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顧大人多慮了，你先妻劉氏拚死也要將小寶送到我這裏，你以為是給我送你的軟肋嗎？我何時用小寶威脅過你做什麽事？”
    顧生策張口卻說不出什麽話來，想了半天：“誰知道你藏的什麽心思。”
    趙錦綺抬手拿出一塊令牌放在桌上：“不放心，你盡可以去探望小寶，再決定要不要把他帶回去給你這位妻照顧。”說著她抬眼想遠遠朝這裏張望的阿蘇娜看去。
    顧生策也回頭看去，看到了滿臉妒容的阿蘇娜，他回頭，收了桌上的令牌恰逢德妃過來，顧生策低聲道：“小寶的事我會再做打算，不過你對我做的其他事，我定會好好報答你。”
    趙錦綺隻是飲茶不語。
    待顧生策走了，一旁的德妃走近：“嬌嬌，你，還好嗎？”
    趙錦綺一個眼神，幾個宮女自動站遠些守著四周。
    趙錦綺抬手拉了寧馨坐在身邊，笑道：“我沒事啊！”
    寧馨凝眉看了眼顧生策的背影：“他，說的威脅你的話，是什麽意思？可是他與那位公主的親事？”
    趙錦綺道：“大概是吧！畢竟有我煽風點火的成分在。”
    寧馨：“分明是他自己貪心不足，若真無意，怎麽煽動的起來，如今娶回家，聽說那公主十分強悍，鬧的顧府上下不得安寧，怎麽反將這賬算到你頭上了？”
    趙錦綺笑笑，注意到寧馨的臉色，於是轉了話題：“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嗎？”
    寧馨抬手虛掩了下臉：“是，是嘛！我自己都沒注意，可能是這幾日沒有睡好吧！”
    趙錦綺拿起酒杯給她倒了一杯酒：“過年到現在，宮裏大事小事都需你打點，辛苦你了。”
    寧馨笑著端起酒杯，卻拿朱唇淺沾了一點：“你這說的是哪裏話，我不辛苦……倒是你……”說著她執起趙錦綺的手：“今日這場婚宴，我……沒法幫你阻止，若你不想參加，我同你一起去與陛下說，你便回宮去歇著吧！”
    趙錦綺垂下眸子：“躲不過去了，無妨的，我不過當個透明人，吃兩口喜酒便回去了。你不必擔心我。”
    兩人手緊緊握在一起，微微顫抖，各自心思重重。
    太後娘娘先到，坐於高位，便有不少人殷勤上前問安討喜。
    趙錦綺坐在一邊靜靜飲茶，仿佛隔離於這個熱鬧的場合之外。
    忽然，有個丫頭哭哭啼啼的跑來跪倒在高台之下，大喊著求太後做主。
    眾人皆驚，趙錦綺抬眼看了一眼那丫頭，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華傾城身邊的小丫鬟。
    太後嗬斥她住了哭喊聲，皇貴妃起身詢問。那小丫鬟才道出身份來。
    原來她果真是華傾城的貼身丫頭，之所以哭泣，便是因為今日她家姑娘的喜服被人偷偷破壞了，這才哭著喊著來求太後娘娘做主。
    太後聽了勃然大怒，著人去請華傾城過來，三番兩次才將哭得梨花帶雨的華傾城請了過來，好一通安慰。
    華傾城也不肯開口多說一個字，隻是跪在那兒眼淚撲簌簌的落，任誰見了都是我見猶憐的想保護她。
    皇貴妃轉身刁難另一邊坐著的德妃：“德妃向來處事妥帖，本宮才放心將侄女的婚事交給你操辦，自己做了甩手掌櫃，可如今大婚在即，出了這樣的事，德妃你可能給本宮個交代？”
    太後的目光也被引到德妃身上。
    德妃隻得急忙起身跪到地上一個勁兒的賠罪。
    漠北公主阿蘇娜在一旁開口道：“這可真是倒黴啊！華姑娘，看來你今天這親是成不了了。”
    五皇子妃林芸兒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喜服毀壞，乃是不祥之兆，今日這親……”
    華傾城微微抬頭：“皇子妃娘娘說我不祥？莫不是忘了一年前的今天，那成群的蝗蟲都繞在誰的身邊。”
    一句話毫不客氣的懟給林芸兒，林芸兒的臉霎時漲得通紅，一年的今天，那段她此生最不能忘記的痛苦回憶湧上心頭，她的眼中閃過狠毒和無助，看了眼華傾城，又看了眼趙錦綺，艱難的開口，拿出她一慣可憐巴巴的模樣來：“是我多嘴了，本也是關心華姑娘，不想卻惹了你不快。”
    這一招以退為進倒把華傾城晾在那兒了，顯得她為人有幾分刻薄。
    趙錦綺端著茶杯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們一來一往的明爭暗諷，直到有人將矛頭引向追查破壞喜服的凶手，直到……華傾城身邊的小丫鬟視死如歸般的不顧華傾城的阻攔拿出證據指認趙錦綺。
    那所謂的證據竟是趙錦綺剛剛送出的令牌，那枚給顧生策用於去探望小寶的令牌。
    眾人齊刷刷將目光聚集到趙錦綺這裏來，趙錦綺擱下茶杯，正要開口解釋。
    華傾城搶先扇了那丫鬟一巴掌：“不可胡亂攀扯，還不快收起來。長公主與王爺向來親厚，怎會蓄意破壞王爺的婚姻。”
    小丫鬟捂住臉嗚嗚的哭：“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這令牌就掉在被毀壞的喜服旁邊，定是有人弄壞了喜服後情急逃離掉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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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貴妃揉揉太陽穴開口道：“這麽說，嬌嬌向來是與碩王親厚，可是與傾城丫頭並不親密……難不成是不願碩王娶傾城丫頭，才……”
    所有矛頭都對準了趙錦綺，連作案的動機都替她想好了。
    太後皺了皺眉：“嬌嬌，你……太過驕縱了！”連太後也默認了這就是趙錦綺任性為之的。
    趙錦綺抬眼掃去，看到了很多精彩的表情，看到了隱匿在下方人群裏的麵色複雜的顧生策，看到了得意的林芸兒和阿蘇娜，看到了嘴角隱笑的華傾城……
    她忽然覺得好累，不管是麵前這些身處勾心鬥角的旋渦的人，還是被迫應對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自己。
    她想逃離這裏，逃離所有人……
    歎了口氣，她欲要開口應對，這麽拙劣的局隻怕是林芸兒與阿蘇娜擅自做的，隻是恨她的人太多，顧生策拿出了令牌，華傾城順水推舟，皇貴妃落井下石，這一刻，她是他們共同的敵人，所以他們也對這破綻百出的局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栽贓到她這裏！
    “皇上駕到～”
    “碩王到～”
    接連兩聲尖利的唱喝，眾人紛紛下跪迎駕！
    皇帝落座正中間的九五尊位，讓眾人平身，碩王立於另一側，與趙錦綺的位置遙遙相對。
    皇帝開口詢問出了什麽事，皇貴妃開口陳說前事，皇帝聽了麵色也沉下來，一時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卻隻有一人聽完，清冷幽寒的眸子亮了亮：她弄壞了喜服？………是不想我娶親嗎？
    溥洽思及此，心中有些久違的雀躍，但接著聽到的話又讓他心涼下來。
    趙錦綺起身：“小皇叔與本宮的確親厚，因此本宮比誰都希望他能早日成婚，有人照顧他，今日這喜服又怎會是我弄壞？”
    溥洽臉沉下來。
    阿蘇娜開口道：“那你怎麽解釋那枚令牌？分明就是你的金玉鸞鳥令，怎麽會出現在被毀壞的喜服旁邊？”
    趙錦綺正要說話。
    溥洽對著阿蘇娜斥道：“夠了，本王的事不勞顧夫人費心。”
    皇貴妃還要插話，溥洽直接對著皇帝拱手道：“陛下，此時恐怕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是先……完成今日宴會才是。”
    趙錦綺：……現在是不是大家都默認了是她弄壞了喜服？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皇帝看了眼四麵八方的一雙雙看好戲的眼睛，還有高台下許多抻著脖子往這裏張望的人，同意了溥洽的說法，對著那幾個女人道：“先成禮，其餘的，回頭再做定奪。”
    太後道：“可這喜服……也沒有備用的。”
    皇帝看了眼立在一邊的趙錦綺。
    趙錦綺微微揚起頭，一副行的端坐的直的正派模樣。
    皇帝輕輕歎了口氣，想了想：“德勝，去把朕庫房裏那件紅鸞羽喜服拿來。”
    德勝愣了愣：“陛……陛下，那是您給公主準備的嫁衣。”
    趙錦綺心裏咯噔了一下，望向皇帝，皇帝擰了她一眼：“去拿吧！她這般任性胡鬧，就拿她的東西去賠。”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大多幸災樂禍的看向趙錦綺，趙錦綺咬著牙什麽都沒說，隻覺得心中委屈有點想哭。
    華傾城跪倒謝恩，嘴角深深勾起。
    喜服取來，展開來看十分華麗，珠光滿嵌，尤其是上肩處垂下的一根根油光發亮的赤紅羽毛，顯得異常珍貴。
    滿座嘩然，早有傳聞皇帝極其寵愛小長公主，為她備了一件驚豔絕倫的紅鸞羽嫁衣，隻是這嫁衣從未麵世，眾人隻以為是訛傳，今日一見，竟果有此物。
    這是皇帝搜集九州天下，才獵到的一隻類似紅鸞的異鳥，鸞鳥是傳說中的吉祥之鳥，見者一生獲福，皇帝取紅鸞之羽製成這件嫁衣，便是包含著一位父親對女兒最深沉的愛，希望她此生都能過得幸福安康。
    趙錦綺呆呆望著那件嫁衣，眼角有些酸澀，原來……真的有，這是前世父皇沒來得及給她穿上的紅鸞羽嫁衣。
    她的餘光不自覺映入了他，想看看他會有什麽反應。
    他……似乎沒什麽反應。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收回目光，隨意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起來，喝了一半才發現不對，猛然看去，竟然拿錯了，不是茶杯，而是酒杯。
    不知是真的不舒服還是太過緊張，她覺得腹中一陣抽搐，她下意識的捂著肚子嘩的站起身幹嘔了一聲，然後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再發出聲音，快步往外走。
    好在這裏觥籌交錯，沒多少人注意到她，下高台之時，華傾城也一同而下，身後跟著丫鬟捧著那件赤紅的喜服。
    “公主臉色不太好，可是哪裏不舒服？”華傾城關切的問道，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趙錦綺點點：“方才吃酒吃的急了，下去緩一會兒。”
    華傾城：“那可要快些回來，我與王爺都不想您錯過我們的婚宴。”
    趙錦綺隻是點點頭，不想多做糾纏，快步往前趕去，卻在走到最後一個階梯時腳下一空，險些跌倒，被一旁的當伯歸眼疾手快的扶住。
    當伯歸摸到了趙錦綺隔著紗衣的手腕，臉色變了變，欲待在伸指探脈，卻被趙錦綺抽回了手。
    趙錦綺低頭看了眼那層階梯，方才分明腳踏下很深，腳底都沒觸到階梯，這才會失衡摔倒，她想到什麽，又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眼後麵慢慢走下來的華傾城，女人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
    她轉過頭看向麵容僵硬的當伯歸。
    “你……”
    趙錦綺低聲道：“我先走，你尋機會跟上，有話等會兒說。”
    當伯歸僵硬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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