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的晨霧還未散盡，楚雲已經盤坐在青石台上吐納。
    昨夜靈根異化的痕跡被太虛劍氣生生壓回丹田，此刻他刻意將周身靈力波動壓製在煉氣三層——這是外門弟子該有的正常水準。
    "楚師兄今日來得真早。"董雪捧著青瓷藥罐從回廊轉出來，袖口沾著幾片新鮮的白術葉，"這是昨日從百草園領的固元丹......"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湛風灰頭土臉地從梅花樁陣裏摔出來，腰間新換的玄鐵令牌撞在石階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抬頭撞見楚雲波瀾不驚的眼神，突然漲紅了臉："看什麽看！
    不過是昨夜練劍太晚......"
    楚雲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躲閃的目光。
    當湛風別過臉擦拭佩劍時，他看見劍柄纏著浸透冷汗的布條——那分明是整夜苦練留下的痕跡。
    晨鍾響起時，外門弟子們終於三三兩兩聚到演武場。
    楚雲注意到往日總湊在東南角的幾個劍修，今日卻像被無形絲線牽引般圍在自己五步之外。
    他們交頭接耳的聲音裹在晨風裏，隱約能拚湊出"禁藥邪術"之類的詞。
    "聽說有人為了通過曆練，連魔淵穢土都敢碰。"人群裏突然響起尖細的嗓音。
    楚雲循聲望去，正對上趙乾陰鷙的三角眼。
    這個總愛在功德堂克扣物資的執事弟子，此刻正用劍鞘撥弄著地上的枯葉："要我說啊，突然暴漲的修為......"
    董雪突然往前踏出半步，青瓷藥罐重重磕在石桌上："上個月趙師兄在迷霧林被三眼妖猴追得尿褲子時，倒沒見這般義正辭嚴！"
    哄笑聲中，楚雲按住顫抖的劍柄。
    他餘光瞥見劉堂主玄色衣袍出現在月洞門後，立即運轉太虛劍訣將暴動的靈根壓住。
    果然，當趙乾惱羞成怒要拔劍時，裹挾著金丹威壓的嗬斥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疼："演武場是讓你們鬥嘴的菜市口嗎？"
    劉堂主的目光像淬毒的銀針劃過楚雲眉心，卻在探查到他刻意維持的煉氣三層修為時頓了頓。
    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淩空畫符，兩道窺真訣的金光同時打在楚雲和趙乾身上。
    "清濁自分。"老人甩袖卷走符光，轉身前深深看了眼楚雲腰間佩劍，"外門大比在即，若有人想借機生事......"後半句威脅消散在晨霧裏，卻讓十幾個弟子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午後的藥廬飄著苦艾香。
    楚雲將曬幹的龍血藤碼進藥簍時，聽見後院傳來壓低的爭吵聲。
    "董師妹何必護著那來曆不明的家夥？"是湛風沙啞的嗓音，"今早劉堂主的窺真訣......"
    "你也覺得楚師兄用了邪術？"董雪的聲音像繃緊的弓弦，"上個月在寒潭，是誰替你吸出腿上的冰魄蛛毒？"
    瓦罐碎裂聲截斷對話。
    楚雲悄無聲息地退到廊柱後，掌心被太虛劍紋烙出深紅印記。
    係統界麵突然在眼前閃爍，原本的墨綠幽光竟染上血絲——靈根同化度跳到了15。
    暮色四合時，楚雲在藏經閣飛簷下攔住董雪。
    少女抱著的典籍嘩啦啦散落一地，最上方的《靈脈異聞錄》恰好翻到"奪舍"詞條。
    "楚師兄？"董雪慌亂地擋住書頁，鬢角銀蝶簪顫動如將墜的露珠，"我、我隻是......"
    "明日申時後，別靠近藥廬。"楚雲彎腰拾書的動作帶著劍修的淩厲，指尖卻在觸到冰涼的書脊時頓了頓。
    閣樓高處傳來守閣長老的咳嗽聲，驚起簷角棲息的寒鴉。
    當最後一縷天光沉入西山，楚雲站在藥廬頂層的觀星台。
    太虛劍懸在麵前震顫，劍身倒映的星河竟與係統坍縮成的星圖完全重合。
    東北方的藏經閣在夜色中宛如蟄伏巨獸，三樓那扇常年緊閉的琉璃窗，此刻漏出絲縷暗紅微光。
    他握緊劍柄的刹那，丹田旋渦突然逆向旋轉。
    蟄伏整日的魔神圖騰衝破壓製，在周身凝成七枚暗金血珠。
    這次血珠沒有勾勒任何圖案，而是徑直穿透木窗，朝著藏經閣方向激射而去。演武場的青石板沁著晨露，楚雲掌心貼著冰涼地麵。
    趙乾陰陽怪氣的譏諷還在耳畔縈繞，他卻將太虛劍氣凝成細絲，在周身經絡中遊走三周天。
    靈根異動帶來的灼痛，竟在運轉劍訣時化作溫潤暖流。
    "裝模作樣！"趙乾突然將佩劍插在楚雲麵前三寸處，"敢不敢接我的問劍貼？"
    劍刃映出楚雲垂眸靜坐的模樣。
    他記得前世在魔淵廝殺時，那些叫囂最凶的魔修往往死得最快。
    當趙乾的劍穗掃過鼻尖時，他忽然屈指輕彈劍身——三日前才突破的《太虛劍訣》第三重，此刻竟在劍鳴聲中凝出七道殘影。
    圍觀弟子驚呼後退。
    趙乾踉蹌著撞倒兵器架，數十柄長劍落地聲裏，楚雲已收勢起身："明日辰時，我在此處淬劍。"
    這話說得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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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未應戰，又暗示自己正在修煉關鍵期。
    董雪噗嗤笑出聲時，楚雲已走到梅花樁陣前，將昨夜悟出的"逆潮"身法融入基礎步法。
    他故意讓衣擺被木樁劃破三道口子，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勉力支撐的模樣。
    暮色降臨時，楚雲獨自來到後山寒潭。
    月光照在潭麵，係統界麵突然彈出提示：【靈根同化度18】。
    他脫去外衫潛入水中，暗金血珠竟在寒流刺激下凝成蛛網狀。
    當第七枚血珠撞碎在潭底青石時，沉寂多年的《太虛劍訣》第四重關隘豁然貫通。
    "原來如此。"楚雲浮出水麵時，指尖劍氣已能削斷三丈外的鬆針。
    靈根異動迫使真氣逆流，反而打通了前世未曾注意的隱脈。
    他故意將濕透的外衫掛在顯眼處，這才踩著露水返回居所。
    次日清晨，董雪抱著藥箱候在梅花樁陣前。
    她昨夜特意將《太虛劍訣》殘卷謄抄本混在傷藥裏，此刻見楚雲破曉而來，急忙迎上去："這是新配的玉髓膏......"
    話音戛然而止。
    少女瞪大眼睛望著楚雲隨手斬落的劍氣——那本該是築基期才能使出的"斷江式"，此刻竟裹挾著風雷之聲劈開晨霧。
    十丈外的試劍石應聲裂成兩半，斷麵光滑如鏡。
    "昨夜在寒潭偶有所得。"楚雲收劍入鞘時，餘光瞥見鬆林裏閃過的玄色衣角。
    他故意提高聲音："還要多謝趙師兄昨日指點。"
    鬆針簌簌落下。
    劉堂主握著銅煙壺從林間走出，目光在試劍石裂縫處停留許久。
    老人突然抬腳碾碎幾片鬆針，藏在葉下的暗紅晶屑瞬間化作青煙——那是昨夜楚雲故意留下的血珠殘渣。
    "倒是小瞧你了。"老人冷哼著甩袖離去，腰間玉牌與藥箱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董雪突然抓住楚雲手腕："那晶屑......"
    "淬體時逼出的雜質。"楚雲麵不改色地撒謊，掌心卻滲出冷汗。
    方才劉堂主碾碎的，分明是係統提示的"魔神精血殘留物"。
    他望著老人消失在晨霧中的背影，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錯誤——昨夜不該在寒潭修煉。
    午後的藏經閣彌漫著陳年墨香。
    楚雲跪坐在丙字架前整理典籍時，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細碎響動。
    他佯裝失手打翻硯台，飛濺的墨汁恰好落在躡足靠近的趙乾衣擺上。
    "楚師弟真是笨手笨腳。"趙乾咬牙冷笑，藏在袖中的窺真符卻已沾滿墨汁。
    他正要發作，卻見董雪抱著古籍從轉角走出，隻得悻悻離去。
    楚雲拾起染汙的符紙，指尖撫過殘缺的符文。
    這是執法堂特製的"鑒魔符"，若方才真被貼在後背，恐怕係統存在就要暴露。
    他將符紙碎片塞進《九州誌異》夾頁，突然在"靈根異變篇"看到句朱批：血珠現世之日，魔星逆行之時。
    窗外驚雷炸響。
    楚雲猛然想起昨夜係統提示的星圖異變，東北方的藏經閣......他倏地起身，撞翻了董雪剛端來的藥盞。
    "當心燙！"董雪慌忙用衣袖去擋飛濺的藥汁。
    楚雲抓住她手腕時，瞥見少女小臂內側的月牙形胎記——竟與係統星圖中某處標記完全吻合。
    暴雨傾盆而下。
    楚雲站在簷下望著被雨水衝刷的演武場，忽然將太虛劍氣注入腳下青磚。
    細微裂痕沿著昨夜趙乾佩劍留下的痕跡蜿蜒，最終在劉堂主常站的方位匯成北鬥形狀。
    當最後一道裂痕閉合時，他聽見係統發出泉水叮咚般的提示音。
    【靈根同化度突破20，解鎖"隱星"狀態】
    暮色中的藥廬飄起炊煙。
    楚雲將曬幹的龍血藤投入丹爐時，注意到爐底積著層銀灰。
    這分明是執法堂"溯光粉"——能記錄十二時辰內的靈力波動。
    他故意將錯就錯地加大火勢，爐中突然騰起的青煙裏，隱約浮現出劉堂主昨夜探查寒潭的虛影。
    "果然來了。"楚雲碾碎藏在指縫的血珠，任由魔神氣息混入青煙。
    當虛影伸手欲探時，他忽然掀翻丹爐，飛濺的火星恰好燒穿屋頂懸著的蛛網。
    百年蛛絲墜落的瞬間，所有痕跡都被烈焰吞噬。
    董雪的驚呼聲從門外傳來時，楚雲正用劍氣逼出眼眶血絲。
    他踉蹌著扶住門框，將精心準備的蒼白臉色暴露在眾人麵前："方才運功出了岔子......"
    聞訊趕來的湛風愣在院門口。
    他看見楚雲染血的衣襟，又瞥見丹爐殘骸中未燒盡的溯光粉，突然轉身擋住想要上前探查的趙乾："都散了吧，我送楚師弟去醫館。"
    雨後的石板路泛著冷光。
    楚雲靠在湛風肩頭，聽見這個曾對他冷嘲熱諷的弟子低聲說："晨霧裏的劍氣......我祖父使過類似的。"少年喉結滾動，"他隕落前夜，劍柄也纏著浸透血的布條。"
    楚雲正要開口，忽然察覺有道神識掃過背脊。
    他故意咳嗽著吐出半口血，染紅了湛風新換的弟子服。
    當那道神識第三次掠過時，藏在袖中的血珠突然震顫——東北方的藏經閣三層，琉璃窗後的暗紅微光比昨夜更盛了。
    醫館門前的燈籠在風中搖晃。
    楚雲躺在竹榻上聽著更漏聲，忽然聽見瓦片輕響。
    他翻身而起時，董雪留在枕邊的《靈脈異聞錄》正翻到末頁，那裏不知何時多了行銀粉小字：
    "月魄現，魔星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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