藳城之戰的第三日，風雪更甚。
    南軍左翼的火炮陣地已被燕軍騎兵衝散，盛庸的帥旗在風雪中搖搖欲墜。沈書瑤伏在馬背上，三眼銃的硝煙尚未散盡，她的手指已被凍得發僵。朱權策馬而至，龍紋劍上的血跡凝結成冰，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聲道：“王妃，南軍已潰，不必再追。”
    他的黑瞳深邃如墨，可沈書瑤卻在他眼底捕捉到一絲冰藍——那是林毅的意識在蘇醒。
    “王爺！”遠處傳來朱能的喊聲，他披甲策馬而至，臉上濺著血漬，“平安殘部往順德方向逃竄，燕王命我軍即刻追擊！”
    朱權神色未變，隻是微微頷首：“傳令朵顏衛整軍，半時辰後出發。”
    沈書瑤心頭一緊。按《明史》記載，朱權此時早已被朱棣裹挾南下，麾下精銳盡數被收編，所謂的“朵顏衛”不過是朱棣留給他的虛名罷了。
    朱能領命而去，朱權這才側首看向沈書瑤，低聲道：“王妃先回營。”
    她尚未回應，林毅的意識已徹底接管，藍瞳冷冽如刃：“朱棣在試探你，若再損耗僅剩的兵力，他下一步便會徹底架空你。”
    朱權沉默片刻，唇角微揚：“上校倒是比本王更了解燕王。”
    林毅冷笑：“因為我看過史書。”
    沈書瑤掀開帳簾時，朱權正獨自擦拭軟劍，燭火映照下，他的側臉如玉雕般沉靜。見她進來，他抬眸一笑：“王妃還未歇息？”
    “王爺今日在戰場上，為何突然改口？”她低聲問。
    朱權指尖一頓，隨即輕歎：“林毅說，若再讓朵顏衛損耗，朱棣下一步便會徹底收編他們。”
    沈書瑤沉默。她知道，朱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手握八萬甲士的大寧藩王，如今的他，不過是朱棣麾下一名將領，連兵權都已被削得七零八落。
    帳外忽有沉重的腳步聲逼近，侍衛長陸錚掀簾而入，單膝跪地：“王爺，燕王召您議事，說是盛庸殘部已至廣平，需調整行軍路線。”
    朱權頷首，起身時卻身形微晃。沈書瑤一把扶住他，掌心觸及他的後背，竟是一片濕冷——是血。
    “你受傷了？”她瞳孔驟縮。
    朱權搖頭，可林毅的意識卻在此刻徹底占據，藍瞳如冰：“箭傷，不深，但箭上淬了毒。”
    沈書瑤立刻從量子手環中調出醫療掃描，毒素數據在眼前閃爍——是南軍特製的神經麻痹劑，若放任不管，十二個時辰內便會致命。
    “陸錚，去請戴太醫！”她急聲道。
    “不行。”林毅扣住她的手腕，“朱棣若知我中毒，必會借機奪走最後一點兵權。”
    沈書瑤咬牙，從袖中取出納米機器人銅鐲，藍霧滲入朱權傷口，毒素數據開始緩慢下降。
    “隻能暫時壓製，需盡快解毒。”她聲音發顫。
    林毅突然逼近，呼吸噴在她頸間：\"你在擔心我？\"金屬般冰冷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戲謔，\"還是擔心這具身體的主人？\"目光落在她臉上，忽然冷笑：“少校，你緊張的樣子，比在星際艦隊時生動多了。”
    沈書瑤還未回應，帳外已傳來朱棣親衛的催促：“寧王殿下，燕王有請！”
    三日後，燕軍抵達大名。沈書瑤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連綿的軍營。按《明史》記載，朱棣將在此休整，並派兵南下直逼濟南。
    身後傳來腳步聲，蕭燼羽的聲音冷冷響起：“你還要陪他們演多久？”
    沈書瑤未回頭，指尖輕撫城牆上的積雪：“阿羽，楚明河到底想要什麽？”
    蕭燼羽沉默片刻，銀發在風中微揚：“他想要的是‘鑰匙’——你的基因序列，能打開時空信標的唯一密碼。”
    沈書瑤冷笑：“所以他派你來捉我？”
    “我是來帶你回去的！”蕭燼羽的機械義眼紅光閃爍，“楚明河已經在準備克隆實驗，你若再留在這裏，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捕獲你！”
    “然後呢？”沈書瑤轉身，直視他，“讓我成為實驗室裏的標本？”
    蕭燼羽攥緊拳頭，指節發白：“我會保護你。”
    “你拿什麽保護？”林毅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冰冷而鋒利。
    沈書瑤回頭，見朱權——不，此刻完全是林毅——緩步走來，藍瞳如刃，軍人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蕭燼羽，你連自己的立場都分不清，談何護她？”林毅冷笑，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楚明河把你當狗養了二十年，你還真對他忠心耿耿？”
    蕭燼羽的機械翼驟然展開，寒光凜冽：“林毅，你不過是寄生在古人身體裏的殘魂，有什麽資格質問我？”
    林毅嗤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就憑我是阿爾法星際艦隊上校，而你——隻是個被洗腦的棋子。”
    蕭燼羽瞳孔驟縮，猩紅義眼的光暈劇烈波動。
    林毅步步逼近，語氣冷硬：“楚明河要的是她的命，而你，卻還在幻想能帶她全身而退？”
    蕭燼羽的機械爪猛地攥緊，金屬摩擦聲刺耳：“你閉嘴！”
    林毅絲毫不退，反而冷笑更甚：“怎麽，被我說中了？你連自己的養父都不敢反抗，憑什麽說能保護她？”
    蕭燼羽眼中紅光暴漲，機械翼猛然一震，能量刃瞬間彈出：“林毅，你找死！”
    “試試？” 林毅眼神一厲，右手按上腰間的能量刃柄，聲音冰冷：“阿爾法艦隊的規矩——戰場上廢話少說。要打就打。\"
    風雪驟急，兩人在城牆上對峙，殺意凜然。
    沈書瑤猛地橫跨一步，擋在兩人之間：“夠了！”
    她看向蕭燼羽，聲音低沉：“阿羽，我不會跟你走。”
    蕭燼羽的機械翼微微顫抖，眼中的紅光漸漸暗淡：“瑤瑤……”
    “但我也絕不會讓楚明河得逞。”她直視他，一字一句道，“若你還念舊情，就別再替他賣命。”
    蕭燼羽沉默良久，最終機械翼緩緩收回，轉身躍下城牆，銀發在風雪中一閃而逝。
    林毅冷冷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轉向沈書瑤：“少校，你太心軟了。”
    沈書瑤閉了閉眼：“他隻是被楚明河利用了。”
    林毅嗤笑：“戰場上，心軟就是找死。”
    她抬眸看他：“那你呢？你是軍人，還是寧王？”
    林毅沉默片刻，藍瞳微閃：“現在，我是你的上校。”
    朱棣高坐主位，姚廣孝立於身側，佛珠在指間緩緩轉動。朱能、陳亨、丘福等將領分列兩側，而朱權因箭傷未愈，臉色略顯蒼白。
    “探馬來報，鐵鉉已在濟南掘開黃河支流，阻我南下。”朱棣沉聲道，“諸位有何良策？”
    姚廣孝獨眼微眯：“黃河水勢雖猛，但冬日冰淩未消，若以火攻破冰，或可強渡。”
    朱權忽然開口：“不可。”
    眾人側目。
    他緩緩起身，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鐵鉉此舉，意在拖延時間。若我軍強攻，必損兵折將。不如繞道東昌，直取徐州，斷其糧道。”
    朱棣挑眉：“十七弟此計，倒是與道衍大師不謀而合。”
    沈書瑤站在朱權身後，察覺到他指尖微顫——毒素未清，他在強撐。
    就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報——！平安率南軍殘部突襲順德，郭亮將軍戰死！”
    帳內嘩然。
    朱棣猛地拍案而起：“平安竟還敢反撲？！”
    姚廣孝的佛珠倏然繃緊，獨眼望向朱權：“寧王殿下，看來您的朵顏衛，該出動了。”
    沈書瑤心頭一沉——朱棣，終於要徹底消耗朱權最後一點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