采茶剪。
    “根係在吞活人！”吳剛的蒸汽鐵拳砸向地麵，腐土下頓時傳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機械巨漢拽出一條碗口粗的茶根，根須末端纏著半具白骨，骨架上覆蓋著墨綠色茶毫。白骨眼眶中突然射出兩枚茶籽，籽殼裂開時噴出的酸液將吳剛的鑄鐵護甲蝕出蜂窩孔洞。
    吉巫的蠟染裙擺逆風卷起，露出腰間暗紅色的樹皮紋身。紋身中鑽出三隻青銅茶碾，碾輪轉動時甩出帶腥味的茶粉，在空中凝成對抗毒霧的屏障。“是百年茶樹成精，”她指尖劃過龜甲上凸起的樹瘤，“根係連著三百裏茶山的屍骨，砍主根！”
    三人衝向茶坑中央時，地麵突然隆起茶根編織的囚籠。修隱的刀刃斬斷一根偷襲的茶藤，斷口噴出的汁液竟在半空凝成模糊人臉——那張臉有著采茶女柔和的眉眼，嘴角卻撕裂到耳根，露出樹根狀的尖牙。人臉發出尖銳嘯叫，四周茶樹應聲抖動，葉片如飛刀般射來。
    吳剛撕開胸腔護甲，露出內藏的鐵鑄茶灶。灶膛噴出混著硫磺味的蒸汽，將葉片熔成焦黑的灰燼。灰燼落地竟化作指甲蓋大的茶蟲，順著他的齒輪縫隙往裏鑽。機械巨漢怒吼著捶打胸口，震出的火星點燃蟲群，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人油燃燒的惡臭。
    “根係在移動！”吉巫突然甩出藤蔓纏住修隱腳踝。方才站立的地麵裂開巨口，露出一截布滿人臉的茶根主幹。主幹表麵凸起數百顆眼球狀的茶果，果皮裂開時噴出粘稠的茶膠，膠液中浮動著采茶時摔落山崖的童工殘影。
    修隱的刀刃刺入主幹裂口，刀身突然被茶膠黏住。茶果中的人臉集體轉向他，瞳孔化作墨綠色的漩渦。千鈞一發之際，吉巫的龜甲爆出刺目青光，甲殼表麵浮出茶山輿圖，圖中標記著數十處冒著血泡的泉眼。她扯下一塊龜甲碎片擲向半空，碎片炸開時飛濺的樹脂竟將茶膠凍成琥珀。
    吳剛趁機將雙臂插入茶根裂縫。齒輪高速旋轉產生的熱量讓茶根劇烈抽搐，裂縫中湧出混著碎骨的茶湯。突然，茶湯凝成一隻巨手抓住他的頭顱，掌心裂開的嘴中伸出茶樹嫩枝，嫩枝尖端綻放的花苞裏，竟蜷縮著縮小版的吳剛頭顱。
    “是攝魂茶瘴！”吉巫咬破舌尖將血噴向蠟染裙擺。布料上的樹皮紋路突然活過來，化作帶倒刺的荊棘纏住茶根巨手。修隱的刀刃終於掙脫琥珀，刀鋒裹著燃燒的樹脂劈開花苞。縮小的吳剛頭顱尖叫著汽化，蒸汽中浮現出茶根核心——一具嵌滿茶籽的幹屍，幹屍胸腔內跳動著墨綠色的茶樹心。
    幹屍突然睜開沒有眼白的雙目。它抬起枯枝狀的手臂，指尖射出的茶針刺穿吳剛的鐵鑄膝蓋。機械巨漢跪倒時，胸腔茶灶噴出的火星點燃了滿地茶渣，火焰中浮現出數百名被根係吞噬的茶農虛影。虛影哀嚎著撲向幹屍，卻在觸碰到茶樹心的瞬間化作青煙。
    “心核在左胸第三根肋骨！”吉巫的藤蔓纏住幹屍脖頸。修隱淩空躍起，刀刃刺入的瞬間，茶樹心突然爆開，飛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茶山暴雨。每一滴雨珠都映出茶農垂死的麵容，落地時化作帶利齒的茶蟲。吳剛用最後的氣力砸碎自己的茶灶，爆開的爐火將蟲群燒成焦炭。
    煙塵散盡時，三人站在塌陷的茶坑底部。吉巫的龜甲上多了七道樹根狀裂紋，吳剛的左臂關節卡著半截茶樹嫩枝，枝頭還掛著幹屍的碎指。修隱的刀刃殘留著墨綠色鏽跡，刀身時不時浮現出茶樹年輪般的紋路。遠處山巒傳來更多茶樹的低吟，仿佛三百裏茶山都在地底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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