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師，我其實都知道。”王昭娣的話音裏帶著無奈。“我知道小玲從小畫畫就比其他的小孩子厲害，畫什麽像什麽。但畫得再好，她將來出去了，能靠這個賺錢養活自己嗎，能靠畫畫支撐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城裏嗎？咱們山裏的女人，要麽就是逃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要留在這山裏，等著她的，就隻有過不完的苦日子。”
    王昭娣仿佛陷入了回憶，停頓了幾十秒之後才繼續苦澀的開口“要是留在這山裏，就隻能早早的嫁人，生孩子。等著她的，隻有幹不完的家務，做不完的農活。養雞喂豬，上山打草，哪樣不得女人來做。運氣不好，頭胎生了個女兒，還得繼續往下生，一直生到兒子為止。我過夠了這樣的苦日子了，我不能讓小玲再過像我一樣在這山溝溝裏過完她的一輩子。”
    初次見麵，白曦隻覺得王昭娣脾氣尖酸，性子古怪。今天王招娣這番話說出來，白曦第一次仔細端詳眼前的這位老人。這裏的人結婚生子早，王招娣其實也才五十多，但已經被歲月摧殘的飽經風霜，活脫脫像個六十有五的老太太。
    王招娣擤了擤鼻子繼續說道：“白老師，不隻是你，不少鄰居也覺得我對小玲苛刻。家務幹不利索要罵，平時跟著我不伶俐也要挨罵。但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你也看到了，這個家沒有我做主的分，什麽都是她爺爺說了算，小玲他爸已經再婚了，我還有個孫子，將來能分到小玲手裏的東西太少了。我對她苛刻，是想她能夠早早的學會怎麽照顧好自己。我把讓她學門手藝掛在嘴邊，也是希望她將來能有養活自己的本事，可以靠自己的本事留在她爸爸那裏，不用看後媽的臉色，更不要再像我一樣，這輩子都被困在這個山溝溝裏。”
    如果不是今天薑小玲的出走，可能王昭娣一輩子都不會把這些心裏話說出來吧！
    白曦默然，作為一名一輩子都沒能離開大山的女性，沒接收過教育，甚至連自己名字裏都帶著“招弟”這麽明顯的重男輕女的色彩的女性，王招娣已經是為薑小玲的未來做了她認知範圍內最好的打算了，讓薑小玲盡早獨立，學門手藝養活自己，然後離開大山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也正是因為一輩子都待在大山裏，認知上的局限讓王招娣不能理解薑小玲的精神世界，也不理解薑小玲的天賦，更加不明白其實薑小玲是有機會通過自己的天賦在離開大山後獲得更多的機會和可能的。但是一個一輩子沒上過學，待在山裏一輩子的老人哪裏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藝術家，設計師，建築師等等，那麽多和繪畫有關的工作機會呢？
    所以白曦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來評判王招娣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於是隻能柔聲安慰王招娣，“小玲奶奶，眼下找到小玲才是當務之急，有什麽誤會，等見到小玲我們再對她慢慢說。小玲說要去找她的媽媽，她知道她的媽媽在哪嗎？”
    “她不知道呀！我們也從來沒告訴過她，她要上哪去找呢？”王招娣也知道事情要分輕重緩急，現在說什麽後悔的話都是空的，但經白曦一提醒，她立刻想到薑小玲都不知道自己親媽住在哪裏呀？一陣冷汗立刻爬上了她的背脊。“白老師，小玲不會自己一個人走到山裏去了吧！”
    白曦也暗叫不好。連忙打電話給陳聰，轉告了這個情況，兩撥人迅速碰頭。
    “小玲每次都是坐我的摩托車去鎮子上，車開那麽快，她哪能記得路啊！”薑阿慶聽陳聰轉述完，急得團團轉。
    崖山村到鎮子上要走過很多彎彎曲曲的山路，大人還好，但對薑小玲一個六年級孩來說，要記住那麽長的山路幾乎是不可能的。不認識的情況下貿然出走，很容易就會走岔路，有極大的可能會走到深山裏去。
    這裏的深山，都是未開發的原始老林，別說薑小玲一個小女孩，就是身強體健的成年人，也要掂量掂量，不敢貿貿然就走進去。
    天邊隱隱約約傳來了雷聲，白曦心裏暗叫不好，一旦下起了雨，那麽接下來找尋薑小玲的難度又會上一個台階。
    大家也都想到了這一點，神色都變得有些凝重，這個時候，更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爭分奪秒的行動。
    薑阿慶和王招娣已經急得六神無主了，都看著白曦。
    白曦穩了穩心神，大腦飛速轉動，很快就理清思路做了安排。
    先讓熟悉環境的村民以薑阿慶家為中心，畫出了輻射向周邊的地圖，緊接著以中心向四周輻射的方式把地圖分割成一塊扇形，每三人一組，從江小玲家為起點朝外，地毯式的把所有地方都搜查一邊。
    這時天光已經大亮了，白曦分工明確後，大家立刻到了自己所負責的區域有條不紊的尋找起來。
    袁山被外麵的動靜吵醒的時候，發現顧航還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就這麽和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了一晚。
    昨晚他說什麽都不肯再回自己的房間睡覺，袁山又趕不走他，也就隻能隨他去了。
    走出房門看見一個隔壁的鄰居正在和阿東手腳並用的比劃著什麽，估計一群老外裏就隻有阿東是亞洲人的麵孔，所以挑了他，看到袁山鬆了口氣，連忙朝袁山招手，讓他過去。
    “山子你在這就好，阿慶叔公家的小孫女走丟了，大家正組織人手去幫忙呢，你們這裏的人要是有空閑的話，也去幫幫忙吧！村裏小學的白老師說了，人多力量大，要趕在下雨前把人找到，否則等雨下來了，就更難找了。”鄰居和袁山說完就趕緊走了。
    袁山原本剛剛睡醒，還有點迷糊，聽完鄰居的話也就立刻清醒了。
    他們這裏不比城裏，到處都有探頭，有警察，一切都有跡可循。這裏隻有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走丟一個孩子非同小可，立刻轉身準備叫大家起床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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