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望著王妃離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書案前。他鋪開一張宣紙，蘸墨揮毫，寫下對朵顏三衛近期動態的分析與應對策略的初步構想。剛擱筆，王府護衛指揮楚毅匆匆走進書房，單膝跪地，抱拳道：“王爺，剛剛收到消息，朵顏衛的把兒孫正率領一支百人規模的騎兵隊伍，朝著大寧方向行進，距城不到五十裏。”
    朱權聞言，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後說道：“楚毅，你即刻點齊二百王府護衛，隨我出城相迎。記住，務必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輕心，但也不能輕啟戰端。”楚毅領命而去。朱權起身，披上那件玄色繡金披風，大步走出書房。
    王府庭院中，護衛們早已整齊列隊，在月光下，兵器閃爍著寒光。朱權翻身上馬，一馬當先，朝著城外疾馳而去。半個時辰後，他們與把兒孫的隊伍相遇。
    把兒孫見朱權親自前來，連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用帶著濃重草原口音的漢語說道：“寧王殿下，許久未見，把兒孫特來拜見。”朱權微微一笑，翻身下馬，親手扶起把兒孫，眼神中帶著洞悉一切的溫和，說道：“把兒孫，深夜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把兒孫起身，臉上帶著幾分歉意，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說道：“殿下，我部落中牛羊疫病頻發，缺少藥材救治，聽聞大寧有良方和藥材，特來求殿下相助。”
    朱權心中了然，微微點頭，目光坦然地注視著把兒孫，說道：“此事不難，本王定會全力相助。隻是這疫病傳播迅猛，切不可掉以輕心。明日，我便安排府醫林鶴齡隨你前往朵顏衛，帶上所需藥材，為牛羊診治。另外，我還會派幕僚顧爻與他一同前去，顧爻精通醫術藥理，定能幫上大忙。”把兒孫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恢複了警惕，再次跪地謝恩：“殿下大恩，把兒孫沒齒難忘，日後若有驅使，我朵顏衛定當全力相助。”朱權拍了拍把兒孫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大明與朵顏衛本應守望相助，共護北疆安寧，此次相助，也是為了我們共同的安穩。”把兒孫微微一怔，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朱權與把兒孫又寒暄了幾句，便帶著護衛返回大寧。回到王府時，天色已微亮。朱權簡單洗漱後，來到書房，繼續處理公務。他叫來王府長史周懷瑾，說道：“如今朝廷大力整頓吏治，嚴查貪腐，大寧雖地處北疆，也絕不可有絲毫懈怠。你去告知各官員，務必奉公守法，若有貪腐行為，本王絕不姑息。日常政務處理，都要嚴格審查，不得有任何疏漏。”周懷瑾領命而去。
    朱權深知，在洪武晚期，父皇朱元璋對藩王權力多有限製。就軍事調度而言，每次大規模調動軍隊，都需提前向朝廷詳細報備，等待批複，且調配的兵力、糧草數量都有嚴格限定，稍有差池便可能被問責。在經濟自主權限上，藩地的賦稅征收、貿易往來都受到朝廷嚴密監管，私自增加賦稅或開展未經許可的貿易，便是重罪。朱權暗自思忖，行事務必更加謹慎，大寧的任何舉措都要師出有名，既能解決當下問題，又不能讓朝廷抓到把柄。此次援助朵顏衛，雖出於真心，也要將過程詳細記錄，及時上報朝廷，表明自己的一片赤誠。
    朱權想起密信中朱元璋隱晦表達對朵顏三衛的擔憂，又思索起朵顏三衛在1397年的局勢。這一年，朵顏三衛雖表麵接受明朝招撫，卻在明與北元之間搖擺不定。他們時常與北元勢力暗中往來，交換馬匹、皮毛等物資，獲取一些稀缺物品。近期聽聞，朵顏衛與泰寧衛因爭奪一處水草豐美的牧場發生小規模衝突，雙方各有損傷。而福餘衛則在一旁觀望，試圖在這場紛爭中謀取利益。朱權深知，這種部落間的矛盾若不妥善處理，很可能影響到大寧邊境的穩定。他決定趁府醫和幕僚前去朵顏衛之際，深入了解各方勢力的真實想法和下一步打算，以便更好地製定應對策略。
    另一邊，王妃張氏晨起後，在貼身丫鬟桃夭的伺候下梳妝完畢，便前往王府後廚查看膳食準備情況。王府食官長吳廩豐和食官丞陳饌熙早已在廚房等候。
    王妃走進廚房，微笑著說道：“吳食官長，陳食官丞，近日王府上下事務繁多，膳食可千萬不能馬虎。如今大寧百姓生活不易，咱們王府也應節儉一些，不必過於奢華。”吳廩豐連忙上前，恭敬地說道：“王妃放心，小的們定當盡心盡力。今日一早，便派人去集市采購了最新鮮的食材，保證王爺和府中眾人吃得滿意。”
    王妃點了點頭，在廚房中四處查看，對食材的新鮮度和廚房的衛生狀況表示滿意。隨後，她又詢問了今日的菜單，對一些菜品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離開廚房前，王妃叮囑道：“咱們王府的膳食，既要保證營養，又要避免浪費。那些珍稀昂貴的食材，若非必要，盡量少用。”吳廩豐和陳饌熙連連稱是。
    處理完廚房事務，王妃又前往王府庫房，查看物資儲備情況。王府典簿蘇致和早已等候在此，手中拿著賬本，詳細匯報了各類物資的儲備數量和近期的出入庫情況。王妃認真聽完，對蘇致和的工作表示肯定，並詢問了應對物資緊張的措施。蘇致和一一作答，王妃不時提出一些建議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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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庫房出來後，王妃回到自己的房間，稍作休息。這時，心腹嬤嬤殷念走了進來，說道：“王妃，昨日奴婢聽說，城中有幾位商戶的貨物因商路受阻，積壓在倉庫，麵臨虧損，他們希望王妃能幫忙想想辦法。”王妃沉思片刻，說道：“此事關係到城中商業穩定，不可忽視。殷嬤嬤，你去把這幾位商戶請來王府，我與他們商議商議。”
    不多時，幾位商戶來到王府。王妃在會客廳熱情接待了他們，耐心傾聽了他們的困境。商戶們紛紛訴苦，稱商路受阻，不僅貨物運不出去，采購的原材料也無法按時送達，生意難以為繼。王妃安慰他們道：“諸位莫要著急，此事本王妃定會想辦法解決。王爺已經在派人探尋新的商路，相信不久之後，商路便能恢複暢通。在這期間，你們可以嚐試與本地商戶開展合作，互相調配物資，減少損失。我也會讓王府的人幫忙牽線搭橋，促進大家的合作。”商戶們聽了王妃的話，心中稍安，紛紛表示感謝。
    王妃又與他們商議了一些具體的合作方案，鼓勵他們團結起來，共渡難關。商戶們離開後，王妃感到有些疲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桃夭端來一杯熱茶，輕聲說道：“王妃，您為了王府和城中百姓，操勞過度，可要注意身體啊。”王妃睜開眼睛，微笑著摸了摸桃夭的頭，說道：“傻丫頭，我沒事。隻要能讓大寧百姓過上安穩日子，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午後，朱權處理完公務，來到王妃的房間。王妃起身相迎，關切地問道：“王爺，今日忙了一上午，累壞了吧？”朱權搖了搖頭，說道：“還好。倒是你，操持王府上下事務，辛苦了。”兩人相視一笑，坐下來聊起了今日各自的見聞。
    朱權將與把兒孫的會麵情況告訴了王妃，王妃聽後，說道：“朵顏衛此次求助，正是我們增進彼此信任的好機會。王爺安排府醫和顧先生前去，既能救治他們的牛羊，也能讓他們感受到我們的誠意。隻是顧先生深入朵顏衛，還需多多小心。”朱權點頭表示讚同：“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是這疫病之事，還需謹慎對待，不能讓它傳入大寧。我已囑咐顧爻，務必摸清朵顏衛內部的情況，包括他們與其他部落的關係和對明朝的真實態度。”
    接著，王妃也將與商戶們會麵的情況告訴了朱權。朱權聽後，說道：“夫人考慮得周全。商業是大寧的命脈之一，我們必須盡快恢複商路，穩定商業。我已經讓蘇致和密切關注物資調配情況，一旦有新的商路消息，便立刻安排貨物運輸。對了，如今朝廷鼓勵墾荒、興修水利，我打算在大寧組織軍民開墾荒地，隻是目前人力、物力有些不足。我想著從王府衛隊抽調一部分人手，再招募一些當地百姓，你覺得如何？”
    王妃思索片刻，說道：“王爺此計可行。隻是抽調王府衛隊人手，也要確保王府的安全。招募百姓時，也要做好安撫和組織工作，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參與墾荒。我聽說大寧百姓對土地十分渴望，若能給予他們一些土地開墾後的優惠政策，想必他們會更積極。”朱權點頭稱是。
    兩人正說著，小世子朱盤烒在乳母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小家夥看到朱權和王妃，眼睛一亮，掙脫乳母的手，搖搖晃晃地跑了過來，嘴裏喊著：“爹，娘。”朱權連忙起身，將朱盤烒抱了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道：“盤烒乖，今天有沒有聽話？”朱盤烒咯咯地笑著，點頭道：“乖，盤烒聽話。”
    王妃也走了過來，摸了摸朱盤烒的頭，說道：“盤烒，娘給你做了好吃的糕點，一會兒讓乳母拿給你吃。”朱盤烒高興地拍著小手，說道：“好，吃糕點。”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溫馨而幸福。
    這時，王府長史周懷瑾走了進來，看到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微微一愣，隨即說道：“王爺，王妃，打擾了。剛剛收到消息，今年科舉考試出了大事，錄取的51名貢士全是南方人，北方人竟無一人上榜，如今被稱作‘南榜’。陛下得知後龍顏大怒，認為主考官劉三吾、白信蹈等偏袒南方人，已經下令徹查。這消息一傳出，大寧的學子們人心惶惶，都在議論此事。”
    朱權聞言，神色一凜，他深知科舉之事關乎國家人才選拔和天下士子之心，此事處理不當，極易引發動蕩。他轉頭看向王妃，王妃亦是一臉憂慮，輕聲說道：“王爺，這科舉南北失衡，對北方士子太不公平，恐會寒了他們的心，大寧的學子們本就因局勢有些不安，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朱權點頭，對周懷瑾說道：“周長史，立刻派人去安撫大寧的學子，告知他們朝廷定會公正處理此事，讓他們安心備考，莫要輕信謠言。再去收集城中士子們對此事的看法和議論，隨時向我匯報。”周懷瑾領命而去。
    朱權又對王妃說道：“夫人，科舉乃國家大事，此事影響深遠。北方士子多年苦讀，卻在此次科舉中被如此冷落，心中定然不滿。陛下下令徹查，想必也是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我們大寧地處北疆，更應重視士子們的情緒，以免生出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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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沉思片刻，說道：“王爺所言極是。不如我們在王府中召集大寧的師長和學子代表，開一場文會，一來安撫他們的情緒，二來也可讓他們在文會中交流學問，拓寬視野，轉移他們對科舉爭議的過度關注。”
    朱權眼睛一亮，讚道：“夫人此計甚妙。就由你去安排文會的相關事宜，我來邀請城中有名望的師長和優秀學子代表。”王妃點頭應下。
    接下來的兩天，王妃張氏忙碌於文會的籌備工作。她吩咐桃夭和殷念，準備文會所需的筆墨紙硯、茶水果點，又安排王府的下人布置場地，將王府的花園裝點得雅致清幽，以營造良好的交流氛圍。同時，她還親自檢查每一項準備工作，確保萬無一失。
    朱權則派人邀請了大寧當地幾位德高望重的師長，以及在學業上表現出色的學子代表。這些師長和學子接到邀請後，紛紛表示會準時參加文會。
    文會當天，大寧的師長和學子們早早來到王府。朱權和王妃親自迎接，與他們一一寒暄。眾人來到花園中，隻見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花草樹木生機盎然，石桌上擺滿了筆墨紙硯和茶點。
    朱權率先開口：“諸位，此次邀大家前來，一來是為了讓大家在這文雅之境中交流學問，二來也是想借此機會安撫一下大家因科舉之事而不安的心。朝廷對此次科舉爭議極為重視，定會徹查到底，給天下士子一個公正的交代。”
    一位老學究憂心忡忡地說道：“王爺，這科舉關乎我等學子的前程，如今出了這等事，實在讓人難以安心。北方學子多年苦讀，卻無緣上榜，實在是不公平。”
    朱權安慰道：“先生莫急，陛下英明神武，定會做出公正的裁決。我等身處大寧，雖遠離朝堂，但也應相信朝廷。在這期間，大家更應潛心學問，提升自身。”
    接著，學子們紛紛就學業和時事展開討論。有的學子提出，在如今邊境局勢複雜的情況下，科舉策論應更加注重邊疆事務的考察；有的學子則認為，無論科舉如何變化，都應堅守對四書五經的深入研讀。
    王妃在一旁靜靜聆聽，適時地為大家添茶倒水，偶爾也會插上一兩句溫和的話語，調節氣氛。她看到一位學子略顯緊張，便微笑著鼓勵他大膽發言，讓這位學子感受到了王妃的親切和關懷。
    文會進行到一半時，王府護衛匆匆來報：“王爺，朝廷複查科舉的結果已經出來，陛下親自閱卷，錄取了61名北方人，稱‘北榜’，並且此後科舉將實行南北分卷製度，以平衡南北錄取名額。”周懷瑾接著上前一步，補充道：“王爺，這消息是驛卒快馬加鞭，曆經多日，通過各地驛站接力傳遞而來。一路風霜，就為了能將朝廷的最新旨意盡快送達。” 隨後又詳細匯報了在此次事件中官員的懲處情況：“另外，在此次事件中，眾多官員受到嚴懲。有說法稱約20多名官員被處死，其中包括會試副主考紀善白信蹈、複查官員張信等。張信被指派複查落榜北方考生試卷，可複查結果仍判定原榜維持不變，被指與劉三吾勾結，最終被淩遲處死，白信蹈也一同被處死。也有說法稱有數十名涉案官員被處死，除了直接參與科舉事務的考官、複查官員，一些被認為與案件有關聯，或者在事件處理中被陛下認定有失職、欺瞞等問題的官員，皆被處以死刑。主考官劉三吾因年事已高，免死但被發配充軍，還有諸多涉案官員受到流放等不同程度的懲處，隻有戴彝、尹昌隆二人因在複核試卷後，開列出的中榜名單上有北方士子而免罪 。”
    朱權聽後，神色凝重，說道：“陛下此舉，實是為了平衡南北，穩定朝局。這科舉製度的變革，也將對我大明的人才選拔產生深遠影響。聽聞朝廷初步擬定，南北分卷後，大寧所在的北方地區錄取名額將提升至總數的40左右，這對大寧學子無疑是個利好消息。為順應這一變革，大寧的書院和私塾也需調整教學方向，除了強化四書五經的教學，還應多引入邊疆事務、民生治理等方麵的課程，培養學子們的時務眼光。我打算從王府庫藏中撥出一部分資金，資助那些家境貧寒但有才華的學子，讓他們能夠安心求學。”在場的師長和學子們聽聞，也都紛紛感慨，心中的擔憂頓時消散了許多，對朝廷的公正性也多了幾分信任。
    文會結束後，師長和學子們滿懷感激地向朱權和王妃告辭。朱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對王妃說道：“此次文會，不僅安撫了大寧學子的情緒，也讓我們更加了解他們的想法和需求。日後，我們還應多舉辦此類活動，促進大寧的文化發展。”
    王妃點頭道：“王爺所言極是。隻是這南北分卷製度雖好，但如何確保公平公正地實施，還需朝廷和各地官府共同努力。”
    兩人正說著，小世子朱盤烒在乳母的陪伴下跑了過來。朱盤烒手裏拿著一張紙，上麵是他剛剛畫的一幅歪歪扭扭的畫，畫中有他和爹爹、娘親，還有一座大房子。他興奮地跑到朱權和王妃麵前，舉起畫說道：“爹，娘，看我畫的。”
    朱權和王妃接過畫，仔細端詳著，臉上滿是笑意。朱權將朱盤烒抱起來，說道：“盤烒畫得真好，等你長大了，也要像這些學子哥哥們一樣，努力讀書，考取功名，為國家效力。”朱盤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道：“好，盤烒讀書，考功名。”一家人沉浸在溫馨的氛圍中，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幸福。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這時，王府長史周懷瑾又匆匆趕來，神色焦急地說道：“王爺，福餘衛的脫魯忽察兒與泰寧衛的安出帖木兒在邊境地帶發生了小規模衝突，雙方各有傷亡。目前局勢尚不明朗，但恐有擴大之勢。”
    朱權聞言，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將朱盤烒交給王妃，說道：“夫人，你先帶盤烒回房休息。此事我必須立刻處理。”王妃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擔憂，但她知道此刻不能打擾朱權，便帶著朱盤烒和乳母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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