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就走，但是這句話的餘溫好像還在這個辦公室中彌漫著。
    我和王浩都聽得清清楚楚，我靠在他肩膀，斜眸看他。
    這個問題還從來沒考慮過，我們兩個誰都沒提，再加上平常接觸到的話題和人事也都是跟生意有關，這個老龍一點，一下子讓我有點彷徨了。
    從我們當下的生活來看，我們的確就差這麽一個女兒。
    也就是所謂的好字。
    但其實說實話，我是不願意的。之前兩個孩子不小心掉了一個，那已經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痛苦之一。
    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去補回來。
    我更想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生活，並不是要美滿才好，我也想開了，就像之前我和他們說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總是取這兒補著那兒。
    然後現在有的這一圈就已經很好很好了，不想再去破壞。
    還有。
    三個孩子已經夠折騰。他們三個都還算很聽話，很乖巧的那一種。有人幫著帶孩子，而且王浩也很擅長和他們相處，會教給他們從別人或者我這兒得不到的經驗或是教訓。
    還有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善。
    但盡管如此還是會覺得力不從心。有時候他們稍微嘰嘰喳喳吵鬧不止時，其實我挺想發脾氣，是很冒火的。
    但最後都忍住了。
    生孩子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兒，把孩子生下來之後的每一件事兒才是困難的事。我從來沒有喊苦過，但不代表這是一件容易事情。
    再者。
    可以說是我從我的私心角度出發去複盤整個事情，設想將來，設想以後。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出發我都覺得不應該再要孩子了。
    對其他幾個孩子不公平。
    對未出生還在設想中的孩子也不公平。
    爸爸媽媽沒有年輕父母那麽有精力，也沒有從早到晚的陪伴。
    尤其是對小靜。
    她本來就是想在家裏唯一的女孩子，說實話，我和王浩會刻意對她關愛一些，畢竟女孩子敏感細膩。
    這要是突然多一個女兒出來……很難辦到不偏心。
    我本來還想問問他的想法，但是家裏來電話了。說王文軒有點感冒，我們兩個趕緊從售樓部開車回去。
    這一路我倆都比較急。雖然一直都知道孩子生病感冒在所難免，還是這麽冷的天氣，有時候就是身體非要扯點皮，感冒還能殺死一些白細胞，可以讓自身的生態係統得到調節。
    但真正是自己的孩子有事時還是操心得不行。
    恨不得裝上翅膀一秒鍾就飛到孩子身邊去。
    我在車上有點如坐針氈，整個人靜不下來，想拿手機打電話給家裏，又害怕耽誤阿姨照顧孩子。
    “唉。”
    終於還是沒忍住歎了一口氣。
    王浩分心看我。
    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
    “沒事的，馬上就到家了，別著急。你一著急我都跟著著急了，不會有問題，我們家幺兒體質還不錯的。你要相信他。”
    “……”
    我不想掃他的興，但我確實說不出什麽特別好聽或是受聽的話。
    我隻是輕輕點頭，嗯一聲。
    “好好開車吧。”
    有對孩子的在乎、不舍、心疼。但是也有對自己沒在孩子身邊的自責。
    他很少生病，這還是我第一次沒有陪在他身邊。我不知道阿姨發現的早還是晚，但我就是覺得很虧欠孩子。
    幾乎車子剛停穩我就推門下去瘋跑進屋裏，王浩緊隨其後。
    推開門我就問：“怎麽樣了？”
    孩子在阿姨手中，我把他接過來，單手抱著第一時間試探孩子額頭的溫度。
    小靜和小野也在身旁。
    讓我別擔心。
    王浩在我右側，也伸手摸孩子都額頭，和他自己的體溫做對比。
    “我拿體溫計重新量一量吧，剛剛量了一次三十八度六。”
    “這麽高？”
    我心頭一震。咚咚咚的響著。
    王浩摟著我肩膀，捏著孩子的手，說：“小孩子這個體溫還不是很高，不要自己嚇自己。再量一個體溫看看。”
    阿姨把體溫計拿過來。
    王文軒呈現出來的狀態不太好，其實他還挺鬧騰的，很想開口和人聊天。
    但是今天一點都沒精神，隻是感覺到我們回來了，他那隻小手把王浩抓得緊緊的，就是不鬆，也會出聲哼哼唧唧的。
    但就是不哭。
    “娃兒發燒就是有點兒麻煩，但都是正常的，去醫院的話可能麻煩，要不去診所看看？不去看也不放心。”
    阿姨說。
    我也認可他的話，就看王浩的意思，我扭頭看他，拍了拍王文軒的小屁股，和他說：“醫院人多病菌多，孩子太小了，這種普通的感冒診所就夠了，要不我們就去附近這個？”
    “好，把他要用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過去，小靜小野，你們想留在家裏自己玩兒，還是和我們一塊去？”
    “我想和你們一起。”
    “我也想一起。”
    “那把你們的外套穿好，圍巾和手套都戴好。穿多一點啊。”
    “好。”
    王浩一說，他們兩個速度去拿自己的外套圍巾和手套。
    阿姨給王文軒收拾要用的東西。一會兒看情況，要是繼續往上燒肯定會出汗，得給他帶換洗衣服。
    幾分鍾時間，他們把東西收拾好，穿衣服的穿好，我們上車去診所。
    這診所不遠，也就兩3公裏的樣子，之前小靜拉肚子在這邊買過藥，一路上也還算是輕車熟路。
    等到診所在量體溫時已經是39度1。我和王浩心裏又是一個大問號，都是一副愁容。
    王浩問：“醫生，現在怎麽搞？”
    “吃藥是不行，可能要掛點滴。先掛個點滴觀察觀察，等燒退下來再說，但是可能會反反複複發燒，應該會連續燒兩三次，你們也不要太著急，小孩子都是這樣的，連衣係統哪裏有大人這麽好？
    我想跟你們開藥吧，對了，你們看看占哪一號床？裏麵那個房間，選好了和我說我好配藥，讓護士給娃兒輸液。”
    “好。”
    我們一塊兒進那個房間，人挺多，開著暖氣有點熱。
    王浩選擇靠窗那個床尾，對麵也是個小孩子，不過和小野差不多的。
    我覺得合適。
    讓小野出去和醫生說我們的床尾。
    我沒有把王文軒放在床上，而是自己抱著坐在一旁，王浩也跟著坐下，從我的側邊觀察王文軒。
    阿姨把拿來的東西先放在床頭櫃上，直接把床簾拉上一圈，把我們幾個人全都圍在裏頭，和外麵隔開了。
    這樣也好，避免病毒交叉感染。
    王文軒還是哼哼唧唧的，睡也睡不安穩，醒了也始終用手抓著我的衣領不放，好像是他發出的求救信號。
    王浩讓小靜端凳子坐，旁邊有兩個塑料凳子。
    小野回來後拉開床簾，看我們全都在裏頭，問。
    “媽媽，我已經跟醫生說了。還有沒有其他的事？”
    “沒有了，先進來吧。”
    “哦，好。”
    “可能還差一個凳子。”小靜說。
    “我出去拿，外邊還有很多。”於是小野又出去了，端凳子回來坐在小靜身旁。
    阿姨也坐在一旁。
    我們幾個人擠在一塊兒，外麵的動靜不小，本來對麵就是一個小男孩，正是鬧騰的年紀，好像有其他的家屬又來了，給他帶了玩具和吃的，他們在外頭擺龍門陣。
    一直挺熱鬧的。
    王浩怕孩子們無聊，中途說去廁所，出去了，再回來時也拎著一包吃的東西，瓜子和小吃，丟給孩子們。
    小靜小野找著自己喜歡的零食。我們三個大人就是嗑瓜子，輸液輸到一半，不知孩子是不是舒服了一些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醫生讓我把孩子放在床上休息，說在我懷裏反而睡得不好。
    我也照做。
    時間晚了。我好本來打算先把他們三個送回家再回來，但他們都堅持說要等到王文軒掛完點滴一塊回。
    我們也就都等到更晚的時候了。
    回家後，除了去洗手間的時間，我幾乎寸步不離的陪在孩子身邊，沒一會兒就給他量一量體溫。
    王浩洗了澡回來，坐在我後邊，摟著我觀察孩子。
    “現在多少度？”
    “三十八，好多了。”
    “嗯。睡覺吧，明天起來再看看。”
    “你睡吧。”
    我說：“我睡不著，我再觀察觀察。”
    “睡不著也要睡，眯一會兒也行，一會兒要是有什麽動靜他會出聲的，要是複燒咱們都沒精神誰管他？
    聽話，快點睡覺。把這杯牛奶喝了。”
    他從後麵床頭櫃幫我把牛奶拿過來，現在溫度剛剛好，剛剛沒有第一時間給我，可能是在等牛奶溫度冷卻一點兒。
    我接過。
    捏了捏杯身，點頭，仰頭一飲而盡。本來一開始我真沒打算睡的，了無睡意，可不知道是隻牛奶有安神的作用還是怎麽，等我再有意識時，已經是第2天早上。
    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找孩子。
    王浩帶著他們在1樓。
    阿姨在廚房弄早餐。
    我都來不及洗漱就趕緊上前看情況，王浩說：“三十七度六，還有一點點，但是問題不大，就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複燒。
    你醒了？”
    “嗯。你怎麽不喊我？”
    “他挺聽話的，喊你做什麽？”
    “……”
    “先去洗漱吧。”
    他提醒我。我點頭，“行”一聲，扭頭去了一樓的洗手間洗漱。小靜小野精神倒是好得很，一直逗著王文軒玩，偶爾還能聽到小家夥的笑聲。
    我的心也踏實一些了。
    本來馬上打算要去三亞了，這小子突然生病感冒，也不知道影不影響我們的出行。
    主要害怕他不適應那邊的天氣、水土。
    所以從洗手間回來吃早餐時我就和他商量這個事兒。
    “不影響。機票都已經定下，就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嗎？”
    “王叔叔，我們明天早上就去三亞嗎？”
    小靜問。
    “對，明天早上就去，你們兩個行李收拾好了沒有？要不要請媽媽幫你們檢查檢查？”
    小野點頭：“要得要得，媽媽一會兒幫我看看我有什麽東西沒帶。可以嗎？”
    我點頭，說：“當然。”
    王浩緊接著就和剛從廚房出來的阿姨說：“娘，明天我們走了你也回家吧，明天再見了。先給你們一家拜個早年，明天你回去的時候，記得把庫房那兩箱東西帶走，有一個是保健品，有一套是化妝品，化妝品是給你的。”
    “哎喲哎喲，怎麽又準備禮物呀？我們現在這個年紀用不到化妝品。不用不用，給小梅用就好了。”
    “那就是給你的，要是再給她不就是亂了嗎？幸虧一年了，這一年謝謝你把幾個孩子和家裏都顧得這麽好。謝謝了。”
    “哎呀，我應該的嘛。”
    “娘，你就記得帶回去就是了。什麽時候都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兒，什麽年紀不年紀的，護膚化妝又不是年輕人專屬的權利，每一個愛美的人都有這個權利。而且你的底子這麽好，挺好的。裏頭還有一管口紅是我親自去挑的，我覺得很襯你的膚色，等過年的時候塗一塗，提升一點氣色也好。”
    我說。
    “哎呀，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們破費了。你的工資就行了還要買這些東西，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哎呀，要得，那就感謝你們的好意了，我也祝你們一家人在三亞過得開開心心的，幾個孩子都身體健康，你們也平安。
    平平安安的出去，平平安安的回來。”
    “要得。”
    吃完早餐我留在家裏看孩子，王浩不得不回公司一趟，但他間隔半個小時就要打電話回來問問情況。
    下午兩點時，孩子有點兒複燒跡象，為了趕緊根除病痛，我又帶孩子去診所了。
    王浩是忙完直接到診所的。那會兒都臨近回家時間了。我和醫生反複確認過，醫生說搭配著吃藥不會有問題的。
    說三亞氣候好，環境好，溫度適宜，更適合他修複。
    我聽得放心了些。
    王浩把孩子用的那些東西收拾好，又讓他喝了點水，這才往家裏趕。
    晚飯本來是一家人一塊兒先團聚，小野還把自己冰凍過的椰汁兒拿出來。
    結果正要開始，老龍的電話打過來了。
    還以為有什麽要急的事，結果他說：“哎呀，正好我也沒吃飯，上你家來蹭個飯。這公司的人都散了，吃食堂的機會都沒了，煩得很！別急著吃，等我啊，我馬上開車過來。”
    “你好久到？”
    “最多二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