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衣蝶這方想起前生電視劇裏的女主們一多半是側坐牲口，依言側坐，果然舒服很多。身子這一舒服了，心上就犯閑了，打趣起韃子的彎圈腿來。
    這事要怪大吳閑書與那些說書人，旦有提及韃子就說什麽彎圈腿，千衣蝶原以為是打不過人家就嘴硬譏諷，現在自己騎過牲口了，方知至少有一半是實話，這要是一年到頭都騎著馬，那腿可不是要彎著圈。
    趙白玉大笑，笑完道：“還是咱們大吳嘴硬多些。韃子那很多時候也是要步行的。傻妹妹，你那首胡扯騎驢曲兒是怎麽唱來著的。”
    “這還是在城裏，真要聽？”
    “城裏怎麽不能唱了，你是傻子嘛。”趙白玉心裏尋思那有一頭小毛驢卻總不騎的人不會是姑父吧？
    千衣蝶喔了一聲，提提中氣，清清嗓子，紅唇一張，當先頭一句便是那“風吹個楊柳，啊，唰啦啦啦啦。”。
    趙白玉是萬萬沒想到傻妹妹會唱這個，回過神來後那詞已是唱到“身上背著胖娃娃”了，饒是臉皮極厚也是羞到紅透，心知阻止千衣蝶是空費力，便狠勁在大青花屁股上拍了一下。大青花吃疼，嘶叫了聲後撒蹄就跑，留下那“一片烏雲來”在空中飄揚。
    街上邊角處一間小酒館。
    蔣百戶萬沒想到一個大家小姐會當街唱出隻有胡子婆娘才會唱的葷腔小調，不禁摸著大胡子笑，深感傻丫頭對脾胃。
    飛狐道：“葷而不俗，那傻姑娘極有趣的。蔣老大，公公命我入城是要問問前次抄那私鹽販子家得到的銀子全送到了沒有。”
    蔣百戶取出一張清單，並一大疊銀票，推了過去。
    計一百八十三萬兩，分四批送到，尚有一些田契地契與古玩珠寶有待清點。除去十萬兩現銀，其餘都換成了四海錢莊的銀票。
    飛狐點收。
    蔣雄低語：“飛狐，公公這回要做什麽，我真是想不通透，密令咱們托著價收線，先不說別的，單是這一月來各處的虧銀就有四五十萬兩。”
    “公公行事豈是你我能想通透的，差事辦好後，蔣大哥自個問吧。這間酒館？”
    “小熊崽子暗中著人盤下的，絕無問題，有事隻管來這尋我。”
    “這便好。我該回去了，那兩個定是去城外作坊的。”飛狐起身，自後門離去。
    蔣百戶於桌前獨飲，過得一會，上樓換了身衣服，離店而去。
    城外無人小道上，趙白玉不停埋怨千衣蝶，都說是要唱騎驢曲了，偏要開葷腔。千衣蝶哪裏會理，隻是笑，興之所至，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唱起前世經典，名為雨中節奏。
    趙白玉對這一歡快夷曲子聽了很多回，極熟，也極是喜歡，跟著哼起來。不一會，路程過半，趙白玉牽著驢由小道拐上大道，正要與千衣蝶說說大廟會，遠遠望見兩人驚慌奔來，其中一人手上拿著的棍子極熟。
    千衣蝶眼更尖，什麽歌什麽曲全都忘了，驚喜嬌呼，跳下驢，向著那兩人就衝了過去。
    來人是前些時日離去的賈老爹，初時被尖叫姑娘嚇得不輕，及至看清是趙白玉，麵上大喜，拱拱手後拉著女兒伏到下邊小道側旁土溝的草叢裏。
    趙白玉會意，拉住有意跟去的驚喜千衣蝶，將大青花放開，由得它去道旁吃草。不一會，遠處拐來一個衙差，身後跟著兩個鄉民，來到近前，衙差見是趙白玉，忙拱手行禮。
    趙白玉笑語：“我道是誰，原來是小樹根，羅大哥先前和我說，府尊大人派你去三十裏外的道口設卡攔守了，你怎麽在這？還說是輕鬆活計，你怎麽傷成這樣？瞧這眼圈青的。”
    小樹根一聽這個就歎氣，訴起苦來。
    守卡的活原本是輕鬆，卻在昨天出了意外，來了一家賣藝的要過道，府尊有令，北上之人一概要盤問清楚，有路引，有根有底，身上無病的才能放過，可那家老頭體虛氣弱，還吐了血，關卡上的人哪敢放他過去，要先關起來，結果他閨女掄棍子就打，二十來個人竟是攔不住，讓她搶走老頭跑了。小樹根帶著些人一路追，追到這附近總算是打聽到行蹤。
    千衣蝶明白大半事了，不待小樹根問，搶先指向天華方向，說道：“是有一個好凶的姑娘跑過去了，還想搶我的大青花，讓我用銀子砸跑了。”
    小樹根認識千衣蝶的，可就是認識方絕不信一個傻小姐能將打倒二十多漢子的女子給打跑，看向趙白玉，尋思傻小姐有這句話該是見過人的。
    趙白玉道：“那姑娘凶是凶了些，可沒搶，是想買下大青花馱老人。我原在府城見過他一家賣藝，那老爹的傷就是他閨女一錘子給砸出來的，當時就吐了一灘血，不是什麽疫病。難怪有府城不去向飛泉山跑。別追了，入了山，別說你們三個，就是三百衛軍也是無能為力。都是先看看傷要緊，再填填肚子。”
    說著，他掏出三兩碎銀，塞到小樹根手裏。
    小樹根正是又累又餓，推了兩下就收了，真誠地道：“滿城也就趙二少爺仁義豪氣，不像那些個人，從不拿正眼瞧咱們。這份情，我小樹根記下了，他日二少爺有事，隻管吩咐。”行了禮，帶著人向府城行去。
    及至人行遠，賈家父女從隱伏地行了上來。賈家閨女照舊與千衣蝶對著盯看。賈老爹連聲道謝。
    趙白玉道：“賈老伯，到底怎麽回事？不是我說，如今的形勢，若非知道你的傷是怎麽來的，真不敢幫你。”
    賈老爹歎道：“還不是這死丫頭又犯邪性了。官差大哥的口氣是差了點，行事是對的，偏這死丫頭一聽到關就想到牢獄，二話不說掄棍子就打。我見不是事，隻能吩咐她娘帶著小龍趁亂先走，若真有什麽意外，賈家不會斷了香火。”
    趙白玉心裏尋思傻妹妹極喜這姑娘的，有此機會實為天賜，就勢道：“陰錯陽差，任誰也沒想到方府尊會封道。百合妹子要是放著不管，必是要鬧出更大事來，這樣吧，去我莊上休養，等到疫情一過就可安然返鄉。”
    賈老爹道：“趙公子豪義，隻是此次我父女開罪了官府，實不敢前去打攪，牽累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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