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說得在理，香茶笑著退下，給大夫人點上一爐香。
    暖玉笑道：“依婢子看，是趙家人一看老胡就知是大夫人派他來的，敬他就是敬大夫人。別說，九小姐扶的乩還真靈。”
    趙燕靈擺擺手，道：“那丫頭是心靈，眼下少了些曆練、多了些童心，扶乩近道，向為佛家側目，就算真有其法又豈能請到她師傅，逗你玩罷了。行了，出去吧。”
    香茶伴著暖玉退出屋。
    趙燕靈盯著牆上的觀音畫像，輕聲自語：“以你的法力便是個佛爺也能做得，偏是女身女相，落得個菩薩之首。佛家都如此，我便是念出個正果又有什麽用。”
    良久，她閉上雙目，輕語：“爹，女兒當年誓願不嫁替您打理家事，老三老四皆為朽木，叔伯們皆是庸平，疑心女兒貪占家業激烈反對並不令人意外，您冷冷回了一句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可知有多傷女兒心麽？若有大哥在外為官蔭護，女兒在內撐持家業，趙家又豈會落到今天的窘境。”
    幽幽輕歎隨著香煙飄窗而出。
    千衣蝶雖是有心戲鬧，可其中隱意恰正與趙燕靈所說一般。
    老胡騎驢趕到府城百木聚時，鋪內外前來討要蒼蠅拍的丫環與小廝圍了三五重，皆是與趙家有關係的大戶人家派來的。
    趙白玉被趙老爺叫回宅子問事，吳天嶺回家休息，一應事皆由趙家的鋪麵管事打理，按著各家與趙家的遠近親疏分送新作出的拍子，忙得是不可開交。
    見老胡推人而進，趙家管事不敢怠慢，將胡老哥迎進鋪內。真正管事人是林伯，沒他點頭，你就是要根牙簽也是沒有。
    換了別個千家人，林伯懶得理，老胡不同，問明胡老哥來意之後親自選料開工，因著是熟悉了，比之昨天的要齊整精致得多，柄料也不是柳枝了，是新買來的漆紅細竹柄，溫涼滑手。速度上也比昨個要快得多，不僅給趙燕靈做了三柄，千衣蝶也有兩柄新的。
    老胡沒有拿著就走，等到趙白玉回來，詢問二少爺有沒有話兒或是書信要捎回。
    趙白玉正有想法，帶著老胡離鋪，在街上好一陣貨買，皆是姑姑趙燕靈喜歡吃的、喜歡穿的、喜歡用的，別有佛經、珠串及佛香。老胡著實沒想到二少爺會買這麽多東西，為著沒駕車來，便先去了趙家，尋到大管家要了兩個竹籮，馱放驢背，回返天華縣。酉時初方到。
    趙燕靈聽完老胡的回複，又看看堆滿桌子的大小物件，心下稀罕，尋思侄兒怪行中見到老胡欲言又止，便道：“老胡，有話就說，是白玉又惹他爹生氣了？”
    老胡回道：“不是表少爺。老仆回縣時看到慶家後生在折柳枝竹枝，進了城，也看到章有地帶著人拉木料。往常，不管宅內宅外，那小子若是見到老仆定是要麻溜地上前問好，今個偏是裝作沒看見，作賊一般快走，不是朝著宅子方向，向北門那去了。”
    趙燕靈聞言想起一事，吩咐老胡叫來香茶，道：“你昨晚對我說，章有田前些時日有些怪。那時我要做晚課，沒功夫聽，現在你說一說。”
    香茶正想著尋機會再和大夫人說道此事，聽得大夫人問，便將事細說。
    前些天，章有田給院裏送來菜蔬後沒多久就又來送果子，這事不合規矩，果品糕點之類一向是大夫人有吩咐才著人送，輪不到他自做主張，香茶頗是不滿，然而宅子裏向來不缺乖巧殷勤人，也就沒往心裏去。
    到了昨個，她於無意間聽到小丫環們閑扯，說章有田有意無意間打聽表少爺的事，心上終是起了疑，本要說給大夫人聽，不巧大夫人要加晚課，就此耽擱。
    趙燕靈閉目撥弄佛珠串，不多時，睜開眼道：“你這丫頭就是心善，換了暖玉，那天必會轟他出院子。其中確是有不妥的地方，不過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些膈應人。老胡，你去花影院送拍子吧，順道對小九說，最近有沒有外人在院裏停留過。其它的，不用管。”
    老胡應聲離屋，來到花影院，尋到千衣蝶交上新拍子，將大夫人趙燕靈的話如實說了。
    千衣蝶吩咐花蕊送送老胡，自回屋中坐下，秀眉蹙起，手指輕敲桌麵。及至花蕊回屋，千衣蝶雙眉已然舒展，吩咐花蕊去將張媽、花正、花強都找來。很快，一眾人等到齊。張媽極少見到九小姐沉著臉兒，不禁好奇，暗猜是什麽事兒。
    千衣蝶道：“張媽，你身體不好，坐。”
    張媽哪裏肯，搖手道：“站著好，氣順，坐下反倒要喘。小姐，是有煩心事？”心下一震，莫非是表少爺為小姐的事與趙家老爺徹底鬧翻了？
    千衣蝶道：“算是吧。張媽，花正，你們好好想一想，這些天，我不在院裏的時候都有什麽外人來過。暖玉不算，在院外說說話的也不算。”
    花正三個齊齊搖頭。
    張媽剛要搖頭，忽地想起事來，忙道：“有，有。昨個小姐隨表少爺去府城，花強三個去了外邊，院裏就老婆子一個，忙活間章有田領著他弟來了，說是要看看院裏有什麽舊的壞的，過些時日好一起修整。老婆子疑心慶家人是想要借這院子作假生財，便跟著瞧，可他倆個這回極正經，一處處看一處處記。過得一會，我這喘症犯了，走不動路，便去歇著。本是要和小姐的說，等到小姐回來就給忘了，這人老就是不中用了。”
    果然是有歪心外人進出過，千衣蝶笑了笑，道：“人老記性衰，人之常情，不必自責。張媽，你去歇息後，他們過了多久才離開院子？我的屋子，他們是在你走之前看的，還是之後？”
    “走後看的，大半個時辰才走。”張媽驟然醒悟，驚道：“小姐，你屋中丟東西了？是花姨娘留給你的頭麵首飾麽？那對天殺的賊胚！”
    千衣蝶笑道：“章家兄弟是一對有賊心沒賊膽的庸才，沒那個膽子動金銀首飾。和我去屋裏，該是少了些紙。”
    張媽四個聽得糊塗，跟著千衣蝶來到閨房，按著她的吩咐將那些廢紙簍、符紙盒搬拿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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