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隱隱有所感覺，猜到一些，但現在老龍這麽一點我瞬間全都明白清晰了。
    商場如戰場，王浩說過，雖然隻是寥寥無幾的兩三次，還都是提醒我，敲打我。
    但我始終記得，並且在這一條路上也一直都在細致觀察、深度思考、成敗總結。
    我以前也特別不喜歡商場上爾虞我詐、陽奉陰違、拜高踩低、虛偽多謀的套路。但後來逐漸看在到手的錢都份兒上開始適應，自個兒雖還不喜歡搞什麽狐假動作，應對卻是越來越淡定從容。
    他這是遭罪了。
    本地商圈商會的人，高位者，自然不想有一丁點兒被替代的風險，怎麽都想滅他一頭、甚至想把他踢出局。
    中上位以及中間部位的，則是出於觀望隨時做風吹兩邊倒的準備的。
    至於下遊那些人，他們才不管上方的人是誰，他們要的是上麵的人搭把手，給他們更多的合作機會，從中獲利。一點點往上爬。
    像我們的來時路那般。
    王浩有轉醒跡象。我第一時間暗示老龍不要往下說了，直至他真正睜開眼，瞧見的是我。
    他費力眨了眨眼，又全然睜開。
    “怎麽了？不認識我了？”我出聲，低聲問。
    他咧嘴笑，卻似乎還是難受，所以有點兒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意思。
    “渴不渴？想不想喝點水？”
    “想~~”
    老龍在一旁學他，我站的位置是老龍和王浩的床中央，正好隔開了，王浩沒注意旁邊床位的兩個人。
    聽到老龍的聲音後偏頭去看。
    “想~~”
    老龍又說，他說的有點兒不倫不類的了，嬌媚不到位，聲音是粗的。足夠惡心人。
    然後便是嫂子打他，他“啊”的喊了一聲。
    “收收吧你，真夠惡心的。”她很嫌棄的抖了抖肩膀，向我和王浩解釋，說：“你們兩個別介意啊，他就這個鬼樣子，這輩子都改不了了的。海涵。”
    “你以為老王又好的到哪裏去？你不還經常說男人都一個樣？”
    “閉嘴。”
    老龍努努嘴，然後做拉鏈封嘴的動作。
    “嫂子，不好意思。”王浩開口說：“今天麻煩你和我媳婦兒了。”
    “哎呀，麻煩什麽麻煩？我還不是照顧的自己家人，你呀都是你們家小梅負責的。”她說。
    王浩點了點頭。
    其實他說麻煩，多半成分還是知曉老龍家裏現在也是忙的一團亂。他老媽還沒完全好透，孩子也在家沒人管。
    挺惱火的。
    “我給你倒杯水去，等等。”我幹脆把話題轉了，剛剛就說想喝水，聊著天給耽誤了。
    “嗯，好。”王浩道。
    我倒回來扶著他喝，其實他沒喝多少，好像是流感潤一潤的感覺。
    “不喝了？”
    他埋頭又喝了一點兒。
    老龍在一旁笑他，哈哈哈的，說：“咦~~看看，看看你這樣子，搞得像一個弱體質的孕婦似的，小嬌妻一樣，有這麽不行嗎？”
    王浩懶得理他，因為有嫂子在一旁收拾他。
    “看什麽看？你也好意思說人家？你倒在床上那樣子你倒是記不住了。”
    “能不能不揭短？”
    “就揭你短了，你想怎麽樣？有本事起來給我滾回家去，老娘煩著呢！”
    “好好好，想揭短就揭短吧。沒事沒事。”他還自我安慰，說：“都自己人，我無所謂了。對吧小梅？”
    “啊？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李小梅，你~~哎喲，老婆，你輕點兒啊倒是，揭短可以，別讓他們看我笑話成不？好歹我現在也是個病秧子，需要被照顧。”
    “......”
    病房裏有他還挺歡樂的。王浩又喝了點水，倒下睡著。我還想著問問他餓不餓，想給他搞點吃的。結果阿姨給我打電話了。
    說是家裏出了點事要回家一趟，讓我想個辦法看家裏的孩子。
    “你先回去。”王浩說：“我這邊沒事，一個人可以的，你先回去看看怎麽回事。”
    老龍也說：“去嘛，這裏還有我們兩個，雖然我是病號，但我肯定比他好得多。能帶個眼睛看。快去快去。”
    “小梅，你去嘛，沒得事。”嫂子也起身，把老龍腿邊的被子一拉，蓋住了他，說：“走，我送你出去坐電梯。”
    我給王浩掖了掖被子，低聲囑咐他：“那我就先回去，盡快過來找你。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叫護士不要一個人硬扛著。”
    “哎呀哎呀，你煩不煩喲？快走快走！”老龍說：“遭不住了遭不住了，他一個大男人哪裏需要這麽多關心這麽多愛？
    男人是不需要愛滴~~”
    “少說話！”
    “ok，ok。”被嫂子說了他又老實了。
    我一路趕回到家，是阿姨家小孫孫生病住院了，家裏的孫女沒人看，她還得給醫院的人送點東西，隻能先給我請假。
    我也找不到人照看，就問她要了個臨時保姆阿姨的電話。但那邊說加點錢明天一早就能調整好時間過來接替兩天。
    阿姨說：“小梅，這個錢我來出，多出來的那部分，從我工資頭扣就是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事，說好就好了，你有車過去嗎？”
    “我出去打個車。”
    “也好，那你快回去吧，這裏交給我。”
    “好。”
    阿姨換好鞋，又一直說“不好意思”。
    “沒事，去吧。”
    送走阿姨我先關好門上樓看孩子們，小靜小野睡得沉，王文軒在阿姨的房間，也睡得沉。
    我躺阿姨的床上陪著王文軒睡。天冷，孩子還睡得香，強行叫起來，抱著王文軒去醫院始終是有點兒太衝動。
    我怕把孩子弄感冒。
    但又擔心王浩一個人在病房。
    總是難以平衡，我正想著怎麽辦呢，王浩的電話打過來了，那邊還有老龍的話餘音，他說：“估計剛到家，你怎麽這麽娘們？一點兒離不開~~”
    王浩隻顧著問我：“到家了？”
    “到了。”
    “怎麽樣？”
    “都處理好了，正在想怎麽辦，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醫院。但是孩子們......”
    “別折騰了。”他說：“醫院這麽多人，我也不是什麽重病，沒關係的。你把孩子們看好就是要事。好好休息，睡一覺明天自然醒了再說其他。”
    嫂子也在那邊說：“小梅，好好看好娃兒，這邊還有我，跑跑腿沒得事，小王和老龍這點小事沒得關係的。
    哎呀，大晚上的，一會兒估計搞點吃的填填肚子睡一覺也就天亮了。”
    “嗯，嫂子說得對。”王浩說：“就這麽辦，你也好好睡一覺，都是小事。”
    “好~~”我也不和他們多扯其他，幹脆彼此都讓對方放心，我補了一句：“那你請嫂子搞點吃的，多少填一填，吃流食。
    好好睡一覺。”
    “嗯，好。”
    “老公，辛苦了，晚安。”
    “晚安，好夢。”
    我思緒有點兒亂飄，疑神疑鬼的又下樓檢查好門窗，最後溫水吞下一粒褪黑素上樓，再檢查過小靜小野的房間，給他們掖好被子回到阿姨的房間。
    後來藥效發作我才緩緩入睡。
    翌日一早，鬧鍾還沒響我便醒了。小靜小野還沒起床，王文軒倒是比我先睜眼，但他一直都安靜躺在我身旁沒吵沒鬧，就喊著拳頭看著我。
    直至看見我睜了眼他一下子欣喜若狂的把拳頭拿出來，濕答答的手抓我的衣領。咧嘴笑著。
    我看得心裏仿佛照進一束燦爛的光。伸手拉著他的小手手。
    “幺兒，你醒了？”
    “要媽媽抱？”
    “哦~~我們家幺兒這是餓了找媽媽是嗎？哦~~好，找媽媽找媽媽。來，媽媽抱。”
    我把王文軒喂好才去叫小靜小野。
    等他們洗漱時給王文軒換尿不濕， 換衣服。差不多了和小靜小野一塊兒下樓。
    “想吃什麽？番茄雞蛋麵好不好？”我燒水，找之前用過的保溫飯盒，拿到後又重新清洗一遍放在一旁備用。
    “好。媽媽，王叔叔呢？”
    “王叔叔感冒了，在醫院打吊針。”我說：“幺兒，你們兩個幫媽媽看著點兒弟弟，媽媽做好早餐咱們一起去醫院給王叔叔送早餐過去好不好？”
    “媽媽，王叔叔還好吧？”小野問。
    “媽媽，王叔叔沒事吧？”小靜也跑過來問。
    “沒事，小問題。去看著點弟弟，媽媽做早餐。”
    “哦，好。”
    “媽媽，我幫你。”小靜留在廚房，說要給我打下手，說也想給王浩做吃的。
    我點頭應允，拿了蔥給她：“好，那你幫媽媽把蔥理出來切好，小野，弟弟就交給你了。”
    “收到！”
    從家裏出發差不多是八點半時，我提前和王浩說了，讓他別買早餐，包括老龍的也一起準備好了，還有嫂子的。
    他傳達到位了。
    我伸手攔車帶孩子們一塊兒去醫院。小靜小野已經比我想象中的功能扛事兒了，小靜拿王文軒和王浩的換洗衣服。小野拿早餐，還幫我收放王文軒的嬰兒車。
    偶爾到了爬坡或是有樓梯的地方，兩人都幫我一起抬前端的位置。
    我們二十分鍾就趕到醫院，上樓到病房。
    王浩端到香噴噴的麵條時臉上的難受痛苦樣子才算是消散了不少。再加上有孩子們在一旁，他更是安心吃著。
    老龍說：“我的天，李小梅，你確定這個是你做的？”
    王浩睨他：“你有什麽意見？”
    嫂子在收拾老龍的衣服：“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我都已經吃完了，你還有這麽多？！”
    她吃的快，剛剛一直沒說話，就老龍動作慢些。
    王浩也已經吃完把碗筷遞給我，我本來想收拾，但是被嫂子搶了個先。
    “我來我來。”
    他整理飯盒也是條理有序的，老龍趕到最後，傾身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老婆，幫我放一下。”
    嫂子接過去。最後把蓋子蓋上。
    老龍把小野招過去。
    “怎麽了？龍叔叔？有何貴幹？”
    小野和他熟，平常也愛和他玩，所以講起話來也是輕鬆平常，老龍也不給他擺架子。
    摟著他問：“唉，小家夥，你跟龍叔叔說說，這個麵真是你媽媽做的？”
    “嗯！如假包換。”
    “嗯~~你確定你家裏麵沒其他人？沒有別的保姆阿姨什麽的？”
    “我確定，因為是我跟我媽媽一塊做的。”
    “你？”
    “嗯，蔥花就是我搞的，你的那一份還是我放的醬油醋。”
    老龍皺眉，不太信湊近了問：“你這麽厲害的？”
    “嘁，我會的多的去了，以前小的時候會的更多，現在學習忙都沒時間搞了。”
    老龍打著哈哈哈。
    然後說嫂子：“你看看，人家比我們女兒還小好幾歲，什麽都會，就你一天慣著孩子，什麽都不讓她做，也不教。”
    嫂子瞪他，端凳子坐下。
    “你確定是我不教？”
    “……”
    我一聽就明白肯定老龍是攪屎棍，一邊嫌棄孩子什麽都不做，都不會。嫂子教育時又給孩子抬嘴。
    服了他了。
    “唉，小子，你以後長大給我當女婿吧？怎麽樣？我們家那個姐姐，你認識的。漂亮澀？”
    小野點頭，說：“漂亮，和嬸嬸一樣好看。”
    老龍拍他後背：“你小子！！……上道”
    嫂子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跟孩子你說這些？你要閑得慌起床去上班掙錢去！別礙著我的眼！”
    “哎呀，我就是先做個心理準備！再說了，這是老王和李小梅教育出來的娃，比起外麵那些不知道是誰的黃毛小子靠譜多了，雖然我也不想，但是我覺得挑一個最好的還是可以接受。
    而且大家隔著這麽近，有點事老子立馬就開車去找老王了。”
    王浩：“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嫂子點頭：“我也覺得，他有點兒作，作死！”
    我在一旁捂嘴笑，王文軒也加入，王浩坐起來，一隻手還吊著點滴。
    喊我把孩子給他抱抱。
    我小心翼翼給他，說：“你注意點。”
    “沒得事。”
    他逗王文軒耍，我抱著小靜坐下，大家又繼續開玩笑。
    老龍又開始他的尋女婿之路的話題，說：“那我總不能說等王文軒長大吧？和我女兒差了十來歲，那太大了，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