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衣蝶其實也知古朝工藝有欠，一時失忘罷了，聽得趙白玉說便是回醒，可又不甘心，思來想去，便將主意打到韌竹上。
    趙白玉再次否決。竹子彎環是行，但竹身就沒有上下一般圓整的，越往上越細，因而無論是綁還是別法，都無法達到實心木環的圓潤無瑕，且時間一長就有可能彈開，那勁道要是打到人身上，真個痛不欲生，他小時在山裏玩時就被彎竹彈過，右手足足七天沒法利落活動。
    花蕊當年被丐頭用竹棍打過，那痛楚可謂記憶猶新，一旁連聲附和。
    千衣蝶正要歎氣，眼前一亮，忙道：“要不鐵環？你看那箍桶的鐵環銅環，輕細與堅硬並具，若是中空的，大上幾倍也比實心木環輕。”
    趙白玉心下一思，道：“都是傻妹妹腦子活，應該行。若按你說的指頭粗細，必然是要空心環才行，要花些時間。”
    有就行，千衣蝶心滿意足，正要再去挑戰遊泳教練之職時發現遠處有兩個熟悉身影跑來，心下恍然趙白玉為何會一意往這邊走且執意要在樹下避暑，原來是約好人來此。
    吳天嶺與林更生大步跑近，在樹旁停下。
    趙白玉道：“算算你們也該到了，天嶺，事辦得怎麽樣？”
    “小弟辦事，趙哥放心。”吳天嶺拿下背上袋子。
    裏麵皆是假冒棋戲，各有不同。
    縣城不大，小半天時間，吳天嶺兩個不僅將所有仿貨都買到了，各個作坊的方位也都打聽到了。至於幕後東家都是誰，他兩個因著臉生不敢過於打聽。
    非是兩人膽小，是謹慎，慶家與城中閑漢一向多有往來，若被有心人發現外地人打聽沒必要打聽的事，必然會有所警覺。
    林更生道：“二少爺，府城仿貨所用皆是陳料，可也是榆木柳木，結實著呢。這縣裏用的盡都是些別處活計用剩下來的廢料。瞧這棋盤的輕薄樣，這缺德手藝根本就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從袋中拿出一棋盤對掰，沒怎麽用力氣就讓棋盤從中斷裂。
    趙白玉拿出假貨挨個看，看完道：“傻妹妹，有什麽想法？”
    千衣蝶撇嘴道：“確是天下第一等殘次貨，虧得他們有臉刻上大吳天下富，好像換個名就是他想出來的一樣。”忽想起一事來，問道：“天嶺，府城都有什麽棋戲？”
    小姐姐這話跳得沒頭沒腦，吳天嶺怪奇不解，心想小姐姐怪起來還真是不著調。
    千衣蝶道：“愣著做什麽？說啊。”
    吳天嶺摸著頭道：“小姐姐，當然是大宋大財神啊。”
    千衣蝶掉轉頭道：“白玉，我跟師傅去海外番國夢遊耍時，那裏的商客要仿時都是改名仿，為什麽咱們府城都不改？他們怎麽想的？”
    趙白玉道：“你都說是番國了，這是大吳府城，就算彼此不對付，可抬頭不見低頭見，怎好不要臉皮。棋戲好仿，可玩法哪是你憑空想想就能改的，改名不變玩法，那就不是仿了，就是盜就是偷，到時趙家發難便是師出有名，此等傻事，他們不會做的。二者，買個仿貨沒什麽，頂多是說自己沒眼力讓人給騙了財，可要是你拿出一大吳天下富來與人耍，還怎麽解釋？三者，咱家棋戲已是聲名在外，改名的話，別人不知情下必會先買沒改名的仿貨，商人重利，哪會自找麻煩。”
    十分有理，千衣蝶心裏尋思有些事還真是不能拿幾百年後的思維來推想幾百年前的古人思維。
    的確是這樣，古時人雖沒專利與版權意識，可對臉麵的看重恰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趙白玉又道：“更生打小就和林伯學手藝，手巧眼明，說是一個師傅教的就差不到哪去，又都是改名用廢料，由此就能斷定黑心作坊中至少有一半是同一個東家。”
    吳天嶺不解地道：“趙哥，若是一個東家，那改一個名就成了，幹啥要弄得這麽亂？”
    趙白玉笑道：“因為那個東家知道惹怒東寧趙家會有個什麽下場，至少他扛不住，也就不由得他不心虛，為了令自己心安，這才會自欺欺人，弄出一堆名來，可為求心安之外還有什麽，一時間我想不出。傻妹妹，你覺著呢？”
    此種事，幾百年後俯拾皆是，千衣蝶不假思索地回道：“四個字，心存僥幸。”
    趙白玉一聽便是通透，吳、林兩小子撓頭不明白。千衣蝶折枝為筆，於地上列出百木聚打假的成本算式，給倆小子細說。
    天華縣與府城再近也是有四十裏，往返一趟再加上打假辦事，那這一天基本上什麽事也做不得了，最為麻煩的是，造假作坊太多，一個人來不濟事，一幫人來的話，食住錢、車馬錢、人工錢等花費勢必大增，甚至多到討了賠償也不抵支出的地步。這麽一來，對大戶大商來說不值得折騰，對小戶小商來說是折騰不起。
    看懂了千衣蝶的成本計算，吳、林兩小子恍然心存僥幸是個什麽意思，隻在那個隱在背後的造假者一心盤算著趙家就算有所發覺，也會因為造假的人太多不想費神追究。
    還真讓他算著了，若非千衣蝶不知道東家是哪一個，絕對不想為了一個已經沒多少生意可做的棋戲往來折騰。現在則不同。
    千衣蝶以腳抹去地上字，笑盈盈地道：“公君，看你的了，內事你未來媳婦兒做主，外事你管。
    趙白玉道：“這話哥哥愛聽。回宅叫人，今回來個人贓並獲，往天華縣衙裏一送，不僅要賠咱們銀子還要重重挨板子。”
    千衣蝶甜甜一笑，將花正花強從水刑中放出。一行人回返千家拿棍子。
    老胡不僅自己是趙家老人，妻子也是，當年趙燕靈嫁到千家後就將身邊最為心愛的小丫環巧蓮配了給他。現如今，嬌俏丫環成了半老徐娘，也成了趙燕靈身前諸多管事婆子之首，便是香茶暖玉見了也是要恭敬叫一聲蓮嬸；育有三子兩女。因著趙燕靈另眼相看，胡家雖是下人，卻是富足，在城外買田買屋，日子不比小財主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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