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上門，牙人笑容親切，問詢是換是賣。
    王大叔純樸墩厚，說道：“我實不知這東西值多少錢，不知老哥有什麽說法？”
    牙人道：“老弟撞中天大機緣不自知，你手中筆硯乃是荷風齋東家珍藏的二十四套珍品之一，名為夜雨青衣，多少舉人老爺出大價錢都是不相讓。依我意思，別換了，三百兩尋買主。老弟若怕我心黑說低價，等會惠正當朝奉就來，他要是肯二百兩收當，我這牙人從此就不做了。”
    竹管石頭毛的，竟然值得三百兩，王大叔驚得隻懂抽涼氣。
    趙白玉專等著夜雨青衣呢，接過話頭說道：“三百兩那是常價罷了，本少買了。鄭鐵牙，府尊那可是有令，一應買賣，你們該拿的抽頭皆要捐出三成給大會買米舍粥。”
    牙人道：“趙二少放心，老漢此來大會，無意銀利，隻是想借著善緣大會給兒孫們積些善德福報。”
    話說得極漂亮，實是看準即便減去一半抽頭也是大有油水才來的，還是向府衙交了入場銀錢才得到兩個名額中的一個。
    趙白玉道：“這便好。傻妹妹，東西你可以用，但主人須是哥哥我。”
    千衣蝶滿口答應，暗思這些東西傳個七八百年後會是國寶一級也說不定。
    這便是千衣蝶心中小算盤裏的獨家便宜之一，這世道，極多好東西都被“收藏家們”收在屋中，沒個理由就想讓他們割愛，近乎不可能。
    荷風齋東家是趙老爺知交好友之一，此事上半點沒虧，東西是被趙白玉腆著臉以讓伯父先給婚慶賀禮為由磨纏走的，不花半文就做了大善事，且荷風齋的名聲會被流民們傳到遠方，才子名士有相當可能慕名前來求觀珍藏，對生意，對結交人情皆是大有好處。
    說話間，馬永孝擠了進來，張嘴就叫：“牙人，去給本官問問荷風齋那一套夜雨青衣的得主，一百兩，本官要了。”
    千衣蝶對著馬官迷揮揮手中小布袋。
    馬永孝呆了呆後大叫：“趙白玉，你這是在假公濟私！本官與你沒完！要向府尊狀告！”
    趙白玉道：“傻話了不是，馬三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怪你懶吧。”
    “花馬蜂，我們還要去主持新正賽的初比，沒空和你磨牙，回見。”千衣蝶拽著趙白玉跑走了。
    流民們一窩蜂地隨著走了，皆盼著自家孩子能得個頭名，抽到那些大會上唯有一件的“沒用”東西。也有些流民留了下來，先前在大肚麵王中拿到衣券的流民擠到前麵，有心將衣券換成銀子。牙人建議按新衣估價折兩成賣給有閨女的人家。其中玄機在於衣券上沒寫明男女，而姑娘家的衣裙實比男人衣服要貴上不少，這其中隱著的利必會有精明百姓算出來。
    流民同意了。牙人於紙上列寫分明，從棚外叫進一個夥計。棚外夥計皆是大會雇來的流民孩子，按吩咐將紙糊貼到木牌上後扛上木牌，自去外麵舉著逛繞。約是兩炷香，一府城百姓以銀子換走衣券，兩邊都滿意。畢竟衣券典當的話能拿到新衣估價的五六成就頂天了。
    隨後，趙家的惠正當前來開鋪，朝奉估價公正，就算不加一成也比流民遇到的其它當鋪好上很多。一時間，惠正當窩棚前門庭若市，流民們口口相傳之下，弄得惠正當口碑之佳直如天下第一當。
    府城趙家大宅。
    馬老爺帶著人一氣衝到趙家，一把拽住趙老爺。趙老爺情知所為何事，故作不知，喝道：“趙老混蛋，善緣大會，須是馬家與趙家一同主辦，有你這麽背後捅刀子的麽？”
    趙老爺道：“這話說的，府尊說過大會一事上以我趙家為主，自然是我趙家做事可知會馬家也可以不知會。況且流民身上能有什麽古玩字畫，稱得上貴重的也就是金銀手飾，這等賠銀子賺吆喝的事，趙家吃虧便吃虧了，豈能拖著馬老爺一道受苦。”
    馬老爺喝道：“姓趙的，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休與本老爺混扯，我馬家的源榮當下午就要進會場。不然，你趙家也別開了。”
    做當鋪的最重聲譽與人氣，這麽一折騰，趙家隻是小小費些銀錢就令口碑大為增加，往後府城百姓便會是首選惠正當，對於在外府開分號更是極有幫助。這一手惠而不費的廣而告之，算是千衣蝶送給未來公公的小禮物。
    趙老爺道：“既然你執意要賠銀子，就如你意。”說罷，看向其餘人，道：“各位，你們須不是與趙家同主大會的，回吧。”
    一人道：“瞧趙兄說的，這大會，咱們可都是有份捐錢捐糧的。”
    趙老爺道：“話是沒錯，可我兒那日願將事分與諸位的時候，諸位可都是自願退出的。萬事，等我兒回來再說吧。各位，先回吧。”
    眾人無話可說。馬老爺徑自去了當鋪，挑選人手。
    城南善緣大會場地。
    千衣蝶正安排受過簡單訓練的人手給參賽男女們演示立定跳遠、助跑跳遠及最為簡單的跨越式跳高，皆是一看就懂，反正都是第一次耍也就不存在誰技術高，相對來說還是相當公平公正的。此外，除去大會推選的這三種跳法，隻要不違礙大會跳遠跳高的法度，你愛用什麽會用什麽法子都可以用。
    坑裏的沙子都是篩過三遍的河沙，細小圓溜，沒一個尖的，不用擔心傷到人。
    林更生帶著人抬來長方木箱，最長的放底下，一個壘一個。
    跳木馬便是今天新添的助興賽。
    表演者花正，發力衝跑，踏板躍起，雙手按木箱，一躍而過，姿勢優美。
    千衣蝶說道：“這就是跳木馬，跳得高落得穩才算過關，還可以通過架木箱加高。一樣是要抽簽定人，昨個沒去領官定編號竹簽的趕緊去領，不識字沒關係，衙門那有請秀才在那，你隻要說出姓名家鄉，秀才們就會替你寫，備案留名摁手印後就能領簽。若是擅長什麽也要說，這樣大會有活做時就會優先找你。”
    聽得按手印，一老漢不禁想起賣兒賣女來，不安問道：“千菩薩，領簽為甚還要摁手印？”
    千衣蝶道：“老爹可別菩薩菩薩的，當不起，會折壽的。為什麽摁手印，過會各位便能知曉。大夥各自排隊練習練習，本府羅捕頭等會就到，他說過事後，這初比才會開始。”
    流民們趙白玉與千衣蝶已是頗為信任，聞說也就不問了，排隊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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