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十萬兩，是出自那“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典故。
    “爹也會說笑了，兒子沒那個想法，隻是想讓爹知道結交人情非是一路一法。百木聚中有些東西頗為官商與雅致人喜歡，所以兒子想借此與人結交，隻送不賣。然而物以稀為貴，要是牙弓此類東西滿大街都是，不僅趙家賺不到多少銀子，人家也不會受這份人情。因此為防有心人壞了人情大計，兒子就想囤些棉線。”
    趙老爺久於經商，對兒子話中的隱意一思便明，正色道：“少繞彎說些自己都不信的瞎話。棉線這東西囤少了沒用，囤多了便是要有極多銀子陷死在裏邊，區區木器生意，不值當多費心神。”
    “爹是一直盼著鋪子倒，所以便是不聞不問，這是理清的賬本。爹看後再說。”趙白玉自千衣蝶手上包裏拿出賬本，交了過去。
    趙老爺百事纏身，讓小兒子打理鋪子又是為讓兒子老實科舉才挖下的陷坑，並非是真有意讓小兒子學掌家業，便是由得小兒子折騰，一向隻知百木聚生意日漸紅火，可到底有多紅火，隻是知道個大概。
    接過賬本，趙老爺翻了兩頁便是心生詫異，鋪子這月所得竟是比前月多得多。再翻兩頁，趙老爺皺眉沉思，在要不要幫兒子多賺一些，還是順勢挖個巨坑上拿捏不定。
    趙白玉想起一事，覺著能讓趙老爺傾向於幫忙，忙道：“爹，你可知馬永孝昨個去了姑姑家？”
    馬永孝去天華大妹家？
    趙老爺素知大妹同馬老爺馬原良也就是個人麵往來，就別說馬家下一輩了，心上稀罕納悶，望向兒子，等著他的說法。
    “去提親，要納傻妹妹為妾，光是彩禮銀就是三千兩。”
    “荒唐！自古親事豈有自為之理！他分明是要落千趙兩家的臉麵！馬原良縱子胡為，可惡可恨。你姑姑就沒有教訓他？”
    “豈隻是教訓，尋由狠打了他好幾棍。爹，你就忍心看著馬永孝變著法地惡心兒子？爹現在要是借機弄垮了百木聚，馬家父子作夢都要笑醒了。傻妹妹就是兒子的命根子，她要是有個好歹，兒子就去做和尚……唉喲，爹，你真打啊？”趙白玉可勁揉頭。
    趙老爺收回藤杖，道：“再瘋，爹明個就去找你姑姑，給那傻姑娘說門好親事。回到先前瞎話，你準備與哪個老大人攀人情？”
    趙白玉是真不想繼續先前那倒胃口的話題，可傻妹妹在後麵催著，隻得接著胡扯，給老爹描述攀人情的宏偉藍圖。
    也不全算是胡扯就是，府學的大人、學官與各個老先生都是雅致人，也都是春闈秋闈過來人，隻是指點一些京中大人們在文章、詩文、策對上的喜好就已是天大好處。其次，周遭縣鄉哪些人有望金榜，學官們最為清楚，其中有真才的、性情好的、有大抱負的，趙白玉便可以去結交。
    小兒子所言確是個長遠打算，趙老爺心上能接受，卻是對小兒子的誠意半信半疑，撫須道：“真心話？”
    趙白玉正色回道：“怎麽可能是真心話，但必會真心去做。囤棉線一事是兒子在傻妹妹靈醒時應承她的，木器生意有傻妹妹一份，兒子便是豁出一切也要守住了。況且先前隻是答應父親去結交學官學子，為科舉備人情，沒說三兩年內就會科舉。”
    小兒子這般說，趙老爺倒是十分信了，心中尋思兒子一向說到做到，能有今個的退步已是少有的便宜了，不好逼得太死。思索中，他看向千衣蝶，心上暗忖既然兒子拿她當命根，往後哄她去逼瘋兒子科舉該是不難。
    趙白玉道：“爹，別光想啊，給兒子挖抗，還是幫兒子？”
    “又瘋，哪有當爹的給兒子挖坑的道理？不過生意歸生意，棉線上，趙家替百木聚囤了，你需要用線時要照時價買。趙家產業眾多，各個地方都需要銀子周轉，沒法為些許事就將銀子長時陷死，既然你信心十足，那就以一月為限，到時若是有多的，百木聚要全部接下。”
    聽得趙老爺這麽一說，千衣蝶不在幹看熱鬧了，笑語輕嗔：“還說不給兒子挖坑，話音猶在就挖個填海巨坑。白玉哥哥，這是你親爹麽？”
    趙白玉正怕著傻妹妹置身事外坑他一記狠的，忙道：“喲，傻妹妹靈醒了？趕緊叫人。”
    千衣蝶上前行禮，道：“趙公公安好。”
    趙老爺一口噴出嘴裏的茶水，想著這聲趙公公怎麽就那麽怪呢？
    忽地，趙老爺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盯向兒子，這傻子不通世間情理，有大舅不叫，叫公公，必是瘋兒子使得壞。
    趙白玉半點不怕，道：“傻妹妹喊早了，未過門不能這麽叫，就像你叫我，相公與夫君都不能叫。”
    千衣蝶與瘋少爺打小就是心有靈犀，一聽就知其中隱意，原本不想讓瘋少爺得意，可一想到能氣氣往死裏坑兒子的趙老爺，便覺著也不錯，壓下笑意，麵上正經，道：“喔，公公與爹爹的一半，那就是公爹了。公爹安好。”
    趙老爺一生經商，頗曉方言，豈會不知公爹和公公就是一個意思，不禁又是一口茶水噴出來，拿起藤杖就要打兒子，將要打上又收回，歎道：“胡為逆子，你與爹瘋、娘瘋、姑姑瘋，都由得你，可她再是傻子也是清白姑娘家，邪心哄她，這要是傳出去，她還有何名聲？”
    “爹，你都說她是傻子了，兒子不哄她，難道講聖人道理嘛？說不通啊。”
    “還敢狡辯，傻時不能說，靈醒時呢？”
    “靈醒時傻妹妹比兒子強十倍，隻有她說我的份。爹，您就別糾纏這個了，聽傻妹妹說。”
    趙老爺被堵得無語以對，恨恨坐下。
    趙白玉輕拉千衣蝶一下，示意別再耍老爹了，口中道：“傻妹妹，未過門就要按姑父的關係叫舅父。大舅也成。”
    “喔，舅爹安好。”千衣蝶道：“原本舅爹與兒子做生意，我一個外人不好插嘴，可百木聚有娘的本錢，我這做女兒的不替娘留神可說不過去。不能眼看著銀子被人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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