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力弱不假，卻是識途，老胡趕車上了大道後便是眯眼打盹，由得老馬自己跑，順順當當來到東寧府。趙白玉於城門處下了車，吩咐老胡先趕車去百木聚，帶著千衣蝶順著路道邊走邊逛，旦有千衣蝶喜歡的小玩意便掏腰包買下，相中的大玩意絕計不買，記下模樣後去趙老爺開的鋪子裏掛賬。
    這大件每次都去趙家鋪子掛賬，千衣蝶心上好奇了，嚼著糖葫蘆，問起趙家在城裏到底有多少間鋪子。
    “幾十間吧，不多也不少，米、油、書、鹽、布、當皆有，其中一多半都是由他人出麵打理。那就是，咱趙家是暗東。”趙白玉指向遠處一間掛著趙福記招牌的瓷器鋪子。
    自古商事為末，是以名門望族與商人世家便是大有不同，要財更重臉麵，此點上，千衣蝶頗能理解，閑看中又問起趙家的曆史淵源。
    終於等到傻妹妹相問趙家的光輝曆史了，趙白玉得意開懷，清了清嗓子，給傻妹妹掰扯起來。
    趙家還真是有大來頭的，先祖生於唐末，於亂世苟全性命。三代祖天生有力氣，因而棄儒習武，又是運數好，於亂局飄泊中到了北宋太祖的親軍營裏，至此發跡。
    及至宋太祖黃袍披身得了天下，論功行賞，三代祖因著是同姓的緣故多得了三分皇恩，之後年年升遷，直做到劍南節度使，臨終遺言天下太平兵家無用，後輩子孫要重習儒業。巧得是，之後的真宗、仁宗皆是重文，趙家子孫生活富足且有祖蔭，苦讀之下便是代代有進士、輩輩有高官。
    北宋末，徽欽北狩、康王南渡，帝皇之家尚如此，趙家自然也不例外，死得死、散得散，其中一支南渡後在東寧紮了根，便是趙白玉的先祖。自打那以後，趙家一如南宋，每況愈下，好在趙家先祖多行善事有餘慶，每到存亡之時，趙家便有才俊出世，艱難延續。
    說到此，趙白玉開懷有減，輕輕一歎，改而說起家裏事。
    其實他心裏明白老爹逼他科舉也是無奈，概因東寧趙家已是四代無人高中進士。趙老爺原本有望金榜，可老太爺因病過世，趙老爺身為長兄隻能棄掉功名打理家業。
    趙白玉大哥天性明通商事，卻與進學無緣，三叔四叔皆隻懂吃喝玩樂，是以趙家這個名門望族傳到今天已經很有些勉強了，猶如那滿是破洞的大船，看著威風，一旦無人修補便是要沉。
    千衣蝶道：“這麽一說，你爹的壓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大。白玉，其實以你的性子，多了不好說，中個舉人安慰老爹必會做的，偏是裝瘋到現在，究其緣由，是為了我吧？”
    趙白玉眼現訝異。
    千衣蝶笑道：“是不是在想傻小姐是怎麽猜到的。告訴你，沒答案，這是女人家的直覺。現在是你感動傻小姐的時候了，繼續說。”
    “說便說，頂多惹你笑話罷了。”趙白玉接著說下去。
    要知在大吳朝，中了舉人便可當官，身份與百姓截然不同，那時再想娶妻就隻能是門當戶對，至少以趙老爺的性子是絕不會再考慮商家妾女。趙白玉就是要娶千衣蝶做正妻，別個，就是當今公主也不稀罕，所以隻能盡可能地拖著科舉，盼著能在科舉前在將人娶進門。這不，終於將親爹趙老爺拖毛了，借著木器鋪子照死收拾瘋兒子，要不是傻小姐福至心靈，今回真是沒咒念了。
    聽完，千衣蝶笑語：“這就沒了？怎麽沒有傻妹妹嫁吧之類的。”
    “哥哥我要的是傻妹妹心甘情願嫁進門，不想要同情。所以哄騙你嫁人一事，今天絕不提。”
    “我就是喜歡你這性子。隻不過趙老爺現在就很樂意見到商家妾女做兒子正室麽？怎麽著也要是秀才閨女吧？”
    趙白玉苦著臉道：“可不是嘛，但隻要一日沒中舉，此事就有餘地，畢竟趙老爺也不敢真將瘋兒子逼去做和尚。這回的大劫算是能糊弄過去了，可一日不娶媳婦不科舉，爹那遲早會弄出更絕的法兒來。傻妹妹，你那神神秘秘的嫁人條件到底是什麽？說嘛，你就是要星星，哥哥我也能將它摘下來。”
    “少耍寶，端個水盆來，你連月亮也能摘下來。”
    “還敢說自己傻，哥哥我分成八個齊上陣也不是你對手。說嘛。”
    “其實吧，本姑娘那個條件與嫁人沒什麽關係，等你有本事娶我進門自然會知道，到時不準你說不。現在，咱們說說你姑姑。”
    趙白玉奇道：“說姑姑做什麽？”
    千衣蝶道：“笨的，堂堂趙家二少爺就隻會硬打硬衝麽？旁敲側擊不懂麽？你父親最尊重哪一位，又是哪一位的話他最聽得進去，我都能猜到，就是你姑姑。與其與老爹硬磨，你不如從她那著手，隻要能讓她點頭，趙老爺同意兒子娶傻媳婦的可能就會成倍增長，千家老爺降聘禮更是十成十。方法是教給你了，能不能做到就看你的本事了。趙家哥哥，你現在也算是小有資財了，別又想娶媳婦又舍不得花錢啊。”
    當局者迷，趙白玉怪叫一聲，拉著千衣蝶就向四風書齋衝去。先去買兩本佛經，再去買盒上好檀香。
    拐過街角，千衣蝶將人拉住了，目光盯向聚在街角的幾個小孩子。孩子們正耍著棋戲，棋盤極是粗糙，盤上畫字盡皆歪曲不成形，用來裝法寶與妙計的錦囊也是用破布袋替代，令人一看便知是粗通木活的人隨手刻造，但該有的皆有，不妨礙孩子們從棋戲中得到樂趣。
    該來的還是來了，趙白玉微微皺眉，就此轉道，帶著千衣蝶前往百木聚。
    林伯得了老胡知會正在等趙白玉，見人來了，忙將手中事交給三個兒子代管，將人迎到鋪後裏屋。
    千衣蝶直入主題，著林伯上報棋戲庫存，不算有買主的。
    林伯道：“回表小姐，一百餘套，今個能做出三十套。不是老漢自誇，往後一天四十套不成問題，人手卻能減一成。”
    千衣蝶道：“原來林伯不僅自己手藝好，還明白分工的重要且會分工，當個大師傅真是委屈你了，現在隻能給你加工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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