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樹葉掩映的縫隙中，發出一點赤紅的光芒，是趙錦綺手腕上的鐲子，那微弱的光芒搖搖晃晃，往趙錦綺的體內鑽去，卻沒有成功，感受到主人強烈的意願，最終不情不願的透過指尖往溥洽的身體裏鑽去。
    一夜好眠，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林間時，晨霧升起，彌漫著白霧的林間像仙境一般。
    地上的樹葉一陣起伏，趙錦綺伸手撥開臉上的樹葉，坐起身來，看到自己滿身都蓋著樹葉，又看向旁邊，溥洽倒在那兒，臉上是血，手上是血，衣服上也有血。
    她腦中轟隆一聲，爬過去，屏住呼吸，手顫抖著放上他的鼻梢，探到氣息，這才長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下。
    看看這樣子，又回憶起昨晚的情形，昨晚她隻是疼得說不出話來，可意識還是有幾分，她記得他著急的樣子，他替她治療的樣子，再回頭看那滿地的樹葉，她眼淚不由得就落下來。
    她掏出手帕慢慢給他擦臉上嘴邊的血，他連替自己臉上的血都沒力氣擦，卻還是要給她蓋上樹葉，把她藏好。
    她一邊擦一邊哭，心裏覺得十分難受，若是昨夜來了野獸，他這一身的血，是不是就把他叼走吃了？
    她又一次拖累他了！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了，他的本事遠在常人之上，無論何種境地，他保全自己都不成問題。可偏偏，自從攤上她，每一次都叫他身陷囹圄，險些喪命。
    她抬頭望著天，眼淚卻回不到眼中，她恨自己為何不是和他一樣厲害的人，不但不能保全自己，卻還要這般拖累他？
    這一刻，她竟有些羨慕那隻白鳳鳥和華傾城那樣的妖怪，因為至少，她們和他是同類！
    眼見男人眉毛顫動，似乎要醒了，她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前世她拖累他一世，今生，原以為隻要與他站在一起，就可以一輩子平安到老，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離他越近，他就越是被她拖累。
    這一世，她是來報恩的，不是來索他命的，她合該放過他的！
    遠遠看著他一世安康，不是更好嗎？
    “你沒事了？”男人睜開眼，坐起身來，拉著趙錦綺的手檢查她。
    趙錦綺沒心沒肺的笑道：“沒事啊！我怎麽了？倒是你，怎麽一身是血的躺在這兒，昨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既然決定了遠離，那這樣的恩情口裏還是不要承認了，兩人的瓜葛越少越好，趙錦綺如是想著。
    溥洽看看趙錦綺：“沒事就好。我……練功走岔氣了。”說著他摸上自己的胸膛，一瞬的詫異之色在眼中閃過，髒腑，怎麽好像恢複了！
    他抬頭，看到趙錦綺已經在若無其事的整理衣裙了：“你過來，我再幫你看看。”
    趙錦綺疑惑道：“看什麽，我沒事啊！”
    溥洽：“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趙錦綺歪著頭：“昨天，我似乎是半路睡著了，然後，怎麽樣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練功練成這樣？”
    溥洽低下頭想了想，那樣痛苦的記憶她不記得也好，便隨意說了兩句遮掩了過去。他想再去抓趙錦綺的手仔細檢查，她卻有意無意的躲開他的接觸。
    濃霧靄靄，她蹦蹦跳跳緊走幾步，身形有些模糊，他辨不清她的臉，於是他快走幾步跟緊她。
    趙錦綺：“我們離他們還有多遠啊？”
    溥洽：“我與他們約定在通州會合，離梁都不遠，若是輕功或者騎馬，中午應該可以到。”
    趙錦綺：“我們不進梁都啊？”說完，咬住了嘴唇，該死，嘴這麽快幹什麽？
    溥洽道：“對，不進。遇上國喪，全城戒嚴，從梁都過怕出意外。”猶豫一下他道：“你好像很熟悉大梁的地域分布。”
    是的，原本大家計劃的撤退路線是趁亂從梁都直出北門，再北上，這樣路程最短，大家逗留在大梁境內的時間更短，也就少一分危險。
    太上皇的死在計劃之外，此刻他們商量改變路線繞道通州再北上，避開梁都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隻是趙錦綺一時嘴快卻暴露了她對大梁的熟悉程度。
    趙錦綺打著哈哈，快速捋著一縷頭發：“出發前，我研究過他們的地形圖嘛！”
    說起地形圖，溥洽腦子裏閃過塞北戰場上，唐十三拿出的那張地形圖，裏麵標注的一處泉水正是幫他們一隊人馬深入漠北又能全身而退的關鍵所在，他仔細比對過其他漠北地形圖，都沒有那處泉水，從唐十三那裏他得知那張地形圖也是出自她手。
    溥洽看她那樣子，便知道她多半又是在瞎扯，她不想說，他就不問。隻是，越來越多的這樣的事，叫他覺得，她對他有疏離感和不信任感，一有了這個想法，他心中難免有些低落，生些悶氣。
    他垂下眼眸，沒有再追問，他知道她不會說，他問也無益。
    行至中午，趙錦綺叉著腰扶著樹，仰著頭望著大太陽，頗有些蠻橫的道：“喂！你不是說中午就能與他們匯合嗎？為什麽這才走到樹林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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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洽失笑道：“我說得是騎馬或者輕功趕路中午能到，可你又不願意和我一起用輕功，還有，你沒發現，你在樹林裏帶的路多走了幾個一樣的圈嗎？”
    趙錦綺睜大了眼：“什，什麽……我迷路了嗎？我，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溥洽想起她那嚴詞拒絕他抱著她用輕功趕路後，雄赳赳氣昂昂的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小步子邁的飛快的樣子就又忍不住想笑，而且她走迷路了，繞了幾圈她也沒發覺。
    他也覺得又神奇又好笑，便沒有告訴她，想看看她什麽時候能發現，結果她雖然沒發現，還繞著繞著繞出來了。
    溥洽看到她那因為趕路而紅紅的臉頰此刻更羞答答的紅的徹底了，便笑著安慰道：“我開玩笑的，沒有迷路，是這片林子太大了。下午我們遇上集市買兩匹馬趕路，天晚就可以到。”
    趙錦綺聽了氣呼呼的揚起拳，卻直朝他比劃一下，反手砸到樹上，樹紋絲不動。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餓了，走不動了。”
    他走上前來：“那我帶你……”
    “不，不要。”趙錦綺伸手叉在身前擋住他：“不，不飛。我要吃東西。”她印象裏，昨天他的身體損耗太大，都吐血了，所以她嚴詞拒絕他再帶著她飛。
    趙錦綺暗道：罵我，罵我啊！我都這麽不懂事的無理取鬧了！趕路時間這般緊張，他們還在通州等我們！
    溥洽愣了一下，笑道：“好，那我去找吃的東西，你待在這兒不要亂跑。”
    趙錦綺：……
    走出兩步，溥洽回過頭來，向四周望了望，不由分說提起趙錦綺。
    趙錦綺還在揮手掙紮：“幹嘛！”
    溥洽：“不飛，我把你放樹上，你藏好，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你喊我，我能聽見。”
    趙錦綺：“哦！”
    將人妥善安置在一棵高大的樹上，樹上有許多濃密葉子，趙錦綺待在這兒，樹下若是有人，不仔細看是看不到趙錦綺的。
    溥洽又叮囑幾句，這才腳下輕點離去。
    趙錦綺抱著樹幹坐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呆，臉上沒了方才的輕鬆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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